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佐佐拉 于 2010-8-12 17:1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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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並不是刻意，只是事情就是這麼樣地演變」

1

「這真是……」

難以言喻的景象。

這個念頭在蓉子心中一瞬間閃過。

雖然翻開成堆的紙箱後，映入眼簾的聲音的主人是如同蓉子所猜想的小貓，不過當蓉子看見全身髒兮兮、有部分的毛不曉得是被什麼黑色團塊般的物體給黏住的小貓時，她依然覺得現在呈現在眼前的，是有如超現實光景般的景象。

不過不只是那隻小貓的緣故，蓉子更因為腦海突如其來地回想起從前的往事而甚感苦澀。然而苦澀之中，卻又混合著另外一種微甜的情緒，連蓉子自己都覺得矛盾。

小貓再度發出細微的叫聲，將蓉子的思緒拉回眼前。

蓉子將手中的紙箱擺到牆邊、蹲下身輕柔地抱起小貓。小貓只比蓉子的雙手掌心再大一些。

這時蓉子才注意到小貓正頻頻發抖著。

雖然抱起小貓的時候小貓有點掙扎，但力氣因為發抖的緣故而變得相當微弱。

在這種下完初雪的寒冷夜晚裡被困在紙箱中出不去，若是沒被任何人發現直到天亮，小貓或許就會這樣活活地凍死。一想到這，蓉子就慶幸自己剛才有聽見小貓微弱的求救聲。

「還是去一趟獸醫院比較好。」

蓉子斷定自己沒辦法處理小貓現在的身體狀況。

在蓉子解下圍巾將小貓好好地裹住並抱在懷中後，她立刻走出巷子，將步伐邁向地鐵站附近有深夜急診的獸醫院。

在走往獸醫院的途中，蓉子接著方才被打斷的思緒，回想和那位曾經救過小貓的摯友的回憶。

2

當時是蓉子剛升上高三不久、季節還是春天的時候。

蓉子那天在午休時間去一趟教務處處理事情，回教室的途中，碰巧在空無一人的中庭，看見那位摯友蹲在花圃旁不曉得在做些什麼。

「這個時間不吃飯在這裡做什麼呢？」

本來蓉子只是走近她想打個招呼、順道看看她在做什麼，不過在蓉子準備開口打招呼之際，她才看見一隻蹲坐在那位摯友面前的黑色小貓，而此時那位摯友正輕柔地撫摸小貓的頭和耳朵。小貓毫不遮掩地露出帶著享受跟撒嬌的表情。

「這隻小貓是從哪來的？我在莉莉安從來沒看到過。」

蓉子在那位摯友身旁蹲下後這麼問

「從烏鴉的爪下救來的。」

她似乎不怎麼訝異突然出現在她身旁的蓉子，說話的口氣就跟平常一樣。

「什麼烏鴉？」

「妳看，」她停下撫摸小貓的手，將小貓的身體輕輕地轉個方向「這個傷痕就是前幾天烏鴉留下的。」

「原來如此，」蓉子看著小貓側腹部上尚未癒合的傷口「所以恰巧在現場的妳，便救了這隻差點變成食物的小貓。」

「嗯，就是這樣。」

那位摯友說完這句話，開始窸窸窣窣的從掛在手臂上的小袋子裡，拿出貓罐頭跟一瓶裝著像是牛奶的小瓶子，還有拿來充當飼料盤的不鏽鋼碗，以及一隻湯匙。

「妳還特地帶貓食來學校餵她呀？」蓉子說

「因為她還很小，目前沒有能力自行獵食。」

「妳怎麼知道？難道家裡有養過貓？」

「我家沒養過，我是在那天回家前順道去書店跟獸醫院調查了一下。她這種大小跟體型才剛斷奶沒多久，大概出生不到五個星期，現在還沒辦法吃較硬的乾糧。」

「調查的滿仔細的嘛。」蓉子笑著說

那位摯友只是笑了一下，便開始著手調配小貓的食物。

她將罐頭打開倒進碗裡，再倒應該是牛奶的液體進去，比例約一半一半，最後她將碗裡的食物充分攪拌後把碗放到小貓面前。

小貓津津有味的吃著。

蓉子和那位摯友就這樣蹲在原地，安靜沉默的看著小貓吃飯。

迎面而來的春風非常柔和，從枝葉間灑落下來的點點陽光，在兩人以及小貓的身上緩緩搖晃。真要說起來，那天真的是個非常適合悠閒野餐的日子。

蓉子微微轉頭看向那位摯友的臉龐，她正以溫和靜謐的目光凝視認真吃飯的小貓。

看到這一幕的蓉子輕輕的笑了。在心中悄悄地。

「那，之後打算怎麼辦，帶回家養嗎？不過妳似乎沒這個意思。」

在小貓快吃完碗中的食物時，蓉子率先以這句話打破這場氛圍。

「這件事我還沒想到呢。」那位摯友這麼回答，接著又說「不如現在問問看吧。」

問問看？問誰阿？正當蓉子這麼想的時候 ──

「妳想跟我一起回家嗎？」

那位摯友摸著剛吃完飯的小貓的頭這麼詢問。

小貓抬頭「喵～」地叫了一聲，像是在回覆她的問題。

「蓉子，戈倫塔說她不想跟我回家，她想待在這裡。」

「我不曉得我的朋友還聽得懂貓話呢，還真是令人吃驚。」

雖然蓉子嘴巴上這麼說，不過她的表情看起來根本一點也不吃驚。蓉子又接著問：

「話又說回來了，戈倫塔？我很好奇這個名字的由來。」

「沒什麼特別的，突然想到就直接這麼決定了。」

……的確是很像她會做的事。不過這未免也太隨便了吧。

「普通人應該都會因為不曉得取什麼名字煩惱很久才對吧。」蓉子說

在蓉子說這句話的時候，那位摯友正逕自搔著戈倫塔的下巴。

「妳好囉唆喔蓉子，戈倫塔這個名字不好嗎？」那位摯友這麼回答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很喜歡這個名字，只是好奇妳怎麼可以這麼簡單就取好名字罷了。」

蓉子以明確的態度說完這句話後看了一下左手腕上的錶。

「我要回教室吃午飯了，要一起走嗎？」

「我想再多待一下。」

「嗯，那就先這樣。」

蓉子站起身，拍了拍出現皺折的制服群擺後，隨即轉身走向高中部校舍。

「蓉子。」

那位摯友在蓉子邁出第七步步伐的時候喚了她的名字。

蓉子只回頭沒轉過身。

「怎麼了？」　　

那位摯友頓了一會，像是在考慮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我覺得有點複雜。」　　

蓉子沒有說話，安靜等待她的下一句話會是什麼。

「救了戈倫塔，對她而言到底是不是好事？」

聽完這句話的蓉子只是將頭轉回高中部校舍的方向，然後說：

「我也不曉得答案。」

接著蓉子繼續說：

「不過既然妳都已經這麼做了，不就代表當時的情況讓妳認為這麼做是最好的嗎。即使不清楚那是否正確。」

那位摯友在燦爛但卻溫和的陽光下，露出半苦半甜的笑容。

蓉子覺得那個笑容並不是「謝謝妳」，也不是「我明白了」的意思。

而是「我也如此認為」。

在這之後，那位摯友將原本看向蓉子的臉轉回戈倫塔身上，蓉子則是繼續走回校舍。

在轉入校舍的轉角處，蓉子回過頭看向花圃的方向。

那位摯友正看著離開她身邊、鑽進灌木叢的戈倫塔，沒有察覺到蓉子的視線。

之後的一整天裡，那個有點哀傷的笑容和那位摯友帶著孤單氣息的背影，始終像是切割下來的風景一般，深深烙印在蓉子的腦海裡。

蓉子覺得那位摯友很像戈倫塔，而自己則是有點像救了戈倫塔的那位摯友。

不過這只是比喻而已，並不全然代表一切。

那種「就是無法眼睜睜看著事情發生」的深刻心情，蓉子也親身體驗過。

蓉子最後說的那一句話，或許有很大的成分是說給自己聽的也不一定。　　

3

「果然還是有點複雜的感覺啊……雖然我也該習慣了。」

蓉子低下頭看著懷裡的小貓。

雖然在蓉子開始前往獸醫院之時，她就已經想到現在的租屋處房東明言禁止養寵物，連帶進去一下也不行，再加上父親對貓過敏，也沒辦法讓家裡收養。

不過蓉子根本沒辦法因為這些事而眼睜睜拋下小貓。再說救了小貓也不代表一定要自己養，蓉子也可以幫小貓找個好主人。所以蓉子對於這件事的選擇就變成：到時候在說吧，總會有辦法解決。現在最重要的是得趕快把小貓送達獸醫院。

約莫走了十五分鐘左右，蓉子再次路過大學門口，獸醫院就在校門附近的地鐵站旁。

蓉子到達獸醫院的時間是「十點五十二分」。

抵達早已拉下鐵捲門的獸醫院後，蓉子立刻按下鐵捲門旁標示「深夜急診專用」的對講機。

按了第一次，對講機沒有任何回應。

蓉子耐心地再次按下按鈕，這次終於有回應了。

「這裡是山本獸醫院，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服務？」

雖然這句話感覺相當的禮貌，不過蓉子覺得對講機裡這位男子的聲音帶有倦意。

「很抱歉這麼晚打擾，我這裡有隻小貓需要急診。」蓉子說

「好的，請您稍等，我馬上開門。」對講機裡的男人這麼說

話才剛說完，蓉子面前的鐵捲門立刻發出「嘰嗯─嘰嗯─」的聲音向上捲去。蓉子往後退兩步等待還在運轉的鐵捲門，大概上升至只看得見鐵捲門原本五分之一的面積時，原本一片漆黑的獸醫院亮起燈。鐵捲門完全升上去後，一名應該是醫生、年紀約莫五十歲上下的男子出現在玻璃門後頭，並替蓉子拉開門請她進去。

「久等了，請進。」

蓉子說了句「謝謝」後便踏進醫院裡頭。

醫院裡的空氣相當溫暖，和外頭寒冷的氣溫相差許多。

「這隻小貓怎麼了？」

醫生走近蓉子並湊進小貓面前仔細地端詳。

「我也不清楚，這隻小貓是我剛才在路邊撿到的，因為牠一直在發抖所以就先送來醫院。」

醫生聞言後，輕輕拉開包覆住小貓的圍巾。　

「嗯……看這情況八成是被母貓遺棄了。」

「您怎麼知道？」

「妳看，」醫生輕輕摸著小貓身上被黑色團塊黏住的毛「通常身上會髒兮兮的小貓都是被母貓遺棄的，若是有母貓在身邊，小貓身上的毛不可能會這樣，因為母貓會為小貓清理身體。」

「原來如此。」

「那妳……呃，請問怎麼稱呼？」

「敝姓水野。」

「那水野小姐打算收養牠嗎？」

「如果情況允許是會的，不過我現在住的地方不能養寵物。」

「這樣阿。真是可惜，我們院裡原本有在收留流浪動物，不過最近……」

醫生指向醫院裡頭一處有許多狗兒和貓咪的地方，加起來應該有超過十隻。

「牠們都是原本流浪在外的動物，雖然一直積極替牠們找個好主人但一直沒什麼成效。現在醫院已經負擔不起更多的流浪動物了……真是抱歉。」

「不，這沒什麼好道歉的。我會盡快替小貓找到願意收養牠的人，謝謝您這份心意。」

醫生沒說話只是無奈地笑了笑，而後拿起放置在桌面上的聽診器掛上脖子，再拿了一張資料表以及一隻原子筆，然後說：

「那麼等一下我先替小貓測量體溫、體重，水野小姐請先填寫這張資料表，之後的事就交給我。」

「那就麻煩您了。」

醫生連同圍巾一起抱走小貓，接著走進診療室。而蓉子則是開始填寫資料表。

資料表一開始是填寫一些像是姓名、聯絡電話、住址等等之類的基本資料。不過下面還有一大欄「寵物資料」，像是寵物的名字、性別、年齡等等。蓉子心想現在也沒辦法寫，於是就留了下來。

寫完可以寫的資料後，蓉子便坐到一旁的等候椅上、將側背在肩膀的包包放在隔壁稍事休息。

「所以之後該怎麼處理才好？」

才剛坐下沒多久，蓉子便開始捏著有點僵硬的肩膀，思考小貓之後的去處。

現在住的地方不行、父母那裡也不行，看來只能問問看身邊的朋友了。蓉子這麼想著。

接著蓉子開始在腦裡評估誰最有機會答應收養小貓這件事。

蓉子看了一下時間，十一點零六分。還得再加上評估的一點 ── 而且還要是這個時間會接電話、又可以出門的人。

想來想去，蓉子心中最為理想的人選只有一個人。

決定了之後，蓉子絲毫不浪費時間，立刻走向診療室向醫生詢問是否能借打個電話。正在用聽診器替小貓診療的醫生也立刻答應，並告訴蓉子電話在櫃檯裡頭。蓉子道謝之後便走往櫃檯撥打電話。

聽筒裡響著規律的等待鈴聲。

五聲過去、六聲過去……直到鈴聲響起第十二次、蓉子正打算放棄掛下聽筒之時，聽筒終於出現了不是鈴聲的聲音。

「喂……」

那是一道帶著剛被電話從睡夢中吵醒的慵懶的聲音。

也是蓉子久違了三個月以上的聲音。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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