配乐神马的有兴趣就听听吧:erla's waltz found song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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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最初的记忆是凌乱而破碎的……
碧绿色的山野里树影婆娑,阳光在叶尖的露珠上折射出美妙的七彩,蝉鸣聒噪地摧残着耳膜,视线与光影一起摇摇晃晃。身体在追逐着什么,呼吸是急促而兴奋的,心脏咚咚地跳个不停——这种感觉似乎叫做喜悦……
陡峭的悬崖立在深渊两侧,干燥的风扬起漫天飞沙走石,脚下似乎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是倏尔下坠的感觉,眼睁睁地看着岩石的边缘越来越远,拼命地伸出手去却什么都抓不到,血液逆流至冰冷,在失重中无力挣扎——这种感觉似乎叫做恐惧……
脸贴在地面上被石子硌得生疼,冷漠地注视着自身下不断荡漾开来的血迹,灰白的土地被浸染成黯淡的黑红,然后蔓延,猩红的液体划出缓慢而圆滑的弧线追逐着一只路过觅食的小虫,男孩们嘲笑的声音自上方响起,无力的手掌狠狠攥紧身下的泥土——这种感觉似乎叫做不甘……
在清晨的微风中深吸一口气,任柔软的金发摩擦着肌肤,白皙而纤小的双足踏在溪底美丽的鹅卵石上,静静地感受着水与空气的流动,逆着树叶间斑驳的光影寻找天空的姿态,蔚蓝无垠的世界里安逸地睡着几朵浮云——这种感觉似乎叫做安宁……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透过谁的双眼看到这个世界的美丽,碧海苍空,深潭冷月,绿野山林,荒石戈壁,白雪冰川……还有水中倒映着的,女孩纤弱的身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通过谁的耳朵听见这个世界的声音,冰雪消融的细响,艳阳翠草下的蝉鸣,秋日丰收的欢歌,冬雪折枝的凄语……还有父亲低沉而严厉的教诲。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使用谁的心来体会这个世界的感情,快乐的,悲伤的,不甘的,恐惧的,想要做的,不得不做的,仍然期望的……还有已经绝望的,不得不放弃的凄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理解了“我”的存在,然后也便渐渐察觉到了——我与你的共存。
追随你,陪伴你,与你看到同样的风景,听到同样的声音,感受到同样的心情,但“我”并不是“你”,要说原因的话,当我透过你的眼睛看到你倒映在河面上的悲伤的面庞时,我无法使你微笑,我的心与你一样疼痛,可是我却连安慰你都做不到。
夕阳的颜色是残忍而迷人的赤红,我是多么想拥抱你小小的身体,可是你闭上眼睛,用冰冷的河水将所有的表情与伤痕一同洗去,强迫颤抖的心变得冷硬,强迫懦弱的自己变得坚强,然后转身,迈入下一场不符合年纪的血色里……
我知道的,从知晓你的名字的那一刻起我便想要保护你,阿尼。我是你的血液,是你的幸运和灾厄,赶快察觉到我吧,然后呼唤我成为你的力量,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我们一起死去,或者迎来奇迹中美好的结局……
【02】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那是你第一次呼唤我的力量,给予我实实在在的身躯。我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睛看见你,纤小的四肢,暖软的金发,还有那期待地看向父亲的清澈蓝眸。
“做得很好,阿尼!不愧是我的女儿!”
你在那个瞬间绽放出了阳光般灿烂的笑脸,和世界上所有单纯的小女孩一样天真烂漫,仿佛整个世界都是黑暗而只有你在散发着夺目的光芒,然后所有的一切对于我都不重要了,我只看见你,只注意到你,只服从你的命令,只想守护你和你所爱的事物到最后,那一刻我是如此的幸福……
获得了巨人之力的你从同龄人中脱颖而出,你变得越来越强大,接受的训练也越来越残酷,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了,但是现实与责任却越来越多地压在你瘦小的肩膀上。
我们一起到最危险的地方试炼,被数不清的巨人围攻的时候,你按照事先演练过无数次的动作从我的后颈里脱出,然后敏捷地从巨人聚集的地方逃走,但是小小的你如何能从十几米的高空轻易落下?一只三米级的巨人抓住了你,表情木然地张开血盆大口……
那一瞬间我第一次以自己的心感到害怕,身上被无数巨人啃咬着的疼痛都感受不到,没有与你的连接身体开始渐渐消失,已经失去半个头颅的我快要无法确认你的方向,但这也都不重要,只是在看着你即将消失的时候,我冲动得几乎要大吼出来……
——不许碰她!混蛋!杀了你!敢伤害她,我要……杀了你!!
没有命令无法行动的身体渐渐充满了某种动力,愤怒,怨恨,焦急……没有心脏的胸腔仿佛燃烧着什么,我狠狠地将残破不堪的右臂从敌人的口中硬扯出来,用力挥向那只三米级的头,击飞,碾碎,污秽的液体喷涌而出,紧接着变成气体,消失不见……
我看到你在血泊中震惊的面孔,明亮而清澈的蓝眸张大着。
“快逃啊!”想要传达给你这样的信息,却说不出话来,愤怒冷却后的身体瞬间变得沉重,无数的巨人将我压倒啃食,我快要被那样多的敌人吃光了,再不逃的话,你就逃不掉了啊。可你定定地看着我,稚嫩的面庞上闪过某种决意,你从血泊中摇晃着站起,用小刀划破了掌心,我的意志瞬间回到你的身体里又重新被塑造出来,于是那一天,面对潮水般涌来的巨人,我被无数次地撕碎又重塑,遍体鳞伤地回到故乡时,幼小的你已经快要没有气息……
你敬爱的父亲狠狠责骂了你,那样严厉的词句,仿佛你之前所有骄人的成绩都一文不值。如果我能塑造形体的话,几乎要愤怒地为你揍他一拳,然而你只是躺在病床上安静地听着,不反击也不顺从,直到他逼迫你保证再也不会做这样愚蠢的选择。
你在深夜一个人溜到山林里将我唤出,小小的身子抱着我的头低声哭泣,我听见你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本不该存在的心忽然绞痛起来。
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要对我道歉呢?我只是你的工具,连生物都算不上,和刀与剑一样,是可以随意制造出来的“东西”啊。你明明知道的,我被巨人吃掉一万次,也依然会在你下一次呼唤我的时候回到你身边,然而你却那样天真地选择在最危险的时候与我并肩战斗。柔弱又善良,给予我这种怪物以关爱的温柔的女孩啊,如果要说你有什么错的话,一定是出生在了错误的年代吧?……
我说不出话,也无法动作,女孩极力压抑着的啜泣声听得我快要心碎,紧贴着我的轻轻颤抖的身体,那么细小而单薄,让人好想抱在怀里保护她,安慰她,然而我仍然什么都做不到,那一刻我绝望的意识到自己当真只是个巨大的工具,无法向你传达任何信息,也无法给你任何帮助,这种无力感让我痛苦得快要哭出来,却又无泪可流。
阿尼,我的小阿尼,我是多么希望这个时候可以有一个人给你安慰,让你温暖,不论是谁都好,告诉你没有做错,你可以成为你想成为的那个自己,你可以做一个好人!然而世界是残酷的,万籁俱寂的夜里,无尽的黑暗笼罩着远天寒冷的孤星,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躲在角落里哭泣的少女,你单薄的身影在混沌的墨色里被淹没,下沉,下沉,然后再无法挣脱……
我徒劳地试图伸出双手,却什么都无法挽留。
我开始怨恨这个残酷的世界和为你带来灾难的我自己,你本可以成为一个平凡却快乐的孩子,你本不必生活在鲜血和眼泪里,如果没有我,没有巨人之力的话,你本可以走向不同的结局……
终于意识到了——我想守护你,可我就是你的灾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