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nlpl1235 于 2013-5-24 23:51 编辑
鮪蔥
大家好,好久不見了http://www.yamibo.com/data/attachment/album/201210/01/230707i1gg01qefwwbnew4.png (還有臉說
沒更新的這幾個月其實寫了不少東西,可是幾乎沒一篇是完成的{:4_337:}
大多都是寫了一半就卡文.......當然說好的週更十六歲也是這樣{:4_353:} (被丟進大海餵鮪魚
至於回覆方面,我對不起大家,這幾天我會用盡吃蔥的力去補!{:4_354:} (算了吧沒人會相信
巡音さん這篇的回覆我會補在上一個回覆樓yamibohk05
既然幾個月沒更新,這次就來二連更吧{:4_342:}
那麼,後記見。(甩GUMI((GUMI:「?!{:4_3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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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得想
天空染滿日落紅,再過不久,這座城市就會被一片藍紫的晚霞吞沒。
不過,在城市走進黑夜之前,人們的活動是不會休止的。
放學後的黃昏時分,她依舊坐在足球場的金屬看台上,漫無目的地看著球場上的男生到處追著皮球。
老實說,她完全不明白這些男生到底在做什麼。是為了什麼而追著一個皮球跑,非要搞得汗流浹背不可?
還有,他們為什麼要把制服的領帶塞到襯衫裡,他們不覺得這樣很難看的嗎?
她撅起嘴唇,眼神散漫地盯著那個沾滿塵土的破舊皮球,思緒不知散落到何處。
夜幕降臨前的黃昏非常清涼,伴隨夕陽的橙黃光輝,微風吹拂到她的臉龐上,帶動著她的藍綠髮絲,搖曳著樹木的黑色影子。
日暮是個不可思議的時分,它讓人感到寂寥孤單,卻又令人享受這個寧靜的一人時刻。
足球場上的男生們仍在歡樂的叫囂。她雙手托著下巴,凝視著他們爽朗真摯的笑臉。
只不過是追著皮球跑而已,有那麼有趣嗎?有那麼值得興奮嗎?……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了。她只是不想回家罷了。
她將思想放空,任由微風繼續拂過她的臉,把髮間的汗水帶走。
乾脆連煩悶的心情也一併帶走吧──終究她還是在胡思亂想。
腦袋無法空白一片,她只好無奈嘆息,無力低垂的視線落在球場上躍動不止的影子們上。
影子,成為影子也不錯呢。不用思考,不用煩惱,只要跟隨著主人動作就好了。
主人消失了,又或者光消失了,它就只需要跟著一起消逝就好,完全不用在乎得失的意義。
影子是黑色的、灰色的、半透明的,總之就是看不見真實的模樣。
不過,誰都看不清自己的真實一面吧。自己到底在思索著什麼呢?她自己也全然不解。
所以說,男生們是為了什麼而追著皮球跑啊?
「今天還是不肯回家嗎?大蔥鴨。」亂雜而沒半點頭緒的腦袋上傳來一陣壓力,她感到一隻熟悉的手掌蹂躪著她頭頂的髮絲。
耳畔響起沉柔如夕陽的女性聲音,她緩緩仰頭,一張被落日餘暉映照得橘黃的精緻臉孔映入眼簾。
這個人臉上的笑意一貫柔和,湛藍色的眼眸在斜陽下依然剔透,像是沒有日落時分的藍天。
耳邊又傳來幾聲輕笑,她看著這個人保持著向來的風格,毫不客氣地坐到她的身旁,金屬看台的地板頓時鏗鏘作響。
隨著身體擺動而飄逸的粉色長髮散發出幽幽清香,為她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
她不知道這個粉髮的人是誰,不知道她的身份,更加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只瞭解,這是個每天都跟她搭訕的人。
因為好奇,她對這個每天黃昏時分都會經過足球場的人做了一些猜測──
這個粉髮的人可能是個大學生,因為她看起來像。
這個粉髮的人可能是個上班族,因為她看起來像。
這個……算了,她懶得想了。
至於這個人為什麼會叫她做大蔥鴨那麼沒禮貌,其實她也會有很不滿地問過。
結果,對方給了她一個始料未及的答案:『因為我每次看到妳的時候,妳都是扁著嘴,再加上髮色……根本就是一隻大蔥鴨嘛。』
『很抱歉,我印象中的大蔥鴨並不是這樣子。』她當時禁不住想這麼回答。
她賭氣似的撇過頭,不想理會這個討厭又醜陋的暱稱。
可是,每當她作出這個的反應,對方都是不以為意地摸摸她的頭,然後若無其事地開始跟她搭話。
她覺得這個人好可惡,卻無論如何也憎恨不起來。
她閉上眼睛,鼻息沉重起來,脫力感一下子攀升。
「告訴我嘛,是不是因為裡面有喜歡的男孩子在,所以才每天坐在這裡不回家。」這個粉髮的人像個孩子般不安份地搖擺著身子,看似精明的淺藍色眸子來回於球場上的男生身上,想要自行找出解答。
事實上,這個是她每天必問的問題。
所以,藍綠色的大蔥鴨今天又煩厭地答了她一句:「就說不是了,妳到底煩不煩?」
五月份的天氣已經漸變悶焗,她還要每天被這個問題糾纏不休,真的很痛苦。
但是,她又無法想像失去了被這個問題纏繞的日子。
「就不能告訴我為什麼嗎?」粉髮的人仍然不肯放棄,似乎在問出答案之前她是不會就此罷休。
這個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她的好奇心是如此旺盛?那麼愛尋根究底?
恐怕,她不作任何答覆是不可能的了。
「沒有為什麼,僅僅是不想回家而已。」她發自內心地道出答案。然而,這是個敷衍似的回應。
或許是有理由的,她實在是不想去想。
她垮下雙肩,看著坐在對面看台休息的男生們,還有那個孤零零地留在球場中央的足球,嘴唇開始一動一動的,訴說著內心那些無法成形的事情。
「我有點討厭現在的生活,明明我之前一直很期待高中的新生活……」她低下頭,讓正在往下沉的太陽消失在視野之中,漠視蓋過了頭頂的深藍色。
「怎麼說好呢,有種期待落空了的感覺啊,心裡莫名的有個洞,現在的日子不能將它補起來。」清脆動聽,富有透明感的聲線在夜間的冷涼空氣中擴散開去,深深地滲進了傾聽之人的聽覺。
「在學校裡的生活很忙碌,每位同學在小休和午休的時候都在拼命學習……想找個朋友聊天的我好像有點格格不入呢……明明只是想找幾個好朋友,開開心心地渡過這三年而已。」她垂著眼瞼,瞇起的眼睛緊盯著褐色的皮鞋,晃動的兩腿在空中劃出了弧度。
「並不是不想念書啦,只是突然有種感覺,覺得自己也非得努力學習不可,起碼跟其他人也能有學習的話題吧。所以,我就很拼命地跟著一起努力啊……」皮鞋的鞋跟與金屬造的看台碰撞著,發出一聲又一聲的清亮響聲。
「不過呢,我其實是一個傻瓜啊。因為其他人原來早就混熟了嘛……」苦澀的裂縫自她的嘴角咧開,冷風吹過她的嘴唇時,她感到一陣刺痛陷入心裡。
「我現在……唔,我也不清楚現在想怎樣了。大概是,想時間加快流動吧。」她揚起頭,斂起那抹笑意,視線落在重回球場的男生們身上。
又來了,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努力以赴地追著一個皮球跑?
「妳總會有一天想回到現在。」柔和的低沉聲音久違地亮起。她轉過頭,沒有對上意料之中的天藍色,只有望見那張全神貫注的側臉。
想回到現在?那是不可能的吧?如此艱辛痛苦的日子,誰想回首?
她是想去到未來才對,要是未來仍是這樣的,那就進往更遠的未來吧。
她笑了笑,沉默以對。
「所謂遙遠的未來,就是想要回到過去的日子吧。」此時,湛藍色的目光才回到她的臉上。這雙眼睛含著笑意,又別了過去。
粉髮的人打開了那個總是帶在身邊的黑色大袋子,正要從裡面拿出什麼。
天色早已變得昏暗,藍綠色的大蔥鴨少女無法從她的背後看個究竟,直到粉髮的人轉過身子的時候,她才一目了然。
對方的手裡拿著一個黑漆漆的東西──竟然是一台單眼相機。
她感到一陣錯愕盤據在腦海,混沌不清的思路讓她不知所以,茫然不解地看著對方的笑臉。
粉髮的人瞥見她臉上的愕然神態,霎時笑得更為開懷,清爽的笑聲洋溢在看台四周。
她晃了晃手上的相機,打開了電源,對仍處於迷糊不清的少女說:「我是個攝影師啦,雖然失業了一整個月,不過我今天找到工作了啦!找到工作了!」她像小孩子一樣耀武揚威,臉上綻開了洋洋得意的傻笑。
然後,她打開了相機內的相簿,放出了好幾張照片。
她將相機遞到少女面前,從小螢幕裡透出的橙紅色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驚訝──這些都是自己的照片。
照片以橘紅色和黑色作主調,橘紅色的是夕陽;黑色的是自己的雙馬尾背影。
只有自己的背影,只有自己面向夕陽的黑色背影。
有抬頭看著天空的、有看著下方球場的、有托著下巴的、有垂頭喪氣的、有舉高雙手伸懶腰的……各式各樣的自己從張張不同的照片裡,回到自己的意識之中。
她不曾試過如此地看著每秒都在變化的自己。
她想說話,可是什麼都講不出來。話語凝固在喉頭,堵住了。
嘴唇無聲開合半晌,她才擠出了一句:「……原來妳每天都在背後偷拍我嗎?」
「什麼偷拍那麼難聽,我只是想拍下喜歡的女孩子而已。」和潤的柔美的聲音宛如直率的淺藍目光,坦率地說出了心底裡的一切,儘管她只是說了一句話。
對話沒有下文,被晚霞包裹的周遭裡,只剩下二人平和的呼吸聲,以及互相直視的兩道目光。
時間仍然以獨有的步調流瀉;雲朵仍舊悠悠地飄往遠方;麻雀照舊趕忙回家;男生們依舊嬉笑吵鬧地踢球;皮球依然穿梭在男生們的腳下。
所有事物都沒有改變。粉髮的人剛才說了什麼?她懶得想了。
她別過頭,想說些什麼拉開話題,卻又無法遏止自內心溢出唇角的笑意。
她屏息以待,等待著旁邊的人有所動作。
「那、那個,妳不是說過沒有喜歡的人嘛……」粉髮的人把相機放回相機包中,接著慌慌張張地回過身子,小心翼翼地挪近那隻藍綠色的大蔥鴨。
「嗯,所以呢?」她還是沒回首。
她拼命地憋住蜂湧而出的笑意,很可惜,顫抖不定的聲音早已洩漏了她的心聲。
可是,她身旁的人沒有察覺到半點蛛絲馬跡,仍是一臉局促不安地向她靠近討好。
「所以啊!所以……我想約妳。」她尚未給予答覆,這個粉髮的人就擅自將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說話語氣還帶著撒嬌的孩子氣。
「我可不想跟長不大的人約會。」藍綠色的少女聳聳肩膀,將靠在肩上的那個粉色無賴甩開,然後拿起一旁的書包,獨自走進城市的夜色裡。
「欸、等等!前面那隻大蔥鴨給我站住啊!」粉髮的人手忙腳亂地拉上相機包的拉鍊,三步併兩步踏上了追求大蔥鴨的旅程。
結果?那是未來的事情了。
所以,懶得想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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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育成手冊
養育一隻吸血鬼至成年期大概需要三十九天,期間幼兒吸血鬼會高速成長。
三十九天後,吸血鬼的成長速率便會下降,開始跟人類的成長速率同步。
以下的內容,是一位名為初音ミク的人類少女,養成一隻吸血鬼的過程。
她抱著臂膀上的幼兒吸血鬼,輕輕拍著它的背,安撫它進入安穩的睡眠。
她細細地觀察這隻從朋友手上得來的幼兒吸血鬼,它們稚氣的神色與人類手抱嬰兒無異,都是天真無邪,潔白無瑕的。
纖細的指尖輕揉幼兒吸血鬼的粉色短髮,心裡五味雜陳。
當她的友人要送給她一隻吸血鬼的時候,她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然而,她的朋友一臉為難困窘地抱著這隻吸血鬼看著她。
友人懷中的小小吸血鬼,瞪著水汪汪的冰藍色大眼睛,純真率性的目光讓她莫名地心生愧疚和不安。
細小的吸血鬼向她伸出蓮藕般手臂,她不自覺地跟著伸出手,讓它握住自己的食指。
她實在難以置信,又感到非常畏懼。
這個終究是一個生命,以一個人類該有的人性來說,她無法對一個有血有肉的新生命置之不理。
同時,她又對此恐懼。因為,人類能夠創造這種生命體,真的太恐怖了。
吸血鬼是上世紀的一群科學家以生物技術製造的人工生命體。在往後的一百年內,這種人工生命體經歷過數次基因改良,成就了如今近乎完美的吸血鬼人工生命體。
在過去的時代,吸血鬼只是活於傳說中的生物;而在現今的時代,科學家已將這個能夠年輕永生的生物誕生於世。
人類親手用自然繁殖以外的方式創造新物種,這種事情太可怕了吧?
吸血鬼初誕生的時候,瞬間引起了全球的道德爭議。可是,隨著一個世紀以來的道德觀改變,製造以及販賣吸血鬼成了一個合法的事實。
吸血鬼這種與人類相仿的生物,已經是一個被認可,在街上隨處可見的生命體。
她的心臟幾乎痛得快要撕裂,急促紊亂的呼吸似乎要將肺腑扯開。
她猶記得當時伸出顫抖蒼白的雙手,將幼兒吸血鬼抱到自己懷裡的情景。
快要哭了。如此冰冷的身軀竟然是一個正在呼吸和有心跳的生命。
縱使她在高中生物課裡學過有關吸血鬼的知識,依然無法知曉為何科學家們不能給予吸血鬼體溫。
當時她只知道,人工生命體是個有趣且奧妙的課題。
而當她親手去觸碰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是使人畏怯驚恐的東西。
為什麼大家都能坦然接受吸血鬼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坐在沙發上,小巧的少女懷抱裡承載著一個正在打呼嚕的吸血鬼小生命。
她拿起放在茶几上的育成手冊,翻開到餵食篇的部分。
『吸血鬼,顧名思義,是以血液為生存食糧的生物。
吸血鬼在幼年期時,因未能自行吸取血液,所以飼養者必須購買血液以供餵食。
血液可以到政府跟國際吸血鬼研發組織認可的吸血鬼專門店購買*1。
市面上可以買到的血液分為四種(以營養級別為先後次序):鮮榨、瓶裝、利樂包裝和罐裝。
因為鮮榨血液經常出現短缺問題,因此推薦以瓶裝作主要食糧。
備註:餵食時請將血液倒進奶瓶以方便餵食。
*1:請參考附錄二。』
她皺起眉頭,注意力都落在鮮榨這一詞上。
然後,她忽然想到什麼,胃裡開始翻騰倒轉。她甩甩頭,打消思緒,看著茶几旁的蔥色大袋子。
她無力地深深嘆息,耳畔彷彿響起了友人那句:『妳需要吸血鬼,而吸血鬼需要這袋東西。』
她調整好一個能讓小吸血鬼睡得舒適安寧的姿勢,確保它可以安然無恙地靠在懷中。
接著,她從大袋子中拿出一瓶鮮血色的液體,以及一個標準大小的奶瓶。
她立時臉色僵硬,絲毫不敢打開血紅液體的蓋子。
沒由來,卻是發自本能的恐懼抗拒感,她憶起兒時父親好養蜥蝪的記憶──她總是要幫父親剪開蟋蟀以餵蜥。
心跳再次加速,腦內黏稠的畫面與眼前的玫瑰紅合而為一,無法抑制的瘋狂嘔吐感一湧而上。
她捂著嘴,口腔遽然有一陣從胃裡溢出的滾燙強酸味道,繼而深入五臟六腑。
腦袋發熱,眼眶灼痛,她的喉間擠出了一絲哽咽,驚動了懷中熟睡的小傢伙。
她停下了壓抑,比硫酸更灼人的液體滾落,她整個人回到現實之中。
懷中的小吸血鬼似乎不滿被吵醒,在她的懷中掙扎數下,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然後再度沉沉入夢。
她趕忙輕撫它的背,慶幸這小傢伙算是乖巧,沒有因被吵醒而鬧彆扭。
她望著桌上的兩件物品,花了十多分鐘沈湎心情,才毅然鼓起勇氣打開了瓶子的密封蓋。
在蓋子被打開的剎那間,腥甜的味道彌漫到空氣中,從而進入她的鼻腔,感染她的嗅覺。
好想吐。她用手背掩著鼻子,心裡只有這個純粹得剩下生理反應的感受。
她屏著呼吸,將瓶子內的血液流暢地倒進奶瓶中。因為血液份量已在生產時調整,所以可以毫無顧慮地全數倒入。
眼看透明的奶瓶已經充斥了血紅色,她便轉緊奶瓶的蓋子,開始餵食剛睡醒的幼兒吸血鬼。
臂膀裡的小傢伙用盡全力吸吮奶瓶,瓶子內的血液隨著它嬌俏粉嫩的小嘴巴一動一動而削減。
伴隨著進食進度,它的淺藍色大眼睛開始清醒起來,明澈的眼瞳裡透出直率的孩童光芒,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的臉,將她的樣子寫進記憶中。
此時的初音ミク,沒有初為人母的感動,有的是孕育怪物的激動。
這份低調不溢於言表的撼動,在吸血鬼因消化作用而陷入睡眠之時,依然未能平息消散。
在開始飼養吸血鬼之後,她的家裡便有許多與吸血鬼相關的物品,尤其是吸血鬼踏入成年期後需要穿著的衣物。
其實那些都是人類所穿著的普通衣物,偏偏她的朋友們都像是奉上稀世珍寶般一袋二袋地送給她。
她用眼角瞄了一眼放在角落的幾袋衣服,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因為她自己也有為自家的吸血鬼買衣服啊,這下她的金錢不就白白浪費了嗎?那麼多衣服一定穿不完。
她托著下巴,無暇理會正播著熱門劇集的電視,注意力都全數放到在客廳裡時走時坐的吸血鬼孩子身上。
吸血鬼在幼年期時會高速生長,它們有著驚異的學習能力和智慧,很快就可以學會走路、說話和各種行為知識,這些都是一個世紀裡科學家們改良吸血鬼基因的成果。
她的ルカ已經成長到會跑會走的階段了──啊,巡音ルカ這個名字是她改的。
至於為什麼不替它命名為初音,就是莫名其妙地不想它成為自己的所有物而已。
沒有其他意思,她並沒有想給予它一個只屬於自己的……人生的意思。絕對沒有。
又過了好多天,她察覺到ルカ開始四處亂咬東西。
她無比困惑,她知道小孩子會利用咬的方式去認識事物,但是她又怕ルカ會在咬的過程中感染到細菌,因此她想去阻止,卻無從入手。
於是,她跑去翻閱那本育成手冊。
『吸血鬼寶寶成長到某個階段便會長出吸血用的獠牙。
初時它們會因吸血器官未發育成熟而感到牙癢,這時候它們會順著本能,透過啃咬物件宣洩苦楚。
飼養者無須為此擔憂,亦不要制止它們這個舉動,因為這個行為有助它們的吸血器官和獠牙成熟生長。
因應這個行為,飼養者可以給予它們質感跟人類皮膚肌肉相似的物品啃咬*13,這類用品可以在專門店購買。
*13:可以用已消毒的毛絨玩偶或者自己的身體代替。』
『自己的身體』是怎麼回事?她瞇起藍綠交集的眸子,默默地質疑這本不知可靠與否的手冊。
眼見自家的吸血鬼寶寶ルカ進入了她的視線,並且在她的面前咬著絨毛沙發,她坐言起行,把正晾曬在後園的蔥玩偶塞到它的嘴巴。
很可惜,她珍藏多年的蔥玩偶被ルカ嫌棄了。
它咬了沒兩口,就蹙起眉,一臉厭惡地把蔥玩偶隨手丟到地板上,回頭繼續咬它的沙發。
她看著靜靜躺在地上,上面還沾上了些許唾液的蔥玩偶,一道淡然的哀苦溢出了眼睛。
隔天,她去附近的玩具店買了一個鮪魚玩偶。
一回到家她就把新買的玩偶塞進正咬著自己內衣的ルカ的嘴巴,這次結果不錯,它愛上了這個鮪魚玩偶。
它從魚頭咬到魚尾,由白天咬到晚上,直到睡覺也不甘放手。
她的蔥玩偶還在後園享受第二次日光浴呢。
眨眼間,ルカ已經咬了鮪魚玩偶一星期。
那天她一醒來,就聽見客廳傳來吵雜的人聲,那種失真空虛的聲線,她很快便意識到是電視發出的響聲。
她抱著疑問從床上起來,腳尖觸地時仍在思索昨晚是否忘了關電視,不曾發現她身旁的一絲不妥。
一走到客廳,她便震驚得回不了神。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亮起的電視,還有坐在藍綠色沙發上的粉色身影。
出於對未知的恐懼,她畏畏縮縮地放輕腳步,靠近那抹陌生而熟悉的身影──
「妳全身都是蔥味,別過來。」
巡音ルカ成長至小學生體型,第一次正式對她講話,便是毫不留情的唾棄話語。
而且還是在頭也不回,單靠吸血鬼敏銳超凡的嗅覺判斷說出的話語。
所以說,養吸血鬼有什麼好?她不禁在心裡埋怨。看著ルカ那副不屑一顧,忘恩負義的嘴臉,她感到體內深處有一雙尖銳碩大的魔爪蹂躪她的心靈。
她軟弱得溜回自己的房間,拿起書架上那本不甚可靠的育成手冊。
『自家的吸血鬼初成長,一定覺得又心痛又酸澀吧?尤其是它們嫌棄您的氣味時。
沒關係的,但這個也是最難渡過的階段。如果飼養者是為人父母的話,大概也感受過了吧?
吸血鬼也會步入反叛期,這時候它們總愛跟您作對,事事與您針鋒相對。
這是無藥可治的,飼養主亦只能沉著應對。不過,經過科學家們的基因改良,吸血鬼在反叛期的末段會自行調適心態。
所以,飼養者們,安心等待您的吸血鬼長大吧!
備註:反叛期的吸血鬼不愛家,特別是晚上。它們一出外可能就是幾天,可是無須擔心,它們能憑著氣味找到回家的路。』
怎麼書寫語氣一個不同了?她睜著眼睛看著埋藏在字裡行間的親切感,霎時間覺得自己被安慰了,又有點無所適從的感覺。
她『啪』的一聲闔上了手冊。即使從手冊作者那裡得到慰藉,她依然覺得被討厭的滋味不好受。
她終於發現自己變得很好奇怪。
她到底是在難過什麼?對方是隻吸血鬼,是那種自己非常反感抗拒和懼怕的生物。
她在心不甘情不願的情況下養育了一隻會反叛期的怪物,還瘋癲得為它改名字,給它開拓最好的人生,會替它對自己的疏遠冷淡而悲傷。
──完全是將吸血鬼視為人類看待。
原來自己,早就在不經不覺間被洗腦,跟其他人一樣,接納了這種本來不應存在於世的人造生物。
她流淌著愁苦地咧開嘴唇,一時之間難以接受宛然驚濤駭浪的情感。
她好不容易地整理好心情,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踏出了房門,走往那個變得謐靜的客廳……
不寬不狹的客廳一個生物都沒有了,只留下零星不易覺察的氣息。
正處於反叛期,不愛回家的吸血鬼已經出去了。它無跡可尋,她只能眼睜睜看著沙發發呆。
事到如今,她只能相繼續相信那本手冊了。
三天後的晚上,她關上房子的日光燈,在沙發上放了枕頭和毯子,準備在客廳渡過第三個寂寥的晚上。
忽然鉗制住她的是始料未及的空虛感,她從未覺得自己的房子是如此遼闊,儘管她一直是獨居。
她將目光聚焦在客廳的一角,思緒無法阻止地繫於那隻離家的吸血鬼身上。
往昔,她都是在家中無所事事,百無聊賴。
自從ルカ無預警地入侵她的生活後,她的腳步就再沒有停過下來了。
她的焦點總是每一刻都落在ルカ身上,它肚子餓的時候就餵它血液;它在家裡亂奔亂跑就緊盯著它會不會跌倒受傷;它要找東西磨牙的時候就時刻關注它是不是在咬鮪魚玩偶……還有很多很多生活細節。
毫無疑問,她生命的每一個隙縫都已經被ルカ填滿,成為了一件自然而然的事。
在這個微妙的時間裂縫裡,她陡然意識到,為什麼人們都能接納吸血鬼存在於這個世上。
她轉轉眼睛,從後園輝映而來的人造光煞是耀眼。
一點黃色燈光被白色的光團包圍,接著跟其他的互相連繫,一點接一點,形成一片發光發熱的光景。
她以為,只有星空銀河才能以璀璨形容。原來,當自己關上燈之後,就會發現外面的世界是無比閃耀壯闊。
要踏足這個世界毫不簡單,要完全認識這個世界更是困難重重。
所以,ルカ是該出去的呢。
茶几上的育成手冊倒映在藍綠的雙眸上,然後,她的視野陷入一片模糊。
夜裡,城市深陷於無盡的黑暗之中,每個人都活在甜美的夢裡,世界進入了沈睡。
在淺眠的意識間,躲在藍綠髮絲後的靈敏雙耳聽見些許微弱的聲音──門鎖轉動的聲響。
她的神智尚未清醒,半夢半醒之間產生了一些聯想,例如ルカ拿走了她放在地毯下的後備鑰匙。
當她真正醒過來時,伸手不見五指的屋裡一道藍光乍現,這道冰藍色炯炯有神,凜然冷冽,看透了漆黑的一切,直達沙發上的那片藍綠色。
她的呼吸停滯,心臟彷彿止住跳躍,霎時間驚喜萬分,同時又感到不可思議。
熟悉的天藍色此刻顯得神秘奧妙,她不曾見過這般色彩,奇幻的使人嘆為觀止。
蔚藍色的目光四周泛起了櫻色,那頭柔順滑膩的長髮被精心修飾過,變得截然不同。
她躺在沙發上不能動彈,呆若木雞地看著粉色的吸血鬼徐徐靠近自己。
它嗅著鼻子,蹲下修長的身軀,挪近她的臉龐,沉柔磁性的女性嗓音頓時響徹耳際:「為什麼不回房間睡?」
柔情體貼的話語諷刺地激起了她心底的波瀾,她措手不及,不知該如何面對眼前已經蛻變的吸血鬼。
她的喉嚨顫抖不堪,發不出成形的聲音,只好拼貼出顫慄的三個字:「……在等妳。」
平日清甜的聲線現今如雷聲般難聽,她羞恥得緊閉雙唇。
但是,她的吸血鬼沒有在意,反而將日漸成熟的臉孔埋在她的懷抱裡,眼睛微斂,滿嗓子內疚地輕聲說道:「ミク對不起,我以後都不會丟下妳一人了。」沙啞的鼻音腔調宛若小孩子。
她用發抖的手撫上那張磨蹭她肚子的臉,心裡熾熱得很不好過,快要盈滿出水滴的眼睛透出深沉的憐惜。
指尖劃過冰涼的臉頰,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愫在胸腔間綻放開來。
她的大拇指撫過ルカ的兩片唇瓣,不經意地擦過裸露在外的雪白獠牙,佈滿痛覺的指頭立時隱隱作痛。
她突然想起,育成手冊裡提及過關於獠牙的事情。
『吸血鬼的獠牙可以自由伸縮,不需要的時候可以收起,外觀與人類的犬齒相近。
不過,有極少數基因有缺陷的吸血鬼無法收起獠牙。
備註:無法收起獠牙並不影響其吸血功能。』
她現在才知道,原來ルカ的基因是有缺陷的,它並不是科學家們眼中的完美品,僅是一個瑕疵品。
她不可理喻地好想哭,心頭上被慚愧懊悔開了一個洞,整個人沈陷在這個無底深潭中。
如果一個生命被人們嫌棄討厭和視為怪物看待,一定會很痛苦,很悲傷吧?
為什麼人們都接受吸血鬼呢?因為他們是一個生命。
縱使在他們誕生的初期,全世界都認為他們不該存在,是一群怪物,一堆噁心的物種也好,人們還是覺悟到,他們終究是一個有思想的生命──即使是人造的。
至少,吸血鬼至今能與人類和平共存。當中包括了親情、友情、愛情……還有世間數不盡的感情。
至於她對ルカ是哪一種情感,就要看看往後的日子了。
她纏繞著ルカ的粉色髮絲,她的ルカ已經睡著了。
在這段寧靜可貴的時刻裡,她讀了起育成手冊。
『恭喜您,您的吸血鬼已經長大成人了!
它們的外貌體型和腦部發育已經來到成年人類的階段,接下來它們的生理成長速率會減慢,心理思想會跟人類同步成長。
備註:吸血鬼在踏入成年期後會變得忠心,這時可以嘗試跟它們建立更深厚的關係。
備註二:由於是人工生命體的關係,吸血鬼在初期往往缺乏自我性格,請多加機會讓它們建立自我,擴展身心。』
提到自我,她就開始感到不解,到底吸血鬼會不會有『我是誰』這種問題呢?
她又翻後了幾頁,終於找到答案:『未知。』似乎目前現有的吸血鬼仍未想到此關鍵問題,但手冊裡有提出人類始終要面臨和解決這個問題。
她看著在懷中安祥地酣睡的ルカ,思慮要是那一天來臨,她會如何跟ルカ攜手面對這個問題。
『吸血鬼在踏入成年期後便不再接受販售式的血液,它們的食物會轉為飼養者的血液。
吸血鬼的捕獵本能並沒有從基因中剔除,因此它們會以捕食方式向飼養者索取體內的血液。次數為五天一次。
備註:為了保持和訓練吸血鬼的捕獵本能,飼養者請在吸血鬼吸血前進行適度的掙扎。但切記,獠牙進入皮膚後,身體必須靜止,以免……』
她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靈魂飄離軀殼。手冊上黑色的字體都扭成一團,無法閱讀。
再過一、兩秒,她連手上的力氣都漸漸失去,舉高的育成手冊從手上掉落,砸到ルカ的背上,滑落到客廳地板。
即使後背被硬物擊中,從中而生的痛楚依然無阻ルカ的嗜血慾狂湧。
她將ミク按倒在沙發上,不施予她半點掙扎求存的機會,乾脆俐落地將裸露唇外的一雙獠牙刺進她的頸項,初嘗吸血的快感滋味和滿足。
ミク從妙不可言的愉悅感中找回到一絲理智和思考能力,她隱隱聽見自ルカ喉間傳出的吞嚥聲。
咕嚕、咕嚕、咕嚕……飽滿圓潤的聲音,永不休止似的持續進行。ミク覺得自己的理智再度逐點流失。
呼吸頻率隨著吞嚥聲加快,心臟亦因失血而加速跳動,她的手腳漸感無力,酥麻酸軟得只能拽住ルカ的衣角,示意她該停下來。
時間忽然變得漫長,有了一種吸血鬼以永生姿態度日的感覺。
一分一秒不再有意義,意義生於在川流不息的時間裡所發生的一點一滴。
痛楚、哀傷、難過、快樂、幸福、無憂……通通融和在一起,構成只屬於她們的世界。
感到刺痛麻木的頸子留下了吸血鬼的印記,並且正在微微往外淌血。
同時,咕嚕作響的聲音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濕潤的舔舐聲,ルカ用她的舌頭,為ミク的傷口止血。
ミク感到頸間濕熱,汗水和ルカ的唾液糾纏不分,兩人間的氣溫驟升。
她眉頭深鎖,悶哼一聲,接著右腳微彎,想藉此隔開她跟ルカ之間的緊密距離。
怎料,她的吸血鬼並沒有知難而退,反而想更深入的再進一步。
ルカ的手掌覆上她的胸脯,揉搓幾下後,忽然露出了疑惑不清的表情,嘴裡囁嚅著:「唔……軟軟的……」
ミク瞥見她寫滿臉容的迷茫時,眉間的皺痕又深了幾度,嘴角卻不自覺地揚起。
她覺得,吸血鬼真是一種奇特的生物,意外地有著可愛天真的一面。
這時,她記起育成手冊裡面有這一段:
『吸血鬼在認知世界後,會開始對人類產生好奇,它們會以各種方式去瞭解和體驗。
備註:假若它們對飼養者或者他人作出越軌的舉動,飼養者請務必教導一下自家的吸血鬼。』
想起這一段,她第一個反應就是:『這本手冊根本騙人!』
能教導嗎?真的能夠教好嗎?身為飼養者的自己已經沒多餘的體力去教訓ルカ了啊?
等著被吃吧!這是飼養吸血鬼最基本的醒悟。
ルカ喜歡音樂。她一邊收拾用剩的吸血鬼幼兒用品,一邊傾聽客廳中零碎的木吉他單音。
ルカ似乎是在為吉他調音的樣子,看著她彈著空弦音時的嚴謹細心模樣,不禁失笑。
前些日子她說想學吉他,於是ミク就替她找了一位吉他老師。
讓ミク欣喜的是,老師說ルカ的音樂資質很好,總是對她讚不絕口。
不過,最讓她感到安慰的,是ルカ能夠擁有自我,找到自己喜歡做的事。這樣就足夠了。
她從箱子裡翻出那個被咬得破破爛爛,棉花從布料的撕裂縫中溢出的鮪魚玩偶,唇邊的笑意牽動更深。
這個要留下來,連同相簿裡的年幼ルカ一起保留下來。
她將剩下來的瓶裝血液和簇新的嬰兒衣服放入一旁的紙箱裡,打算之後贈送給有需要的朋友或者組織。
剩下來的空餘時間,為了不打擾ルカ練習吉他,她讀起那本翻到最後一頁的育成手冊。
『吸血鬼是一種可以長生不老的生物,故此,在飼養者逝世後,吸血鬼必須與之陪葬*39。
*39:相關法律條文以及屆時的處理方法請參考附錄四。』
那是殘酷、狠心和矛盾至極的生命結束方式,明明予以他們永垂不朽的生命,卻被製造他們的人類親手毀滅。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為何會有這條法律,這個概念存在呢?是因為生命本來就是一個有限的概念,所以連活在傳說之中的吸血鬼也無法免於死亡嗎?
吸血鬼在人們的眼中,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她希望自己死後,ルカ也能安然活著。
不過世界不會容許她這個決定。而且她死後,ルカ便會面臨供血和林林總總的問題──手冊裡寫過,吸血鬼雖能永生,但若是他們欠缺能量,他們就會陷入長時間睡眠,直至恢復能量。
她嘴角上的笑容已經褪去,只有遺留下來的惆悵。
這份鬱鬱難散的感受,直到ルカ的聲音從她的身後傳到耳邊,才一下子被打散。
「ミク,我肚子餓了。」
ルカ清涼的指尖觸摸著她頸間那道刻骨銘心的咬痕,讓她感到絲絲難耐的癢感。
她站起身子,回頭揚起一個和煦的微笑,聲音清脆宏亮地說:「好啊,抓到我的話就給妳吃。」
是呢,像育成手冊裡所說一樣──要進行適度的掙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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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榨血液的來源大概是那些陪葬的吸血鬼。(?
話說,這樓是第390樓yamibohk05 謝謝一直支持的大家,我愛大家!我愛大家!(好重要所以((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