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下來。我與美羽返家休息，麻美學姐紗露去巡邏，杏子則如一貫的自由活動。

美羽和我一起回家準備晚飯。我們一起背著弓袋離開學校。沒有跟蹤我們的人。

真是奇怪。我們去商店街買菜，還吃了御手洗團子才回家，一路上也沒發現法田晴實有跟上來。莫非她放棄了？

美羽的烹飪手藝很棒，今天的晚飯菜色就由她發辦，我反而變成打下手的了。

美羽的成績和頭腦是不必說的了，弓道是參加全國大賽的等級，人又長得漂亮，連家事也這麼熟練。這樣的人，是當年的圓最憧憬的吧？

很久以前，我們也曾經有五個人，兜兜轉轉，我們也有五個人。

四個魔法少女，一個深知內情的潛質者。

如果說，圓賜我檀木弓作為武器，是為了讓我填補她在這世界的位置的話，那境美羽與圓完全互補的性格，也是一種填補嗎？

還是美羽才是填補圓的空缺的人？平凡與不凡、感性與理性，她的性格與圓是那麼完美的互補。有她在，連杏子、麻美學姐和我的氣氛也變得不一樣。

或是紗露才是填補圓的位置的人？嬌小可愛的她一直是我們的開心果。認識她後，我們的生活多了很多歡笑。不過她療癒魔法可能比美樹沙耶加還強，而且因為長期住院，見盡人間冷暖，性格剛強，觀點辛辣。

如果我是填補圓位置的人，那誰是填補我位置的人？

會有這麼一個人嗎？

我在第一次時間輪迴的結束之處成為魔法少女，迴轉時間，回到3月16號。從那時開始，在每一個時間的輪迴，我也是個侵入者，沒有過去，為不知會不會有的將來而奮鬥。

這麼想來，在時間的空隙中徘徊旅行的我，大概才是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人吧。

我的存在，只在那不斷輪轉的時間輪迴之中。

我在某次輪迴遇見的美國織莉子，曾說那樣的情形叫做封閉世界。

在那個時空中的織莉子，以其魔力本質看透了我不斷回溯時空的舉動，並看見我這舉動造成了時空的封印，不斷累積著足以令時空崩潰的禍患的力量。

她攻擊我，據她所說是必須打破封閉時間的夢魘，拯救我與被我困住因此造成次元禍患的『那個人』。

她後來被我所殺－－正確來說是叫我殺了她。她說與其被困在無盡重覆世界、無論怎樣也無法向前邁進的夢魘裏，她寧願死。

如果讓那時的她知道，就算當時我殺了她，下一個時空輪迴時她還是存在，不知她會有甚麼想法？

正在胡思亂想間，味噌湯的水煮開了，我連忙放入柴魚，煮出味噌湯底該有的鮮味。

境美羽把炒好的飯上碟。「法田同學應該不是潛質者。」

「怎麼講？」我道。

「下午轉堂時我試探了她，她認為焰同學你和佐倉學姐是暗藏鏡盒或變身筆一類的道具變身。」美羽道。

我頓了一頓，明白過來。「那就是說她看不見我們指甲的印記和左手的戒指。」

「看來是這樣。」美羽點頭，「要不然其實紗露同學和麻美學姐中午時也應該立刻露餡才對。」

的確是如此。在平時生活的環境，魔法少女是靠左手中指上的戒指、以及指甲上的魔法少女印記來相認的。潛質者如美羽或從前的圓也看得見我們的戒指和靈魂寶石，但正如QB所說，沒有魔力的一般人是看不見的。

這麼想來，也許麻美學姐下午也發現法田晴實看不見自己的魔法少女記認，才藉招待為名，說了擾亂她思路的話。

為了確定，我還是想問一問整個魔法少女系統的始作俑者、那個為世界打開了進步的潘朵拉之盒的傢伙。

QB施施然從我開給艾咪的貓門進來。「焰，美羽，我肚餓了，給我吃的。」

我沒去開櫃取鮪魚罐頭，反而問道：「你知道我們學校一年A班的法田晴實嗎？」

「不知道。」QB搖頭，粉紅色的『耳朵』左右擺動。

這答案等若肯定了我們的推測。

QB以其近乎無限的個體，在全世界徘徊，找尋潛質者。QB有沒有機會或空隙引誘少女立約是另一回事；但照理魔力達到最低門檻的少女，QB應該全部知道而不會有遺漏。

QB不知道一個16歲少女的事情，只能是因為那個少女既非潛質者、亦與任何潛質者或魔法少女拉不上關係。

「此時此刻見瀧原、天龍、笠見、虎飼、風華五町的魔法少女和潛質者有哪些人？全部說來給我們聽聽。」美羽道。

QB說出了麻美學姐、杏子、我、紗露的名字，另外有天龍町的秋山幽子、風華市的八雲伽音與牧紫央梨。潛質者方面則有18位，年齡全部介乎12至15歲之間，沒有法田晴實的名字。

我和美羽都知道QB不會在這種事上說謊，聽完全部名單後，總算放下心來。

我開了鮪魚罐頭，各分一半給QB和艾咪。「你也吃點乾糧吧，老吃罐頭會營養不均衡的。」

「不用擔心啊，我的身體構造與家貓不相同，不必與牠們攝食一樣的食物。」QB道。「你們人類製造的鮪魚罐頭實在最適合我們的新陳代謝，暫時我們都沒有找到比這種食品更有效的微量元素補充方法。」

最好你日後變成吃太多罐頭的大肥貓吧。

杏子、麻美學姐和紗露回來了。杏子照例帶了一堆食物回來，天知道她又假藉討伐魔獸，乘機洗劫了被魔獸破壞的超級市場了吧。

QB和艾咪一起吃鮪魚罐頭。杏子一在我的白色客廳椅上坐下來，便道：「那個法田晴實還真的在，我一出校門，她便吊了上來。」

麻美學姐和紗露臉色一變。「她有看見你戰鬥嗎？」麻美學姐問道。

「怎麼可能，我一上樓頂，她便看不到我了。」杏子沾沾自喜地道，「我還是看著她跟丟了，不得不回家去，這才再出發巡邏的。」

「幸好。」麻美學姐和紗露一起鬆了口氣。

紗露和麻美學姐一起行動；法田晴實沒有對她們起疑，也就沒有跟蹤的舉動。

「我說啊，」紗露轉向剛吃完美食的QB，「你不如收了法田同學做魔法少女算了吧！我寧可多照顧個後輩，也好過這麼提心吊膽的。」

「如果她真有成為魔法少女的潛質，我們早幾年便已接觸她了。」QB道，「可惜的是啊，不是所有有欲望的人，都有資格擁有與她欲望相配的能力的。」

QB你這麼說，不只說中了想當魔法少女而不得的年輕女孩啊。

「有甚麼方法可以絕了她的期望嗎？」麻美學姐托腮。

「照理說，法田同學只是憑那個夢，斷定佐倉學姐和焰同學是魔法少女吧。」美羽問道。

我和杏子對望一眼，點點頭。我們自問除了昨天的事之外，也沒有洩出任何秘密。

美羽道：「人都是很奇怪的，當人人也說現實是另一回事時，很快連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親身經歷。你們又沒把柄給法田同學拿著，只要同學們，嗯，還有我，繼續提醒她那只是夢，她的熱情也不可能永遠保持的，到時放棄不就是肯定的事了嗎？」

這不就是公然說謊嗎？不過她也說得有理，身邊每一個人都澆熄她的熱情，她再固執也不能維持下去。

「這樣便要拜託境同學。但不用勉強地說謊也沒關係。」麻美學姐苦笑。

「別這麼說，如果不是我親眼見到又親身經歷，我也會以為眼前的一切是幻想，也應該會和我的同學一樣，嘲笑那些魔法少女的經歷。」美羽道。「對了，晚餐已經準備好。」

杏子第一個歡呼，看著我和美羽端出晚飯小菜和味噌湯來。麻美學姐向我們投以感激的一眼，也捋起袖子，進廚房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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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羽的推斷是正確的。頭三天，法田同學的確都在偷偷窺視我，在共同的體育課與美術課、還有下課後的弓道練習時，也表現得鬼鬼祟祟的，想要接近我又不敢的樣子。

而她的行動亦總會給同班同學們發現。當然她的『魔法少女論』已經全班皆知，大家都會半開玩笑地說一些「你還沒放棄嗎？」、「就說那是夢吧，曉美同學哪像甚麼魔法少女」之類的話。

高中部弓道隊的尾田詠子學姐不太介意有外人參觀練習；但青木凜子學姐卻憑直覺感受到法田晴實不懷好意。其實她的直覺也沒錯，不過法田晴實真正的目的，卻是連青木學姐也無法理解。

這種事情次數一多，誰都會退縮的。果然，周五的下午課外活動時間，她也沒來觀摩。青木學姐鬆了一口氣。

「這是有原因的。」射了一輪的休息時間時，美羽對我道。「似乎是法田同學的國文作文打動了河野老師，老師把她推薦給話劇社。話劇社的今江社長前天來找法田同學，聽說她已經答應入部了。」

原來是參加學部了。這下她便可以盡情設計魔法少女劇情和角色了，也怪不得她沒空來追蹤我們。

「另外『花之美少女』也開播了，法田同學不參加話劇社活動時就嚷著要早點回家看節目。」美羽也道。「我想這也有關吧。」

這天杏子與陸上部的人去參加比賽，傍晚隊員解散後會直接前往熱海市，參加織莉子組織的討伐。麻美學姐則參加書道部的活動。下課後，我與紗露在庭院與美羽碰頭，說起這件事，都鬆了口氣。

「這樣焰便不需要躲躲藏藏的了！」紗露道。

我點頭。老實說，這幾天不是靠美羽的掩護回家，便是參加弓道部練習。再這麼休息下去，我狩獵魔獸的觸覺都要變鈍了。

人的耐性果然是有限的，我和法田晴實這個星期等若進行了一場耐力戰，幸好是我贏了。某程度上，也可以說是我與同伴一起取得的勝利，麻美學姐、杏子和紗露也在精神與『悲嘆之種』上支援我，才可以撐到法田晴實厭倦。

「焰，今晚和我一起巡邏吧！」紗露道，「這幾天見瀧原突然變涼了些，我總有些在意。」

我漫不經心地道：「北海道不是在異常降雪嗎？或許是那邊的冷鋒影響了本州吧。」

「就是北海道的異常下雪天，我覺得情況不太對。」紗露道。「轉個角度想，也許可以想成這異常天氣是魔獸造成的？」

我知道紗露的直覺極之準確，但不知這種直覺和她的魔力本質有沒有關係。「如果織莉子小姐真預知到出事，她應該會組織討伐的。」

紗露點頭，鬆鬆挽起的粉紅色雙鬟隨著她的動作晃動。「到時我們和麻美要再抽簽看看誰去呢。」

「是啊……」我正想說下去，美羽卻拉拉我的衣袖。我立刻住口，與紗露一起回頭，只見法田晴實正從校舍那邊跑來，還一邊向我們三人揮手。

「境同學、曉美同學、手塚同學！我可以加入你們嗎？」她揚了揚手中的便當盒。

難道能拒絕嗎？我和紗露一起苦笑，法田晴實已經一屁股坐了下來。

「喂，先旨聲明喔法田同學！」境美羽叉腰，「我不管你做了甚麼夢，若你敢騷擾我弓道隊的隊友和主力大將，我可真的會生氣喔！」

法田晴實看著境美羽，一副即將要告訴對方內情的表情。「別以為只要最平凡無奇的女孩才可以當魔法少女啊！『花之美少女』的主角鈴音花耶就是運動全能，又是西洋劍部的大將，以花朵裝飾的佩劍儆惡懲奸的！」

美羽沒好氣地道：「拜託，我們都是高中生了，若我們肯去交，也不知可以交多少個男朋友了；有家長簽字還可以結婚生子了！我們這種年紀還會有甚麼魔法少女？」

「這你就不知道了，現在年上魔法少女才是主流！不過我也不怪你，我也是看了『花之美少女』才恍然大悟的。」法田晴實毫不示弱。「日暮菖蒲，也就是Flower Iris，她本身是高中一年級時被神獸天馬Hanasaki選中的。Hanasaki說『年紀不重要，只要有一顆純潔的心，花朵便會在她的心田盛開』！」

……這動畫的監製是誰，若我有一挺在魔女世界使用的重機鎗，肯定衝去找他晦氣。

美羽呆瞪著法田晴實，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嘆了口氣，道：「法田同學很喜歡魔法少女？」

「是啊！」法田晴實毫不猶豫地點頭。

「你覺得真的有魔法少女？」我道，「電視和漫畫的畢竟只是故事。」

「難道會沒有嗎？電視和漫畫的故事也是基於真實存在的事物，來進行創作的吧！」法田晴實道。

這也有道理。不過魔法少女電視劇有多少是取材於真實，便很難說了。

「曉美同學難道不覺得世上太多無法解釋的現象了嗎？就像前年那場巨大颶風，當時不是說見瀧原市幾乎肯定整個市町全毀，所以才要全市市民疏散；後來不也沒事嗎？除了有魔法、有魔法少女創造奇蹟外，難道還有別的解釋嗎？」

我為之啞口無言，因為那次見瀧原市逃過大難，千真萬確是因為我們殲滅了人們理解為颶風的魔獸。一般人可能認為法田晴實的推論荒誕不經，極不合邏輯；但反而最荒謬的推論才是真正的現實。

「如果真有魔法少女，又被你找到，你打算怎樣呢？」我問道。

「那我便盡我的能力來幫助她們啊！」法田晴實道。

想不到法田晴實竟不是自己想當魔法少女，這點出乎我和美羽意料之外。

「你只是普通人類啊，一點魔力也沒有，有甚麼可以幫到那個高來高去的魔法少女？」紗露忍不住問道。

法田晴實嘆了口氣，道：「老實說，都來到這個年紀了，難道還會覺得自己會受魔法少女神獸的垂青嗎？但我相信守護大家、守護世界的魔法少女真的是存在的！魔法少女不是也有普通人朋友，幫魔法少女做各種事情嗎？我能做那樣的一個配角，便心滿意足了！」

被說中的境美羽神色不自然起來，但法田晴實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發現異狀。

「只怕真正的魔法少女也不需要你的甚麼幫助吧！魔法少女都有魔力啊，哪可能要像電視劇那樣，要一般人幫助消滅敵人的？」紗露道。

「那肯定還有其他幫助的方法，要不然為何每一個系列都有沒魔力的同學當大配角？」法田晴實道。

『我們該說甚麼，祝她好運嗎？』紗露以心靈感應向我問道。

我苦笑：『那就這麼說吧！』

紗露果然道：「那祝你好運，找得到你夢想中的魔法少女吧！」

法田晴實竟然道：「我找到了啊，曉美同學不就是魔法少女嗎？」

美羽再也忍不住，翻白眼道：「法田晴實，你這是有完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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