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天在毕业的欢笑声中来临,又在新的阶段到来时溜走,这沉闷的热气中总是夹杂了太多情绪。太乱,太尖锐,又太鲁莽,全都撞在了一起,炸成一簇花火,在短暂的青春里转瞬即逝,灰与烟都消散在时间的川流里,只留下深刻烙印在视网膜的记忆。
———
“……有意愿走艺考的同学可以在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来美术课试试。”
“……”
“这美术老师说的天花乱坠的,说的好像学美术逆天改命一样。”
“那没办法咯,咱们这破高中,本科率全靠美术生体育生那些了吧?咱们这纯文化最厉害的都没几个,也不够外边的学校打,往届大把二本的专科的,一本的屈指可数,那只能靠专业生啦。”
“唉,如果我有那个天赋的话……”
“……”
“喂,旭!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去打球吗?我带了一桶新的羽毛球回来。”
坐在靠墙位置的短发女生原本还在埋头苦干写作业,听到叫她后就抬起头:
“今天就算了吧,我想去美术室看看。”
那个寸头男生靠过来,一副惊讶的表情说。
“你居然想去画画?想不到啊。”
“别抖你兄弟我笑了,你看我这文化课都快烂完了,每次都是吊车尾,看着班主任那张脸我就烦,跑路咯。”
“那好吧,那下次吧。”
“得。”
下午最后一节课,旭按时到了美术室,这里有整个高一年级里对美术感兴趣的人,闹哄哄的。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就坐下了。
大长桌,桌上有学校借给同学们的画板和准备好的画纸画具,这其实还是寻第一次用这些专业的东西。
美术老师说要给大家简单测测,通过了就能成为美术生,通过名单会告诉各班的班主任,由班主任私下通知。他先教大家基础的立体几何透视和黑白灰等,再教大家如何正确握笔和用画具。临近下课,他组织所有人画一个简单的正方体,把刚刚学到的东西画进去就行了。
旭虽是第一次摸这玩意,居然还有两下子,至少透视没歪,亮灰暗也画出来,算不上最好但也不差。
于是,她成功的通过了测试,成为了美术生。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彻底逃离了文化。美术生除了艺考也是要高考考文化的,甚至可以说文化分有时会成为扭转乾坤的底牌,也就是说她现在不是换了一个担子,而是最好两个担子一起挑着走了。
学校也没有专门的美术生班级,只是每天下午或晚修的固定时间让各个文化班里的美术生们走班去美术室上专业课,绝对不占用文化学习时间。
学校知道美术改了后文化分权重一直在提高,也知道只靠文化确实不够打,重本率低不好看。但如果是美术生的话,这样的文化反而成优势了——好的学校美术生少,不咋样的学校美术生少但文化不好,而本校上不去下不来的刚好有了优势区间。
所以,其实在学业上,旭并没有减轻多大的压力,只是压力多样化了,尤其是对她这样的半路出家者来说。
她逃离的,是那个在极其严厉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的管理下的压抑又内卷的班级,那个会让她喘不上气,担惊受怕的班级。
她在初中时患上的疾病把她所有对未来美好的期待都撕碎了,她的泪水在那时干涸,最终化为刀尖下的鲜血。痛觉钝化、兴趣消退、幻听幻视……她度过了一段灰暗又猩红的时光。
最终她的大脑本能的寻找求生方案——把游戏当班上(强行转移注意力),按部就班的生活,考到多少算多少(减轻压力)。
她擦线进入这所高中,她本想继续贯彻这个生存方案,但做不到。班主任和科任老师施压,同学们会内卷,作业排山倒海……那种被死死压住、扼住咽喉的感觉让她情绪崩溃,鲜血弄脏了练习册……
最终,大脑的求生欲再次发挥作用,于是她选择了成为美术生,一个可以“透气”又不算彻底放弃的道路。
她无比厌恶自己,虽然她表现的很随和友善,一个喜欢打游戏和打球,不管男女都能聊的来的假小子,但那短袖下裸露的双臂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伤疤,就是她自我厌恶的证据。
反正大家也会选择性忽视,那就不遮了,她也嫌热。
正是因为这个病史,这个介于两性中间的性格,她才会觉得——
自己不会得到爱。
哪怕她也喜欢看甜甜的青春百合恋爱故事,哪怕她也想过如果自己谈恋爱了会是怎样的。
但她都是否定的——
能真正接受这伤疤的人太少了,顶多朋友,不可能恋人。而且,以她这游戏比天大,对自己不管不顾的态度,甚至交流习惯上的“直男癌”,都不是吸引女生的点。
更何况,这个时期的恋爱她也从同学间看过,分分合合,大多都是脑子一热的产物,离真正的纯爱太远。既然正常人都难以得到,更别说她这样的了。
那就这样吧,与书本、游戏、碳粉一起,再次浑水摸鱼过完寡淡无味的三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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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彩蛋:旭的MBTI其实是EN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