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子，你知道吗?关于栖身于这所学校的魔女。”
午休时间，我吃着亲手制作的便当，向一旁吃着便利店300日元便当的国语老师搭话。
“哦，就是 那个吧，‘找到栖身于这所学校中的魔女，无论你许下怎样一个愿望，她都会为你实现。’这个传言在我还在这里上学的时候就有了呢。”
“你相信吗?”
“只要是在这代岛女子学园上过学的，应该都会相信的吧，虽然没什么理由。”说着，花取老师已经将自己的便当吃完了，而我的便当盒中还剩一大半。
“如果 爱岛同学遇到了魔女会许怎样的愿望呢?”
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所以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我大概会许愿让家人身体健康，凛子你升职加薪吧”
花取老师对我的回答感到有些意外。
“你不许愿让你的病痊愈吗?”
我得了一种病，一种罕见到足以直接以我名字命名的病。医生说我在20岁左右就会因心脏衰竭而死，而现在，我已来到了17岁。
“我都已经习惯以20岁就会死亡为前提行动了，突然告诉我说可以话下去，我反而还有点不习惯。”
我将半块汉堡排夹到花取老师嘴边，塞到了她嘴里。
“而且比起改变我已经接受的不幸，我更想让养育我长大的父母以及帮助了我很多的凛子活得更幸福一些呢。”
“......爱岛同学....真是个好孩子呢...…”
虽然被夸了，但我的心却感到一阵疼痛，可能生理上的也有，但更多是心理上的。其他人都好，唯独不想被花取老师当作孩子对待。
因为我对花取老师怀着绝对不被允许，也绝对不能说出口的，特殊的情感。
我喜欢花取老师，恋爱的那种喜欢。
即使同为女性，即使是师生关系，我仍控制不住地被花取老师所吸引。
要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想大概是在两年前
高一时我因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遭到了全班同学的孤立，花取老师察觉到了这一现象，在我准备退学时找到了我，一脸认真地对我说:“我一定会带你体验完整的高中生活的!”
在这之后，花取老师带我做了许多不像是老师带学生做的事情，比如和我分享其他老师的八卦，上课期间偷偷带我跑出学校，放学后拉着我去玩了个通宵后直接去上学……
现在想来，时间过得可真快。
再过半年，我也要从这所学校毕业了——我和花取老师像这样共处的时间，只剩这半年了。
“怎么了?你脸色看上去很差……”
我的心情似乎全写在脸上了
“没什么，只是感觉有点吃不下了，老师你要吃吗?”
“不用了，我也吃不下了。”
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课 我不是很想听，所以旷掉了。我并没有升学的打算，拿不拿得别高中学历也无所谓，如果能留级那就更好了，这样我就又能和花取老师多待一年了，可惜这所学校似乎并没有留级制度。
旷了课我也无事可做，本想着去找花取老师，但在办公室窗前看见她认真备课的样子，也不好进去打扰她。
我漫无目的地在学校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天台，不过有人比我先占领了这里。
黑发齐肩剪短，学生裙按学校要求垂到膝间，披着同套的上衣，脚上是学校规定的白袜,在 脚踝的高度绣着校微图案。
听到我的动静，她转过身来，那大大的眼睛瞬间吸引了我的目光——与其说大小不如说黑度——纯黑深邃的眼眸，简直像是在她洁白的面容上直接开凿出的空穴。
她是魔女
虽然没有理由，但我就是如此认定。
“你可以实现我的愿望吗?”
“可以哟。”
“无论什么样的愿望都行?”
“无论什么都行。”
……
……
……
“…...我想要活下去…...”
“我不想在20岁就死掉，我还有好多想做但没去做的事、想见但没见到的东西!我不相就这样死掉!”
我的声音从原本几乎听不见逐渐增大，到后面几乎是喊出来的。
我对自己感到无比的厌恶。
嘴上说的那么好听，真的遇到了魔女，我还是选择苟活下去。
“那我们来签定契约吧”
传闻中说，想要实现愿望，必须与魔女签定契约，而签定契约的方式，是与魔女亲吻。
我并不想将我的初吻献给一个才见面的魔女，但如果她真的能让我活下去的话，我应该还是可以接受的。
在我犹豫的时候，魔女已经拉起了我的左手，并在中指指尖落下一吻。
只说是亲吻，但没有指定部位。
“好了，契约已经达成了，”说着，魔女拿出两颗药丸，让我伸出手来。
魔女的指尖划过我的掌心，冰凉触感如蛇鳞：“蓝色药丸会让病痛‘离开’你，红色药丸则让它‘回来’。但所谓的离开……总要有个去处，不是吗？”她歪头轻笑。
“为什么要给我这颗红红色的药丸?”
没有人回应我的问题。
魔女已经消失不见，就如同从未出现出一般。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我还是将红色药丸收了起来，随后将蓝色药九放入口中，在自来水管口喝了口水，将它吞了下去。
心脏的疼痛缓解了，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缠绕我多年的病痛似乎真的离开了。病痛消失所带来的开心将对自我的厌恶所掩盖，我现在情绪异常高涨。
这时，下午第二节课的上课铃声从楼下传来，这节课是绝对不能错过的花取老师的国语课，我飞奔回班里， 同时想着在下课后将我病好了的事告诉花取老师，相信她也一定会觉得很高兴。
回到教室门口，课堂已经开始了。本想着从后门悄悄的回到自己的坐位，透过窗户着到的内容却令我僵在了原地——花取老师捂住她的胸口，表情十分痛苦。她试图将讲台旁的椅子拉过来坐上去，可在她的手碰到椅子之前就瘫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我本应像其他同学一样上去抢救花取老师，或是打急救电话，但我做不到。这症状与我发病时一模一样，我脑中回想起魔女所说的话
“吃下这颗蓝色的药丸，你的病痛就会离你而去。”
只说离去，没说消失。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回过神来，我已经逃回了天台。我从口袋中拿出红色的药丸——吃掉它，转移到花取老师身上的病会重新回到我身上，我们会继续过着与往常一样的生活直到毕业，反之，我可以活下去，而花取老师会代替我死去。
我应该将这颗红色的药丸吃下去，我没有理由让花取老师替我去死，而我却无法控制我的手将它放入的口中。
最终小指甲盖大小的红色，圆片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从视野中消失不见。
我将它从天台上扔了出去，大概再也无法找到了。
我死后一定会下地狱的，毕竞一个在自己都无比厌恶的人有什么资格上天堂呢?
距离遇到魔女已经过去了三天，那天我从天台上下来之后，便直接回了家，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之后再也没出来过。
"叮"
手机传来了消息提示音
里树：
“花取老师来学校了,好像是来收东西的,说是这学期都不会回来了。”
因为不知道怎么回,所以我选择不回。虽然已读不回有点不太礼貌,但我现在也没心情管这些了。
“叮”
手机又传来一条消息,这次是花取老师发来的。
这是一篇很长的文字,作为最后的道别,即使如此,话语依旧充满温柔。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种人这么温柔?明明是我将病痛加身于你,明明是我……”
我忽然意识到现在去学校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花取老师的机会了，想要见到花取老师的心情在我内心中迅速蔓延开来。
我冲出家门,跨上父亲的自行车,以我所能达到的最大速度向学校骑去。
到了学校门口,我将自行车随意停在一旁,向教学楼跑去。此时已经到了放学的时间,夕阳将整所学校染成金黄色,回家部的成员正三五成群地往校门口走去。
“咦?爱岛你怎么……”
“花……花取老师呢?”
“走了有一会儿了。”
还是来晚了。
想要见到花取老师，想要听到她的声音，想要被她夸奖，想要被她摸头;想亲吻她,想拥抱她想抚摸她,想和她……”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要丢掉那颗红色的药丸呢。”
这不是我的声音,但又好像是我的声音,余光瞥见黑发齐肩的少女从教学楼拐角处离开。
我赶紧追了上去,经过拐角来到了中庭,黑发少女已不见人影，抬头才发现她在天台上,望着挂在教学楼中央的时钟,注意到我在看，她面向我笑了笑,再次消失不见。
我马上冲向天台——追上魔女,说不定能够再到一颗红色药丸,又或着说可以让我再许一次愿,这是最好的。
我拼命攀上一层层阶梯,阶梯的尽头,魔女站在那里。
五阶
四阶
三阶
魔女伸出了手,我以为她是要拉我一把，于是伸手想要拉住魔女的手,而她的手却避开了我的手,按在了我的胸口。
“你以为痛苦能够如此轻易的摆脱掉吗？”
我胸口感受到一股推力,失去平衡,从阶梯上滚落下去。
好痛……
好痛……
头也痛,腿也痛,心脏也痛……
意识渐渐模糊
“爱岛同学,你……”
睁开眼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一旁的心率监测仪“滴…滴…滴”以比正常人慢很多的频率响着——这是我的心跳,不过相比于以前，它似乎更慢了。
我的病又回来了,也有可能从未离开过。
“爱岛同学,身体感觉怎么样?”
一旁传来关切的问候,是我喜欢的人的声音。
“还好,只是有点乏力。”
“医生说你的身体以后想支撑你走路都很困难,可能得依靠轮椅才能正常生活…...”
“这样吗?那以后确实会比较麻烦呢。”我苦笑着说。
“对了,凛子你那次是怎么回事?突然在课堂上晕倒了。”
“没什么事,医生说是劳累过度,所以我准备休息几个月。话说你都没来探望我呢。”最后一句花取老师以埋怨的口气说。
“因为我害怕啊...…”
“害怕？”
“害怕凛子你突然死掉……”
“噗……我没那么容易死掉的啦。”花取老师又开始边说着“真是个好孩子啊”边摸我的头。
花取老师的左手在我的头顶轻轻地来回抚摸着，弄得我有点痒，但我并不讨厌，反而很喜欢。让我不爽的是另一件事。
“可以请凛子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对待好吗?我也只差三个月就成年了!而且我姐都比你大,换而言之我们也可以算作同辈!”
而花取老师还是当作没听见,也边说着“好孩子”“真可爱”边摸着我的头。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我坐着轮椅参加了学校的毕业典礼,在我的要求下,花取老师也来到了现场。
典礼结束后,我找到了花取老师。
她站在中庭，手中拿着一个小指夹盖大小的圆片，那圆片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红色的光
“凛子！”
花取老师听见我在叫她，表现出一副紧张的样子，赶紧把圆片收了起来。
“毕业了呢。”
“恭喜毕业!歹亏没有留级呢,缺勤这么多次。”
“咦?!这所学校有留级制度?!”
“有的哦,只不过条件比较宽松,没什么人触发罢了。”
“唉,算了。凛子,最后再推着我在学校里走一圈吧。”
于是,花取老师推着我,聊着日常的话题,漫步在学校中。
来到教学楼后面那开满樱花的道路上,我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于是让花取老师停了下来,将轮椅转过来面对着她。
“凛子,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对你说。”
“你说。”
“我……我其实,一直喜欢着凛子!”
说出来了!我真的说出来了!埋藏在心中两年的话语,两年的心意,终于被我表达出来了!
“我先确认一下,你所说的喜欢,不是普通学生对老师的喜欢吧?”
我点了点头。
紧接着是一段时间的沉默。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这一段沉默特别长。
“抱歉,我无法回应你的期待,这种关系在师生之间是不被允许…...”
“我已经毕业了,所以我们已经不是师生关系了!”
“也许是你误会了自己的感情，毕竟你连一次恋爱也没谈过……”
“两个人单独一起吃饭、共用餐具、随意进行肢体接触，这些在他人看来情侣才会做的事我们可都做了。如果这样都能误会两年的话，那再误会两年也无妨吧，反正我也只剩这么久了……”
“别乱说！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渡过这次难关的，所以你也不要轻易放弃啊！”
……
……
……
“那……凛子你愿意陪我渡过这次难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