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深夜24点了。唐之杜再次驻足于穴的门口。

这是一家位于六本木的酒吧，被压得很低的天花板，黑暗中人影闪动，空间像洞穴一样不断往里面延伸。

点燃一支烟，她还是决定走进去。

新来的驻唱是位年轻姑娘，这姑且看得出来，她素雅的脸上没有妆容，长长黑发下藏着一双倦怠眼眸。

已是连续五日来到这里。

她向酒保要了一壶加冰杜松子酒，一如往常的，在这个阴暗角落，细细觊觎她衬衫领口下裸露的肌肤。

杯壁留下模糊的唇色，又有男人前来搭讪，但她无暇顾及。

她看到的只是中场休息，后边的键盘手走到女孩身边，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汗珠，旁若无人的模样使她眉头蹙紧。

那孩子的确是惹人喜欢的角色。她一直都不怀疑。

她的声音再度响起，是今夜的最后一曲。

她还是不打算上前打声招呼——酒喝得太多使脑袋胀痛得厉害，害怕叫出她的名字，然后又如指间握不住的砂……

但是这个不寻常的夜晚，有人这么做了。是个身材健壮的中年男子，似乎也有些醉，他执意请舞台上的女孩喝酒，歌手站到男人的面前，坚持说，莉娜只需要冰水。

毫不自知。男人说，我今晚就要带她出去。

唐之恩坐在下面，静静燃上一只烟，透过迷雾注视着台上发生的一切。

由口角升至肢体的碰撞，没有人前来阻拦，显然，男人相当有派头。

并非两名柔弱无依的女子，只要彼此的存在就能这世上安然偷生。

男人钳住女孩的下巴，话语越发不堪入耳，浓烈的酒气从他嘴里喷洒出来，被护在身后的女子对着他的脸将那半杯冰水泼了出去。

只是一两秒的时间，男人随即做出反应，被抓住的女孩朝她的同伴大喊，离开这里，莉娜，快点！

人群散开了一些，使她对台上正发生的情况一览无余：那孩子正被人按在墙上，一拳正中腹部，神情痛楚，却仍惦记着，她的同伴。

有种别扭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这致使唐之杜无法作出行动。

身边的人大呼小叫，不断爆发出喝彩，在这情况下，那个女孩只是无用地捶打着男人的肩膀。

又是一拳，部位依旧，女孩歇斯底里的咒骂男人，急出眼泪来。迫切地，她想到什么，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男人注意到，松了手，她就这么顺着墙壁滑下来。她蹲在地上，痛苦地将身体蜷缩起来，莉娜将被拖走，唐之杜认为这是个很好的落幕。她却不死心，挣扎着又站起来，抓住男人的肩膀，待他回头时对着他的脸来了一下。

这一拳令男人酒醒大半。好啊，他说。抄起一支酒瓶朝她的脑袋挥了过去。没来得及闪躲，那之后只能趔趄的后退，再站不稳，只由身体向下坠落。

人群里惊嘘声沸腾，唐之杜慌了，她起身向舞台走去，一支酒瓶被她紧握手心。

喂，小姐，那是我的酒。身后传来邻桌客人的呼喊。她不作答，迅速地向男人靠拢，势如破竹，她劈头盖脸的将酒瓶砸在他的脑袋上，男人还没来得及倒下，她对准那个位置又是一击。

莉娜泪光闪动，感谢您…太感谢了……她跪倒在她身边，不断致谢。

闭嘴，婊子。唐之杜将目光锁在地上，那孩子清瘦的面颊被浓稠的鲜血裹住了半张脸。

唐之杜自顾自地将她架起，蹒跚移至门口，无人阻拦。莉娜尾随在身后，你要带她去哪。她问小心翼翼地问。

这与你有何相干。她打开车门，将她稳稳当当的放在后座。

天空不知何时飘落了雨，在这样深的夜。

弥生她……莉娜拖着哭腔，欲言又止。

无需要讲你和她的关系。你以为她是为谁才遭受这样的苦难。

这是与这个女人第一次正面相对，她的神情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凌厉，使得莉娜欲辩难言。

以后我会照看起她，不再将她交给任何人。这是唐之杜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那车子便随着雨声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