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白的墙上一块黑板,讲台下桌椅按列分开,后门不开,前门虚掩着。对着门的窗户外乌云密布,即使是晴天,阴面也进不来阳光。上年头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老旧的挂钟嘀嗒嘀嗒,这屋子是座监牢。
至于坐在这儿的这些人,他们活像受审的囚犯。
话虽如此,囚犯也得分高低,大部分是给人当奴婢使的,最不起眼的喽啰。
他们就是这样的喽啰。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天生就比他们看得远,他们不理解我的眼光才只能当喽啰。
而我前面坐着的那位,她阳光开朗,头脑聪明,容貌出众,什么都能做得来,从不暴露弱点。
她和这帮喽啰不一样。
她还可以,我心想,在这座监牢里,也只有她有资格和我产生联系。
“怎么又在发呆?昨晚没睡好?”
她注意到我在看她,脸上不乏关切地询问我。
“管好你自己,别随随便便和我搭话。”
我又这么说了,毫不客气,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快乐的感情。她这么优秀的人尚且要主动和我搭话,足可见是被我深邃思想发出来的光芒吸引了。而我么,我踩在她头上,全凭我的喜好。
“好好,记得休息呀。”
她给出一个我意料之中的笑容。
呵,如果我是她,我就恨不能寻个机会把对我出言不逊的蠢货勒死。只有见过我屈辱的人不存在了,我才能放心。
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世界上怎么能有她这种人?她就没有自尊心吗?真是个怪物。
“不劳你费心。”
上课的铃声打响,自由时间结束。腋窝下夹着课本的政治老师从前门走进来,把虚掩着的门关紧。他是个谢顶的中年男性,一副眼镜架在高耸的鼻梁上,镜框底面贴着突出的颧骨。这样的人,只消看一眼就会觉得乏味。
他自顾自讲起来了,声调没有起伏,眼皮不擡一下,丝毫不在乎讲台下趴倒一片的学生。
真是傲慢,我心想。
坐得笔直的只有我前面的她,她时不时就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这又让我生出点儿对她的怨恨来。
这怨恨很浅,但确实存在。
她也真够傲慢,以为自己是好学生了,现在倒扮演起无聊中年男人的奴才来。
我把脸朝下倒在胳膊交叠的课桌上,看着自己的双腿间椅子的凹面。这动作没什么意义,总也好过盯着那张乏味的长脸。
……
时针卡在十二和一之间,分针刚刚过五。
我睡了过去,那秃子的课好歹有些作用。屋子里空了一半,现在是午休的时间,他们觅食去了,我前面的那个人却还坐在她的座位上。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椅子掉转过来,我一擡头就看见她那张蠢脸。
“笑什么?”
“额头上有压出来的红痕。”
她指指自己的额头。
笑话,我倒不觉得她那副笑脸是因为看到这个。或者她也有要隐瞒的东西,这无可厚非。
“你到底有什么事?”
“一起去吃饭吧?”
她肯定是哪根筋搭错了,我心想。
“我?和你?”
“不行吗?”
我没见过她午休的时间在教室里度过,当一个人的行为脱离她平时的习惯时,一定有事情发生。
结合她那把掉转过来的椅子,她可能是在等我。
“可以。”
她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
我通常不吃中午饭,午休时间的人都是抢食槽的猪,我不会沦落到那个地步。今天只是被这个人勾起了好奇心,她究竟有什么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