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夢：給，未來的自己

『聽得見嗎？』

『甚麼？』

『肥皂泡消失的聲音。』

『在這個世界裏，這種聲音的存在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

｢呼呵~~」燈裏邊划着鳯尾船，邊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眼角湧出了淚水。

｢怎麼了，燈裏！太陽還沒升到頭頂，給我打起精神來啊！」

｢唉，剛剛那句語氣好像晃呀~」

｢NO，NO，NO。」

聽到燈裏這樣的評價後，原本划着自己的鳯尾船的藍華停了下來，回憶起在訓練中打呵欠時，晃的反應，希望盡量表現給燈裏看。

｢晃的話應該是……『嘶哇！！』」

｢唉？就這樣？」燈裏表現出些許的失望。

｢對不起，精髓完全沒學上。」

｢精髓？」

｢就是那股殺人的氣勢。」

今天是一個嚴熱的日子。

雖然才早上8時多，但是划過了幾條水路後，燈裏和藍華都開始起汗了。在這樣的日子裏，打呵欠這種涉及肌肉活動的事，只會增加身體產熱。所以盡可能地，大家連半個呵欠都不想打。

不過，平常總是精神滿滿的燈裏，在天還這麼亮的時分便疲態盡現，是件很不尋常的事。

說到底，她昨晚真不應該看書看到太晚的。原本只是打算看完正在看的那個章節，結果在不知不覺間卻翻了一個章節又一個章節。到察覺時，書上已經出現了『完』這個讓人安慰的字。

｢我們今天走這邊還是這邊好？」

來到了水道分叉口，藍華指着左邊和右邊的水道，問着背後的燈裏。

｢天氣這麼熱，走遮陰位比較多的地方吧。」燈裏指着右邊。

｢那邊好像開了一間雪糕店，等下經過的時候去買來吃吧。」

｢噗噫呶~」貪吃的ARIA社長立即給予回應。

｢ARIA社長，你最近不是有點變胖了嗎？」藍華對於貪吃的ARIA社長顯得有點無奈。

｢的確，艾莉西亞最近也叮囑過你不要吃太多甜食啊，ARIA社長。」燈裏向右拐了個大彎。

｢話說，燈裏昨天是看甚麼書看到這麼晚。」想起了剛才進行着的對話，藍華打算繼續朝那個方向談下去。

｢是本關於『肥皂泡王國』的書。很有……」

｢呀，我大概能想像，不用說了。」感覺下一秒，會從燈裏口中出現各種讓人害羞又天真夢幻的台詞，所以藍華先在這裏打斷了。

｢真的不聽下去嗎？」

｢我們還是專心練習吧。」

在好一段時間裏，兩人都靜靜地划着鳯尾船，聆聽着船槳劃過水面的聲音和鳥兒的吱吱細語。

雖然天氣非常嚴熱，但是在水道上往來的領航員都沒有顯示出自身的疲乏。尤其Prima們，更是一直展露着笑容為客人作解說。雖然對於她們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是這種專業的精神真的不得不讓人佩服。

｢呀，愛麗斯。」燈裏突然向着橋揮手的大喊到。

｢啊，小後輩，放學了嗎？」藍華朝着燈裏揮手的方向看去，也看到愛麗斯了。

｢前輩們，今天你們走這條水路嗎？」

｢是呀，這邊比較涼快嘛。經不起辛苦練習的燈裏說的。」

｢唉~~~」

今天，愛麗斯似乎不打算進行練習。她沒有像平常那樣先回去橙色行星取船，而是直接就坐上燈裏的船上。

｢呀呢？愛麗斯不練習嗎？」

燈裏撥了一下船槳，船又再次向前行進。

鳯尾船從橋底通過，突然有一種特別涼快的感覺。水面的波光反射到橋底壁上，看上去閃閃發亮的，像是通往另一個空間的入口。

｢嗯，今天稍微有點煩惱的事。」愛麗斯托了托下巴。

｢終於被長輩訴斥：『愛麗斯，你是時候改一改你的說話語氣了！』這樣？」

｢這位長輩一定是藍華前輩吧。」

藍華和愛麗斯處在一起的話，總是經常互相頂撞幾句。看上去好像總是水火不溶的樣子。不過，不是經常有人這麼說的嗎——關係親密的人才會互相頂撞。

｢煩惱是……戀愛煩惱嗎？」燈裏想了想，然後說。

｢不不不，現在我的人生目標是Prima，沒時間想這種無聊的事。」愛麗斯雙手交叉在胸前，然後挺一挺腰。

｢嘩唉，愛麗斯好成熟呀~」

愛麗斯從書包裏取出一張信紙，信紙是非常美麗的淡櫻色。

｢其實，今天老師叫我們寫信給10年後的自己，我不知道應該寫甚麼。」

｢難道小後輩沒甚麼想告訴10年後的自己的嗎？」

｢大大的沒有。為甚麼要寫信給未來的自己？未來的我可是知道現在的我在做着甚麼啊。」

｢不不不，這不是日記，要寫的不是你現在在做甚麼啦。」藍華用右手做着否定的動作。

｢那麼是要寫甚麼？」

｢鼓勵的說話呀，希望未來的自己注意一下的事情呀，之類的。」

｢但是我不知道未來的自己遇到甚麼樣的難題。」

｢好複雜呀，小後輩想得太複雜了。」藍華抓了抓頭，表現得有點煩躁。

｢藍華~」看着藍華的樣子，燈裏帶點無奈地，不知道說甚麼好了。

兩艘鳯尾船繼續慢慢地向前駛着。每到達一處，就會讓該處原本平靜的水面泛起波紋，不過只是微微的，微微的。

愛麗斯把半只右手伸進水裏，感受着涼涼的快意。

｢前輩們，我明天要進行實習訓練，不來共同練習了。」

｢呀，真好，艾莉西亞最近很忙，沒時間進行實習訓練呢。」

｢呀，真好，燈裏的指導是艾莉西亞，可以被溫柔又美麗的前輩指導呢。」藍華學着燈裏的語氣。

｢唉~藍華這樣說可以嗎？晃會傷心的。」

｢晃才沒有那麼容易受傷啦。」

☆☆☆

久違的實習訓練日終於到了。今天天氣非常好，天朗氣清，不時有陣陣微風吹來，這樣的日子最適合做各種各樣的事情，當然其中也包括訓練。

｢雅典娜前輩，今天請多多指教。」在訓練開始前，愛麗斯慣例性地說到。

｢這邊才是這邊才是。」作為前輩的雅典娜雖然沒必要特別給出反應，但是她還是禮貌地回道。

｢今次要划甚麼路線？」愛麗斯拿好船槳，準備出發。

｢是呢，那就走嘆息橋內側的那些小水路吧。」

｢額！」愛麗斯小小地發出驚訝中包含些少厭惡的聲音。

其實，那邊的水路雖然是有點複雜，但以愛麗斯的掌舵技術來說，是不會讓她感到特別困惑的。問題是，那裏的水路九曲十三彎，經常雖然大聲地喊『鳯尾船要通過了』，對於愛麗斯來說實在是太害羞了。加上那邊的小店舖也很多，被那麼多人聽到自己的喊叫，感覺害羞度將會直線上升。

雖然有點不想想像一會兒會出現的情況，但是愛麗斯也只好努力一把了。 “人總是要刻服各種不可能的。”愛麗斯邊這樣想，然後邊划起鳯尾船。

｢客人，請看看左手邊的聖馬可廣場…………」

在進入嘆息橋那邊的水路前，鳯尾船經過了聖馬可廣場。

愛麗斯回憶着和前輩們進行過無數次的導遊解說練習，以及三人一起發現的各種有趣事物，然後向眼前的雅典娜展示出來。

｢各方面都進步了很多呢，愛麗斯。」划過了幾條小水路後，雅典娜給出了感想。

｢嗯，因為一直都有和燈裏前輩她們一起練習。」

｢喊『鳯尾船要通過了』時雖然還是有點膽怯，但是確實是比以前喊得大聲了。」

｢因為受過了晃前輩的指導。」愛麗斯回想起了一點不怎麼美好的回憶。

｢小晃的確是很會指導後輩的那種人呢，雖然從表面不怎麼看得出來。」

｢雅典娜前輩有沒有甚麼想要去的地方？」

再划過幾條水路後，鳯尾船就會離開這個水路縱橫交錯的區域。

｢啊！差點忘記了。下一個水路口左轉進去靠右手邊有間花店，我想去那裏。」

按着雅典拿的指示，愛麗斯把鳯尾船划到花店門前，然後停下。

兩人放下了船，然後走進花店。

愛麗斯不常來這一帶，也沒進過這間花店。

不過，看着雅典娜和大概是老闆娘的人有說有笑的，似乎雅典娜經常來光顧這裏。這時，愛麗斯想起了雅典娜好幾次在房間內以花作擺設的事。

花店的面積不大，卻放置了相當大量的花和盆栽。外部和內部都是相當一致的老舊感，大概這間店舖已經有一定的歷史了。不過這種老舊感配上鮮花的清淡香氣，有一種不能言喻的親切感。

原本跟在雅典娜旁邊，東張西望着的愛麗斯突然被店舖深處的廚櫃裏的東西吸引了，於是她離開雅典娜身旁，走近廚櫃。

｢好美的小擺設呀。」愛麗斯對自己道。

廚櫃裏放了各種各樣的小飾物，並用一束束小花襯托着。看上去應該是店主自己的私人物，也就是非賣品。

在廚櫃的最深處放了一張相片，由於反光的關係，愛麗斯只能看到穿着大概是橙色行星制服的人影站在大概是黑色鳯尾船上。為了看清楚一點，愛麗斯把身體左擺右擺的。

｢愛麗斯，要走了啊。」此時雅典娜站在花店門口說到。

沒能看到相片全貌的愛麗斯感到有點可惜地向雅典娜的方向走去。兩人上了鳯尾船，和老闆娘道聲別後就再次開次指導訓練。

｢雅典娜前輩和剛才那個人好像很熟識。」愛麗斯好奇心正旺盛。

｢啊。嗯。她以前也是橙色行星的。」

經雅典娜這麼一說，愛麗斯猜想出剛才相片中那個看不清的人影是誰了。

｢有一天，她突然說，領航員這份工作好像不怎麼適合她，然後決定回去幫家人打理花店。」雅典娜稍微開始談起往事。

｢看她現在的樣子也很快樂，似乎選擇了一條正確的路呢。」

想起了每年都會有很多人放棄繼續成為領航員的夢想，愛麗斯覺得對那些人來說放棄可能也不是甚麼壞事。像剛才那個花店老闆，不就有一個不錯的未來嘛。

｢愛麗斯。你認為適合的定義是甚麼？」

｢……」

雅典娜看着前方，用上稍微有點大人的感覺說到。

｢當一個人長大了，有很多東西會自然而然地消失。堅持到最後，不要讓夢想消失，這種想法會不斷地減弱然後消失。很多事情想要放棄的話就用『不適合自己』、『沒這樣的才能』來給自己一個合理退出的理由。然後只要生活過得還好，可能就會變得不在乎當初自己的夢想是甚麼了。」

此時，雅典娜回過頭，用溫柔的眼神看着愛麗斯，接續着說。

｢對於一個人來說，雖然有時也有必須認清現實的時候，但是放棄夢想始終不是個甚麼『正確』的選擇。事實上，不能跨越的牆遠比我們想像中的少。」

｢雅典娜前輩……」

突然覺得那個總是呆呆的前輩此時此刻無比地帥氣，愛麗斯不知道應該說甚麼。

｢愛麗斯，手停了啊~發呆的話，可是會阻塞水路行船的啊。」

｢大大的不想被一直都呆呆的雅典娜前輩說。」

愛麗斯發現自己看雅典娜前輩看得太過入神而忘了划槳，慌忙的撥着緊握在手中的船槳。

｢愛麗斯，也許你沒注意到，在我們進店的一刻和離開的一刻，她眼神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不捨。」

船重新開始前行時，雅典娜稍微補上了一句。而愛麗斯並沒有回應甚麼，只是默默地划着船。

☆☆☆

｢小後輩，信寫好了嗎？」

隔天，愛麗斯和藍華她們繼續着三人的共同練習。藍華一上來就關心着小後輩的作業完成好了沒有。

｢大大的不用擔心。」愛麗斯豎起姆指。

｢啊噫，在信上寫了甚麼？」燈裏好奇地問。

｢不能跨越的牆遠比我們想像中的少。」

｢好成熟的感覺。」

｢唉？藍華知道愛麗斯的意思嗎？」燈裏顯然不怎麼明白愛麗斯的話。

｢就是因為不知道才說很成熟嘛！」

三人嬉笑着，不知何時開始了｢看誰最快划到終點」的比賽。

☆☆☆

『肥皂泡很美麗，但卻很易破滅。』

『但正因為很易破滅才更顯美麗。』

『歡迎來到這秘密的工場——肥皂泡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