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話「身處和平，眺望憂患」

至方之王－－佔據席多亞大陸一方，統治自族的王，他們的做為往往能牽動整個席多亞大陸的歷史，甚至改變整個種族的命運。

然而，大多數的王者並沒有這樣的自覺。僅僅是以最強之姿君臨自族，而非治理、領導。

趁著魔王軍忙著應付人類的聯軍，崔格之王整備自族戰力往獸人領地進發。－－這便是先前被獸人之王殺掉的傳令官所要傳達的，攸關獸人一族命運的大事。

崔格族與獸人族的恩怨早在席多亞大戰前就已經結下，席多亞大戰的起因更可以說是七百年前這兩族開戰間接造成。

席多亞戰後兩族名義上歸順於魔王，保持著表面的和平。現在束縛的枷鎖暫時解除，崔格之王便想趁勢算算陳年舊帳。

在各地的戰亂尚未平息，如今，新的戰爭又將展開。

♀　　　　　　　　　　　　　　　　　　　　　　　　　♀　　　　　　　　　　　　　　　　　　　　　　　　　♀

「真是……」

姬伶音托著下巴，懶洋洋地靠在座椅的把手上：「整天鬧哄哄的。」

她是龍族之王，也是等級最高的至方王。與此相反的是，在至方王之中就屬她從未主動發起戰爭，即使擁有技壓群雄的戰力卻不常使用。

也因此造就了龍族的輝煌成就。

「鬧哄哄的？」

發出問句的是妖怪之王八咫照。

他四處張望，並且豎起耳朵仔細聆聽－－什麼聲音也沒有。在這遠離塵囂的幽靜宮殿，不要說什麼噪音，連落葉的聲音都幾乎沒有。

「君說什麼鬧哄哄的？」

「世界。」

「……」

中二病嗎喂！鬧哄哄的世界是什麼意思？說起來，不要說世界的聲音了，連言葉的聲音也沒聽到啊啊！

（註：八咫照的吐槽是在惡搞SchＯol Days的角色名稱。）

龍王並沒有理會妖怪之王那雙傳達著「妳在說什麼啊」的疑惑眼神，徑自離開王座走向宮殿的樓台。

由這裡可以眺望龍族首都的每個角落。將那氣魄宏偉、規劃嚴整的棋盤狀建築群盡收眼底。遠方尚未幻化人型的龍所居住的龍穴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望著眼前虛偽的和平，她深深嘆口長氣。

「啊啊，多麼愚蠢的世俗之物啊！竟為了一己之欲，讓這世界陷入大亂！」

一旁的八咫照自然什麼也搞不懂，畢竟位於席多亞西側的崔格將要與獸人開戰的情報，不可能如此迅速的傳達到位於北端的領土。

雖然情報並未傳達，姬伶音卻不知為何先察覺了異狀。

「人類內部的戰爭才剛告一段落，魔王軍與三大組織的戰爭才剛開始，崔格與獸人卻打算替這世界添亂嗎？」

「咦？崔格與獸人又開戰了嗎？」

「如果是你……」姬伶音將投射在宮外的視線收回，回過頭面對妖怪之王：「八咫照，你會怎麼做？」

「還是少管閒事為上。」

果然是這種直接了當的答案嗎？

姬伶音掩嘴而笑，八咫照則是不清楚到底有什麼好笑之處。

「這樣不行呢！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啊？」她一邊笑著，一邊如是說。

他得知姬伶音是在嘲笑自己時，羞紅著臉反駁：「什、什麼啊？跟以前一樣有什麼不好？」

「有好有壞。」

原本站在樓台的她走回宮內，墊起腳尖，輕輕用手敲了敲八咫照的頭：「你現在身份跟以前不一樣了，至方王要有至方王的思考啊！」

「說起來，君不是也沒有改變嗎？一樣愛嘲弄人……」

「聽好囉！妖怪領地南方和人類領地相鄰，萬一魔王敗下陣來，下一個目標大概就是你了唷！」姬伶音解說道：「無論人類與魔王戰爭的勝負如何，都必然會對魔王軍內部造成一定程度的打擊。元氣大傷的魔王軍不但無法繼續壓制崔格與獸人，還可能被他們擴大的戰事影響。如此一來，可就中人類的計了！因此，『少管閒事』絕對不是上策。」

「那君又會如何處置？」

姬伶音搖搖頭，拒絕回答他的提問：「再想想看，你會怎麼做？」

「那答案就很明顯了吧？現在去代替魔王軍阻止崔格與獸人的戰爭。」

根據答案，八咫照獲得了頭上腫包一份。

「崔格與獸人才不會理妖怪啦！你哪時候自我感覺良好到認為自己這麼有影響力？他們的問題還是要由魔王親自去處理。」

「但是剛才不是說魔王跟人類正在戰爭……啊！去阻止魔王與人類的戰爭！」

「半對。」

「……這樣才半對啊？」

姬伶音提醒道：「現在去也只是去當兩方的砲灰，要等他們兩敗俱傷時登場。」

「君剛才不是說要避免魔王軍元氣大傷！？」

「所以囉！在阻止魔王與人類的戰爭時還要稍微拖時間，等崔格與獸人也實力受挫時，由我代表龍族與魔王偕同去止戰。」

「……還真是拐彎抹角的方法啊。」

嘴上如此吐槽著，其實八咫照內心也隱約知道她在盤算什麼了。

姬伶音想利用各族交戰降低彼此戰力，如此一來，龍族就等同相對提升一份戰力。和魔王偕同止戰大概也是想讓龍族對崔格與獸人的勢力擁有一定程度的影響力。

雖然身為王為自族著想是理所當然，但還是覺得姬伶音真是可怕啊……

「兩敗俱傷後，人類也會理解到遠征的壞處吧！畢竟因為這次遠征的三大組織就有兩個受到破壞：聖耶洛因差點被血族之王攻陷；妖精公會則是被月亮的季節與聖耶洛因從背後捅了一刀。」姬伶音說著，露出了意義不明的微笑：「所以大概暫時不會繼續遠征魔王，改從距離較近的妖怪領地下手吧？」

「結果還是遭殃了啊！？」

「你要注意一下領地南方的防守。」她拍拍八咫照的肩膀：「放心吧，有必要的話我會去幫你的。」

「君果然才是最危險的啊……」

「什麼話！我可是很用心的在為你設想欸！可怕什麼的……請誇獎我聰慧又足智多謀。」

「該從哪邊開始吐槽起……等等！」努力思考吐槽點的時候，突然想到致命的盲點：「天杯的法典！」

卡彌戴奧斯想嫁禍給龍族的計畫雖然失敗了，但不可能就此善罷甘休。

這次是很好的機會，如果龍王姬伶音前往阻止魔王軍與人類聯軍的戰鬥，卡彌戴奧斯可能會把後緒處理先放一邊，利用「天杯法典．彌撒神禮」一次將他們一網打盡。如此一來，龍王、魔王、海紅、擁有雷神聖劍的席門彼朵……這些威脅都會一次搞定。

「唔哦？」姬伶音發出讚嘆的聲音：「你也不是沒進步嘛！能想到這點，對你而言值得稱讚呢！」

為什麼說得好像早就設想到這些一樣！？

「記得那時候我打斷了卡彌戴奧斯的右手嗎？為了避免這種狀況發生，那時候我已經利用那發攻擊從內部封鎖他的魔力。」她笑著伸出兩根手指：「卡彌戴奧斯要恢復足以發動『天杯法典．彌撒神禮』的魔力，大概需要兩年吧！」

「好久……想不到君那次下手這麼重……」

「畢竟是在他開出全部魔力，即將發動『天杯法典．彌撒神禮』之際，魔力全部崩壞也是理所當然。」

也就是說，姬伶音早在當時就預想到現在這些了？

這根本不是什麼聰慧又足智多謀，根本是怪物的預想力了吧！一想到現在姬伶音腦中不知道還在盤算些什麼，就感覺有股莫名的寒意。

這樣的她，為什麼先前會說出「必須要提防卡彌戴奧斯」這種凝重的警告？比起卡彌戴奧斯，姬伶音不知道可怕多少倍！

♀　　　　　　　　　　　　　　　　　　　　　　　　　♀　　　　　　　　　　　　　　　　　　　　　　　　　♀

對於使用雷之聖劍的伯多路．席門彼朵，恢復翼狼的姿態反而目標過大而容易被擊中。因此，巴里度．洛伯以人型姿態迎戰。

他們的戰鬥並不是傳統的冷兵器交鋒。

刀劍相接時電流會隨著刀身傳導，無法與她近戰。因此明明是使用刀劍，卻反倒像兩個魔導士一樣遠距離戰鬥。

雷與火在空中交加。

位於風（雷）屬性前三強的兵器，被封為『天雷聖劍』的傳說聖劍。與這樣的武器為敵，即使是Lv.78的洛伯也無法壓制住Lv.63的席門彼朵。應該說，能像現在打平就已經十分了不起。

無論是雷或是火，都讓草原成為寸草不生的焦土。

空氣中也充滿難聞的燻味，對於嗅覺靈敏的洛伯來說是一大折磨。

「不能在膠著下去了……」

才剛開始戰鬥不到半小時，雖然為時過早，然而如果拖太久難料戰事會有什麼變化。更何況席門彼朵並不清楚魔王優依的狀況，難保她不會趁勢逃離魔王城。

沒錯，萬一眼前的翼狼是魔王派來拖延時間的戰術，繼續久戰只是正中下懷。

空氣間似乎有某種物質在流動著－－洛伯直覺到危險即將發生。

突然，雷神的劍放出了一閃耀眼的光芒，天空像是響應般發出隆隆聲響。

這是……

他壓低身姿，隨時準備躲避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攻擊。

「天雷啊！」

她舉劍宣告，同時，天空佈滿成千上萬的雷電流竄著。

隨便一道雷都能將人致死，更何況是那樣誇張的數量！

難以形容的壯觀場面，無數道雷電照亮了天空，下一個瞬間，天地相連成一線。

「轟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那個瞬間的速度是秒速93公里。

在這短短的時間內，由天空往地面，又從地面將電流往返回發動技能前的狀態。

第一擊是「前導閃擊」，一股看不見的帶電空氣作前導直下到地表。這一股帶電的空氣像一條電線，為第二擊電流建立一條導路。在前導接近地面的一剎那，一道「迴擊」電流就沿著這導路衝回天際，這是第二擊。

雖然僅僅只有二連擊，卻是成千上萬道二連擊，眼前沒有任何死角能夠迴避。

沒有防禦的方法，沒有迴避的方法。

「這就是『天雷』的力量。」席門彼朵將左手放在胸前虔誠禱告：「代替魔王接受天罰的羔羊啊，望你能夠得到安息與救贖……」

「真是可惜啊－－！」

－－斬擊！？

夾雜著烈炎的刀劍由右下方襲來。

要不是她及時以聖劍抵擋，恐怕沒成灰燼也重度灼傷了。

http://i.imgur.com/MrG0Jxy.jpg

為什麼？

身為人類的席門彼朵應該腳踩地面，他又為什麼會從右下方出現？難道他擁有潛入地底的能力嗎？

不對……

「原來如此……是『傳送術』嗎？不對，是『空間轉換』！」

（註：空間轉換與傳送術不同，僅限於單體使用（傳送術最大傳送數量為5單位），發動速度則比傳送術快上數倍。）

「一般而言，大範圍的攻擊為了避免自傷，自身周圍多半會是攻擊的死角……妳連這點都不懂嗎？『天雷』的持有者。」

如果是同時間發動，席門彼朵的天雷肯定要比空間轉換快上數倍。因此，在天雷發動前，那僅僅不到一秒的時間差距，洛伯先發動了空間轉換。

他沒有思考該往哪邊傳送，省去了猶豫該遠離還是拉進距離的思考時間。憑藉著經驗與直覺，在天雷降下前的瞬間往席門彼朵的方向移動。

從幼年時期便取得「天雷聖劍」，並且專注將之運用自如……這樣的席門彼朵一定無法理解吧？無法理解起初手無寸鐵時，那些弱者們的生存方式。確實「天雷聖劍」彌補了她與洛伯的等級差距，確實「天雷聖劍」讓她能夠以一擋萬，但是……這樣就能稱作強者嗎？

不對……

真正的強者並不是力量強大的人，而是身為弱者卻力爭向上的人。

「為什麼……」

看著與「天雷聖劍」相接牴觸的刀，看著洛伯手中那把稱不上有名氣的刀－－席門彼朵發出疑問。

以刀劍來說，兩者的差距就像是聖者與凡人，甚至是神與凡人的距離。但是為什麼？為什麼身為凡人的普通刀劍，能夠向身為神的聖劍挑戰？

「不應該是這樣的……那樣子的東西……那種平凡的東西……」

「『平凡』的東西？妳想說這種平凡的刀不夠格跳戰聖劍嗎？」洛伯沉重地吐了口氣：「……妳該不會笨蛋吧？」

「什麼……？」

「難道妳不曾挑戰過命運嗎？難道妳沒看過周圍的人去挑戰命運嗎？即使是命運之神定下的道路也不妥協，為了自我、為了生存而努力的逆爭而上……這樣的平凡又如何？有誰規定平凡就沒資格挑戰這一切！有誰規定平凡就得默默容忍這一切！……就算有誰如此規定了，一樣會有數以萬計的平凡之輩去挑戰這規定！」

火焰……漸漸壓制住了聖劍上的雷光。

「我的身邊就有那樣的存在……」洛伯低沉的語調像是憤怒與不滿，卻沒有像常人那般大吼，而是静謐的憤怒：「即使傷痕累累也沒有因此對命運低頭，努力以自己的方式活下去，努力維持住自己僅存的日常。明明奪走她一切的是你們這些人類，造成她悲運的也是你們這些人類，她卻沒有向人類復仇，甚至沒說出一句怨言！」

「你指的是魔王吧？你真的認為那樣的不祥物是個平凡的存在？魔王是神的大敵，是與平凡最沾不上邊的存在！」

「對我而言她就是個平凡的女孩！魔王又如何？神又如何？魔王對你們做了什麼惡行？神對你們施了什麼善行？為什麼要這樣迫害優依，她只是想要擁有平凡的日常……這樣也有錯嗎！？」

聖劍再次放出光芒。

「當然有錯！身為魔王，僅僅是『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罪過！她的存在褻瀆了神的尊嚴！」

刀劍也不甘示弱的放出火光壓制。

「神也好、人類也罷……是什麼都一樣，誰對魔王兵刃相向我都不會輕易放過！」

「注意你的言行，魔物！憑你也想挑戰神的尊嚴嗎？」

轟隆作響的天空。

「天雷啊－－－－！」

「妳瘋了嗎！在這種距離下放出雷電，妳自己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為了神的尊嚴，我不能讓你這種妖孽繼續生存，就算死也要將你拖入地獄審判！」

「……想要同歸於盡嗎？」

「殉教能上天堂，同時讓妖孽下地獄，這種交換在划算不過了。」

佈滿密密麻麻電流的天空，就像被網包覆一般。

與天空相反，大地簡直像是要迎接末日般一片死寂。

「聽到了嗎？震天的末日號角已經響起了。這是超級閃電，擁有一般閃電強度的100倍以上，十萬億瓦特……這種程度你能夠承受的住嗎？不過也別想逃走，一道超級閃電的影響範圍是十三公里，你認為這上萬道能夠輕易逃離嗎？」

宛若天日墜落，強烈的光芒籠罩了整個天際。

雷電還沒降至大地，就有不少魔族與人類雙眼被這強光破壞，從此失去光明，更甚者在失去光明的瞬間被敵方斬殺。

魔族的空襲戰術失敗了，沒有任何存在能夠接近天空。

膠著化的戰鬥轉變成全面的開戰與廝殺，壓迫感所帶來的不安讓這一切失去理智，恐懼、瘋狂、殺戮……根本不是魔族與人類為敵，而是與自己以外的一切為敵。失去理智的萬物、被恐懼驅使的生物們不是四竄逃跑，就是將除了自己以外的生物誅殺。

就在這瘋狂的地獄如火如荼展開的同時，天空也已經達到飽和，現在無論是誰也無法阻止，即使殺了天雷聖劍的持有者也無法違抗這天命。

「七為天使即將吹響七個號角，頭上沒有印記的羔羊啊！玷污神尊名的妖孽啊！接受這阿波卡利普西斯的審判吧－－－－！」

滿溢的光芒蠢動鳴響，迫不及待想要脫離天空的禁錮。

一發超級閃電未命先行，自顧自的往地面直撲，一座山就這樣粉碎了。周圍的其他山峰則受強大震盪而傾斜，要不是脫離天空的閃電是落在遠方的山群，這一切早該化為灰燼與火焰的地獄。

其他閃電也無法容忍擁擠的天空，紛紛脫離天際，數以萬計的超級閃電伴隨著巨大聲響直衝而下。

不到一秒的時間，地獄降臨。

（插圖：洛伯與席門彼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