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①

千歌音的伤势比起父亲而已还是轻得多。

在医院没待两天，就匆匆地出院了。

而得知了千歌音还营养不良，浑身不能动，僵在床上的父亲，便会用那两只眼睛死命地瞪着在一旁精心照顾他的母亲。母亲觉得委屈。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千歌音把好吃的，有营养的，都偷偷地夹给了姬子。

至于那记耳光，千歌音右耳变得有些背。因此，每次姬子喊千歌音姐姐的时候，都不得不将音量提高一些。为此，姬子躲在屋后哭得厉害。

而千歌音却如往常一样找得到姬子，摸摸姬子的头发，温柔地说：“傻瓜，别担心我呢。要是姬子变成聋子，嫁不出去我才会后悔。”

姬子却埋着头，一言不发。沉默了半晌才轻轻开口，声音很低：“那我宁愿自己是聋子，因为我还有姐姐你啊。”

千歌音没听清，疑惑地盯着姬子。却见姬子直视着千歌音，凑到她左耳旁说：“姐姐，要是你嫁不出去的话，那我就娶你吧~”语气里带着一丝俏皮和隐藏很好的担心。

千歌音怔住了，望着清澈的如溪流的双眸，竟有点不知所措。却又在接触到那抹淡淡的调皮可爱，而绽出轻柔的笑颜：“好啊，要是嫁不出去，就嫁姬子好了。”不过说着又挠挠头，总觉得有些别扭，于是又修正道，“不对，应该是，我娶姬子好了，这样就可以保护姬子一辈子了。”

姬子点点头，冲千歌音笑。

微风轻轻拂来，弄得姬子脸痒痒的，仿佛见证了刚刚的誓言一般。

②

深夜母亲回来拿一些生活用品给医院的父亲。

却在看到姬子的时候，眼里竟落下了疼惜的泪水。

她静静地盯着小小的姬子，眼里盛满复杂的情绪。那双已经有些干巴巴粗糙的手，覆上姬子的脸。姬子感觉硬扎扎的，有些不舒服。

母亲却哭得越来越厉害，像个孩子一样，痛哭流涕。

风呼呼地号啸着，把母亲的头发吹得散乱，泪水飘落。而小小的姬子，却无法理解，母亲作为一个女人的悲苦——

那个双腿无知觉的男人，姬子的父亲。

在他还只是这个小地方的一个无能贫困的教书老师时，她嫁给了他，两人相依为命。

为了不给他增加经济负担，她在两次怀孕后，都无奈地打掉了。而男人痛苦地抱着她，许下诺言，将来一定要给她一个幸福的家，一群健康的孩子。

只是，他做到了，熬出了头，成了一名薪水不菲的记者时，却有了新欢。

而她什么都知道，却只是默默忍耐着，挣扎着，等待着。

她知道，他有了个孩子，她却不敢吭声，不哭不闹。

他没有和她离婚，她知道是因为公婆还需要自己的照顾，以及她永远都不会干涉他在外的风花雪月。

只是，有天，他和所找的新欢一起来到这个小地方调查煤矿的写实。却被突如其来的矿难埋入井下，那个女人死了。而他，工作丢了，躺在医院，只有那个可怜的糟糠之妻依然陪在病榻前。他吩咐她，把自己的女儿接到这里来抚养。

有种女子，一生可悲。这个可悲的女人便是姬子的母亲。

直至长大一些的姬子，才明白起来，也理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