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話「血族之王動亂篇《上》」

趁著聖耶洛因將兵力分派到魔王城與血族領地，夏璐珞．瓦爾雅尼恩．斯忒蕾姬絲藉機侵入聖耶洛因本部。

身為血族之王的她，不是選擇與同族共同抗敵、抵禦外侮，而是繞路從另一方反攻。

原本擁有精銳軍隊的聖耶洛因，急於快速吞併血族領地，投注過多精良於此，導致大聖堂防禦空虛。

這是教宗想都沒想到的吧？

位於大陸東南方的地理優勢，聖耶洛因三面皆為人類領地，僅一面與血族領地相望。他大概認為派出優勢兵力會讓血族集中防守，哪可能有餘力與心力反擊？

教宗對自己的決策太過自信，疏忽其他各種可能性，真要說的話，他必須付出最大的責任吧？然而，聖大苑淪陷後，教宗把責任全數歸於指揮不當，將逃回的指揮官全部絞死。

他氣急敗壞，恨不得馬上衝出去宰了血族之王，卻因為自己毫無戰鬥能力，只好待在聖堂大廳繼續出他那張嘴。

「該死的血族，該死的夏璐珞！聖域被血洗的屈辱我絕對要加倍討回來，如果活捉你們，絕對要你們生不如死！」

「教宗大人，在下認為只要集中防守，撐到白天血族之王自然會撤退，到時候……」

「你這該死的懦夫！就是像你這樣，我們才會面臨這步田地！」

「恕在下失禮，這並不是懦弱的表現，而是戰術運用。」

「戰術？這縮頭烏龜一樣的行為叫戰術？好，你很好約瑟夫！」教宗立刻示意左右隨從將他逮捕：「來人，將他帶下去！」

正在氣頭上又聽到反對言論，教宗顧不得什麼形象，索性將異己當下排除。

開什麼玩笑，我是教宗、是神的代言者！那傢伙竟然敢對神的言論存有異議？此等大不敬豈可饒恕？－－他這麼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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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耶洛因大聖堂，中庭聖道。

這是連接「聖大苑」與「內殿大苑」的狹長通道。

舉著巨盾擺出方陣的騎士團阻擋在前方，這支方陣隊伍後則是教團的聖職者負責治癒後援。

對無法飛行的人類來說，這或許是再完美不過的陣法了吧？然而看在可以浮空的血族眼裡，實在太過可笑。

因為過去的經驗，讓他們產生「只要這樣做，就絕對能防守住」的錯覺嗎？真是不知變通呢！－－血族之王摀嘴輕笑。

雖然無視他們直接飛越也是個方法，不過這樣就太過無趣了。

「能夠忍受得住嗎？妾身要張開了唷！」

夏璐珞決定正面挑戰他們，她身後開出了如同黑洞般的巨大空洞，與黑洞不同的是：它並不存在強大引力，相反的，從那之中放出了伴隨巨大魔力流的颶風。

全身重裝的方陣兵幾乎要被颳飛，而後方的聖職者早已飛到九霄雲外，石板鋪成的地面被掀起，兩旁的石柱應聲倒地。

「這樣就忍不住可不行唷！呐，稍微振作點吧，妾身還沒滿足呢！」

夏璐珞舉起手，指向方陣軍團的方位。

「鏘－－」

鐵器相接的巨響，那是盾與劍相碰的聲音。

「鏘－－鏘－－」

武器……數把紅色巨劍從空洞彈射而出，將盾牌一個個貫穿。

縱使單次的傷害不高，數十發、數百發支「劍」累積起來，照樣能突破防禦堅實的陣法。

這劍雨的名稱是「突斬教囚之王(Vlad al III-lea Tepes)」，名符其實的穿刺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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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耶洛因的天空下起了劍的暴雨，幾乎毫無間隙的大範圍連射，加上地形因素與重裝影響，方陣兵連逃都沒得逃就成了肉醬。

「無趣。」

她沒有為這份勝利欣喜，反而輕嘆口氣。

自己要的究竟是什麼？完全無法理解，明明曾經稍微理解了自己的存在目的，現在想起來卻像個笑話一樣。

不是因為怨恨人類，也不是因為血族領地被入侵而反擊，這些都只是恰好落在同個時間點上。夏璐珞並不在意血族的存亡，也不關心任何人對自己的評價……不，或許是在意過頭了。

「殺戮」這個字眼並不在她的理解範圍內，無論如何都無法理解，即便她不久前才殺了過萬個人，仍舊無法理解這個字詞代表著什麼。

妾身的存在目的……嗎？

她想起了年幼時的記憶。就常人的眼光來看，那是個慘痛的回憶，但是，她卻笑了。

想要的東西不是很明確嗎？到底有什麼好猶豫的？

「妾身會……愛著（殺了）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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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報告！教宗大人，中庭聖道的數千部隊在短短十秒內被殲滅了，目前不確定有無生還者！」

「報告！內殿大苑的部隊與血族之王開始交戰！」

這群沒用的傢伙，竟然連個「分鐘」都撐不過，要不了多久連這大聖堂都會被攻破！如果沒派遣「律教禁衛軍」攻擊血族，而是留在聖域就不至於如此了！如今，自己身邊稱得上精英等級的就只剩左右那兩位貼身護衛－－「護聖御將」。

不行，我得想辦法逃脫！對，從後方離開這裡！

「報告！內殿大苑淪陷！」

上個傳令才說正開始交戰，不到半分鐘就傳來淪陷報告。

「出戰！出戰！絕對不允許讓她越過內殿聖道，不允許她進入這大聖堂！」

教宗將他那年老乾癟的身子離開聖座，下令所有部隊全部應戰，即使戰到一兵一卒也不准撤退，並要求「護聖御將」護駕自己逃離。

「咦？剩糖？有留妾身的嗎？」

這句話和大門的崩毀聲一同傳進大廳，讓聖堂內的眾人大吃一驚，尤其是教宗，他萬萬沒想到會這麼迅速就被攻陷。

「護、護駕！快護駕！快點、快點保護我啊啊啊啊－－！」

他一邊連滾帶爬往大廳後門前進，一邊不斷嘶吼著：「快、快保護我！啊啊啊啊！別過來，別過來！」

一個彈指，所有魔劍都填充完畢，蓄勢待發地瞄準地上那年邁的身驅。

「突斬(Vlad)……」

「鏘－－」刀劍碰撞的金屬聲。

血族之王的攻擊動作被這兩名護聖御將中斷。

他們的職業與眾不同，是聖法騎士。複合了劍擊士與聖職者的職業特性，除了劍技之外也擁有輔助與治癒技能。結合了物理職業與聖法職業的優點，甚至可使用光元素屬性劍技（攻擊判定為「屬性物理」）。

整個席多亞大陸僅僅不到五人達到持有此職業的資格，而其中兩位正是聖耶洛因的護聖御將！

「教宗大人，請盡速離開吧！這裡交由我們處理！」

「吸血鬼，妳可知道自己闖入的是什麼地方嗎？簡直大膽狂妄！」

面對兩位聖法騎士的指責，血族王只是不在意地撥弄自己那頭櫻紅色的長捲髮。

血族之王沒有動作，聖法騎士們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他們是這聖域最後的防線了，他們背負著整個聖耶洛因的命運。

「神啊，懇請您護佑聖耶洛因吧！我們信奉您、遵從您的旨意，請您聽聽我們的禱告、祈求。」

「弱蟲的神是弱蟲，猿猴的神是猿猴。」夏璐珞一個彈指，魔劍再次就射擊位置：「人類也不例外，汝等信奉的也只是人類爾爾。」

十三把魔劍彈射而出，像是在挑釁般刻意選擇他們厭惡的數量。

這世界沒有神，聖堂外那上萬屍體就是最好的證明。

如果神真的存在，妾身就不可能闖入這聖域。

「神是存在的！」

其中一位聖騎士－－留有一頭金色短捲髮，蓄短鬍的中年說道：「無論現實是否存在，神都在我們心中！」

「若瑟，與吸血鬼宣揚神的愛是沒用的，只能將她降除！」

「……愛？」

這個字眼似乎讓夏璐珞想起了什麼。

她消失了，超越兩位聖騎士眼球所能捕捉的速度，從他們眼前消失。

血。

下一秒，她出現在棕髮的聖騎士後方，手上拎著他的左手－－在消失的瞬間硬扯斷的。

「艾略特！」若瑟一邊呼喊棕髮騎士的名字，一邊朝血族王攻擊：「塔納赫律令斬－－！」

揮空了……！

等到意識到這點時，若瑟的胸口多了道爪痕。

「以至方王來說，妾身的傷害僅僅是中等程度，然而，妾身的速度在所有王之中……」

超越視網膜捕捉的速度，超越世上所有已知生物的速度，她再次襲向若瑟：「－－是最快的！」

飛濺而出的不是血液。

「居然能……」

而是金屬的碎屑。

「居然擋下了妾身的攻擊……？」

雖然若瑟的武器應聲斷裂，但那穿透人心的清澈音鳴打擊的不是持有者，是攻擊者。

無論結果為何，能夠阻擋她引以為傲的速度，就心理打擊程度來說是夏璐珞．瓦爾雅尼恩．斯忒蕾姬絲的敗北。

－－就是現在！

難得一次的機會，如果錯過這次，恐怕再也沒有反擊的機會了！

從背包中拚命抽出武器砍向敵人，刀斷了就換一把；劍斷了就換一柄，只有這次！只有這個機會了！如果不把敵人連擊到死，倒在血泊的將會是自己！

數十種劍技連環施放，一陣陣震撼空氣的壓迫氣場，一道道炫目的刀光劍影，直到剩下寥寥無幾的武器。

「艾略特！」

一記震退技之後，若瑟退到一旁，由艾略特繼續進攻。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傾注全部的希望。

賭上全部的未來。

每一記斬擊都瞄準心臟－－對擁有「天靈膜」的血族難以斬首，因此，致命要害剩下心臟。

攻不破！無論如何進攻都無法造成致勝的關鍵一擊。

短短十幾秒的攻防戰，若瑟與艾略特都沒能成功做出能扭轉戰局的損傷，僅僅對夏璐珞造成多處刀傷。雖然傷口不淺，至少都有一公分，要讓她致命卻仍十分遙遠。

「不打算逃走嗎？」對著兩位聖騎士，她不解地問。

為什麼不逃走？為什麼不求饒？為什麼不逃竄？為什麼不感到絕望？為什麼不放棄希望？

為什麼？

「我們有著絕對不能退讓的理由！或許妳無法明白吧……一旦我們逃避了，我們欲圖守護的東西將會毀滅！」

「守護的東西？」

「妳應該也有吧？正因為有著絕對不能退讓，所以才會戰鬥的吧？」

「妾身……」

想守護的東西？－－夏璐珞腦海中確實閃過了一個畫面，那是自己與父母……一家人愉快相處的時光。

曾經想要守護那樣的日子，想要就這樣持續下去，但是，卻被毀滅了。

－－所想要的時光，已經被父母親手毀滅了！

啊啊，所以我……所以妾身……殺了他們……因為妾身……愛著他們！

「沒有……」她的手中多出了一把魔劍：「妾身沒有想要守護的東西！」

同時，「突斬教囚之王」也已經準備就緒，數十支劍即將投射出結局的影像。

「再見了，弱小的人類。」

「住手－－－－！」

軍隊，原本應該去進攻血族領地的軍隊，在得知聖耶洛因受到襲擊後，放棄了原本的任務，以最快的速度撤回。

這是聖耶洛因殘存的最後一支軍隊了，同時，也是聖耶洛因最強、最精銳的部隊。

（註：「護聖御將」僅有兩人，並不歸類於部隊的範疇。）

正因為這支隊伍的強大，教宗才能無後顧之憂地剷除擁有雷神力量的席門彼朵。

「夏璐珞．瓦爾雅尼恩．斯忒蕾姬絲！妳這大膽的狂徒，竟敢闖入神聖的神之殿堂！」

「哦！原來妾身有名到人人都能朗朗上口耶！」

「這不是重點！」劍擊士拔出了腰際的直刀：「我納森艾爾絕對不饒恕妳！」

與之對峙的血族之王則飛至半空，將身後的魔劍改變目標方向。

像是在玩射飛鏢一樣，一支支劍輪流射擊，間隔大約兩秒。

想當然爾，劍擊士輕鬆將迎面而來的武器各個擊退。在他擊退最後一把劍的同時，夏璐珞就預先展開了下一批，兩支一組射出。

再次擊退。

每一次擊退，納森艾爾就往敵人的方向接近幾步，伺機反擊。

再次展開魔劍的黑洞，當所有劍都就射擊位置時……

就是現在－－！

「彈返劍技『往相迴向』！」

「什……？」

魔劍的向量端點被倒置了，終點化為起點、起點化為終點。也就是說，現在那些魔劍的目標是夏璐珞．瓦爾雅尼恩．斯忒蕾姬絲！

趁著她驚訝之餘，若瑟衝上前，一記「離熾燃斬」朝空揮斬，擊落夏璐珞之後連續放出數個高等劍技。

「受到這樣的劍技，就算是至方王也不可能毫髮無傷吧！」

由於「離熾燃斬」的火屬性效果，在眼前的火焰與煙幕散去前無法查明生死，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無論是生是死，都確實達成了目的，這場戰鬥毫無疑問將是聖耶洛因的勝利！沒錯，只要撐過這半小時。

「哈……哈……」

火焰之中，傳來了少女的喘息聲。

血族果然沒這麼容易殺死嗎？又或者因為是至方王才難以殲滅？

「哈、哈啊……」火熱的喘息中，參雜了水氣的聲音：「好……好熱！」

她將食指與中指放入口中舔舐，臉上泛起陣陣紅暈，過度分泌的唾液順著手指流向手背。

「嗚、咕啊……有、有感覺了……」沾滿少女唾液的手，往前方的部隊指去：「想殺了汝等的感覺！」

後方的黑洞再次展開，狂亂的颶風吹熄了烈火，煙幕也隨之散去。

來了！－－同時，聖耶洛因那一百五十位精銳的「律教禁衛軍」也做好了反擊的準備。

不同於先前那寡少數量的投射，那黑洞甚至擴張到撞毀聖堂建築，高達數千支劍準備將前方夷為平地，不，應該是滿目瘡痍的無數坑洞。

一百位劍擊士架好了應戰姿勢，其餘五十位聖職者也隨時有輔助的準備。

建物的毀滅讓室內戰強制改為室外的戰鬥，正好給予部隊充足的閃躲空間，也能夠更加自由的多人齊攻。

「汝等比較喜歡在野外的吧？」血族之王自認足以同時擊殺這群所謂的精銳：「一起上也可以唷！」

「聽著，大家散開！」律教禁衛軍的隊長－－納森艾爾下令：「不要正面跟她交戰，否則就中她的計了！」

「是！」

為了避免被投射後閃避不及，並考慮到閃躲空間，每個人都取一定的間距，以圓環狀包圍血族之王。

聖職者們啟動了聖域的特殊法陣，讓人類以外的種族受到的重力加倍。這是避免飛行類魔物空襲聖域的機制，然而只有「律教禁衛軍」的聖職者有能力發動，再次驗證了教宗派遣「律教禁衛軍」進攻血族是錯誤決策。

「哦？以為限制妾身的飛行就能夠獲勝嗎？」

「哼，別太小看我們了！」

位於夏璐珞後方的一名劍擊士衝上前，朝她放了一記劍技後立刻退下。由於必須轉身抵擋，她的後方變成圓環另一端，那些劍擊士們也同樣朝她背後襲擊。

這就是排成圓環包圍的原因，無論如何，夏璐珞的後方都絕對處在面臨敵人的狀態。

「比起全部一起，更喜歡輪流來嗎？」

如此一來，應該就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操控那些魔劍，即使真的讓那些劍射擊，也只能消除一部分的軍隊，其他人會趁這時將她斬殺！

「那數千支劍形同虛設！血族之王，妳可有餘力抵擋嗎？可有餘力操弄那些魔劍嗎？」

「沒有餘力抵擋的是汝等，脆弱的人類啊！」

夏璐珞．瓦爾雅尼恩．斯忒蕾姬絲張開雙臂，隨後，整個夜空都被黑洞所遮蔽。

「那是……上面！天空被……！」

從那黑洞中湧現的何止上千？數萬、數十萬支劍傲視著眾人。

「到底上限有多少啊！太不合理了！這種範圍、這種數量的攻擊太不合理了！」

範圍完全涵蓋了整支部隊的上空，一旦那些武器彈射而出，部隊絕對會瞬間全滅。這種規模……不要說一百五十人了，哪怕是千萬的精銳也難以抵擋！這才是至方王……血族之王的全力嗎？

「是叫納森艾爾嗎？汝已經很努力了，妾身會記住你的。」

「……！」

結束了嗎？我的未來、聖耶洛因的未來都將葬送餘此嗎？啊啊，能在聖域完結生命，算是最好的葬生之處了。

納森艾爾閉上雙眼，靜靜迎接即將到來的死亡。

－－白色的光芒，那是神的光輝嗎？

似乎有一道曙光透入緊閉的眼中，他有些困惑，想睜開眼一探究竟。

遮蔽夜空的偌大黑洞正在崩毀，一片片黑色冰晶緩緩飄落。數以萬計的劍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什麼也不曾發生過一般。

深色的天空染上了湛藍。

「……太陽。」

納森艾爾第一次對那明日如此感動：「是太陽！」

－－扭轉戰局的光芒！

（插圖：血族之王夏璐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