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和“孩子”的界限在哪里呢？

我时常会有这样的疑问。

用年龄去做简单的区分果然太笼统了，我不喜欢用18这个数字来把人粗暴地归类，就好比18岁的前一天晚上还是孩子，第二天早上就转瞬成为了大人，没有这样的说法。

年龄果然只是个标签。

就好比我的姐姐，明明都是未成年，而姐姐只比我早几分钟出生，但从小到大，大家都说她像个大人。

在外表上八分神似的我们却能被这么明显地区分开来，果然还是要用什么别的东西。

比如说，小时候姐姐不会像别的孩子一样出去乱跑。

在我看来，玩耍是孩童的天性，就像渴了会喝水，饿了会吃饭，痛了会哭。不能放开双脚去跑，不能张开喉咙尽情吵闹，就像身上爬满了蚂蚁一样难受。

可是姐姐不一样，她的身上没有蚂蚁。

所以她能够像冻僵了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儿童绘画书。那应该是和今天一样的艳阳天，姐姐耷拉着小腿，夏季的旭凤轻抚她的头发，像一幅画。

『姐姐真像个小大人耶』

被自己满公园乱跑的孩子追得焦头烂额的家人向妈妈投去赞许的眼光。

『哪里哪里……』

看着妈妈溢出来的笑容，我知道了当大人会被别人夸，于是我也想当个大人。

『姐姐是怎么把蚂蚁赶跑的？』

我向姐姐请教打坐的秘诀。

『蚂蚁？什么蚂蚁？』

姐姐歪着头，疑惑地看着我。

或许姐姐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姐姐是特别的，如同与生俱来的才能。

所以姐姐就是擅长做个大人。

姐姐总是能起的比我早，我第一次知道还有人会不喜欢床。在我睡眼惺忪的时候帮我穿上衣服，整理我一晚上睡出十几种睡姿后散乱的头发。

如果清晨的我是蔫掉的小花，姐姐就是笑着生产阳光的向日葵。

我张开眼睛，日复一日地观察和姐姐的不同，找到成为大人的秘诀。

我会赖床，而大人会起的很早，姐姐很厉害，所以姐姐是大人。

姐姐会吃掉青椒和胡萝卜，这一点很厉害，姐姐是大人。

长大后，姐姐留长了头发，看起来很漂亮。长发要打理很麻烦，我只留了清爽的短发，姐姐是大人。

姐姐的成绩很好，因为姐姐很用功，姐姐是大人。

姐姐的朋友很多，因为姐姐很温柔，不会轻易发火，姐姐是大人。

姐姐笑起来很好看。

姐姐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姐姐穿上连衣裙很可爱。

回过神来的时候，姐姐就变得闪闪发光了。

……

似乎想着想着，和是不是大人就没关系了。

我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开始回忆今天要买的东西。

最近都是我代替姐姐去购物，以往都会被她笑着用『这点小事还是让我来吧』很有妈妈味道的话来拒绝。

买菜，做饭，整理家务……姐姐总是能一遍又一遍地，不厌其烦地做这些小事，像是设定好的机器。

这么多小事积累起来就会变成庞大的负担，要背着这些很不容易，我也要努力才行。

一转头，我看到了草莓。

我拿起一盒，透过薄薄的保鲜膜，能够看到红彤彤的草莓安静地躺在那里，表面附着晶莹的水珠。

我看着鲜红的草莓，想到了姐姐。

姐姐喜欢吃草莓，吃的时候动作很优雅，于是我喜欢在旁边看着姐姐吃。

『——要吃吗？』

那次，察觉到我的目光后，姐姐理所当然地递了过来。

『不、不用了。』

欣赏姐姐的侧脸被抓到让我有些羞愧，随即扭过头去。

其实内心还是想要吃草莓的。

——如果那个时候，手再往上抬一点的话。

就能让姐姐喂我吃了吧。

明明有很多办法的，而我却选了这么被动的方式。

我总是这样。

内心的冲动和窝囊的自责就像两条相反方向的绳子把我的心勒紧。

真是没用。

除此之外，我还想到了另一件事。

那是在放学的时候，夕阳把天空洒满了金黄，姐姐突然就被一个女生叫住了，看起来郑重其事的样子。

我没有去听她们说了什么，我只知道姐姐回来的时候有些慌张，脸很红，就像草莓一样。

『怎么了？她对你说了什么？』

『……没事。』

姐姐快步向前走去，被甩在后面的我被一股寂寥感刺痛了内心。

姐姐很少变得慌张。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把头埋进枕头里，不知在自言自语什么的样子。

哔波。我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像是年久失修后风化严重的墙壁，干净利落地摔在了地上。

……

『没事吧小姑娘？是哪里不太舒服？』

『啊，没事，谢谢你。』

『……你的手一直在抖？』

『没事的，谢谢关心。』

面对服务员关切的询问，我回以安心的微笑。

还是回家吧，要买的都买齐了，而且——

……

伴随着走廊的脚步声，推开门，家中安静得如同沉眠了一般。

稍微安顿好后，我端着满是草莓的盘子，站在门前，摆出一个自然的微笑，而后推开了姐姐的房间——

『我带了姐姐最爱吃的草莓。』

姐姐闻言迅速爬了过来，如同受惊的壁虎。

『这样不行，膝盖会痛，要好好走路喔。』

姐姐拽着我的衣服勉强支撑起身体，看着眼前散发淡淡香味的草莓说道：

『——不对。』

『什么？』

『不是这个。』

『怎么了？这不是你最爱吃的的草莓吗？』说罢我拿起一块，微笑着，送到姐姐嘴边。

『来张嘴，我喂你——』

『我不要这个!』

姐姐猛地一挥手臂，打掉了我的手，盘子也被打翻在地，伴随着清脆的瓷器破裂声，鲜红的草莓滚的满地都是。

——

接着又是一片寂静。

『……都是很新鲜的草莓呢……』我挠挠头。

姐姐只是坐在地上一言不发，我注意到她急促的呼吸，以及不停颤抖的手。

于是我抬起姐姐的下巴，正对着我的眼睛却没能映出我的样子，一收一缩之间仿佛在与什么东西激烈的斗争。

但是世界上是没有鬼怪的，姐姐没有被什么可怕的怪东西附身。

『我知道了，姐姐是想要那个东西了，对不对？』

『很辛苦吧？我才出去这么一会儿就变成这样，其实我也是喔。』

我摸摸姐姐的头。

『稍等我一下。不要乱动哦，当心碎掉的瓷片。』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输入密码后打开保险柜。

里面静静躺着一小袋面粉。

我打开后取出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抹到了唇间，以及舌头上。

我尽量不去尝含入嘴中的白粉，但仍有一点被唾液送入了喉间，这让我想起了口腔溃疡时会抹的西瓜霜，总是没办法避免的。

接着，我回到姐姐的房间，她果然如我说的那样一动不动。我坐到姐姐面前，吻了上去。

伴随着柔软，湿热的触感，姐姐也如同被激活了某种开关，双眼顿时恢复了神志，将温软的舌尖伸了进来。

姐姐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要大的多，她很快占据了主导权，扶着我的肩膀把我顺势按在地上，嘴上却一直没停，如同欲望高涨的野兽，向我贪婪地索取。

『唔……嗯……』

姐姐肆无忌惮地搅动舌头，尽可能的搜刮我嘴里的每个角落，似乎恨不得要张口把我吃掉。我被姐姐激烈的索求弄得双颊泛红，身体变得很热，眼神也迷离起来。

但是事情没有如我所愿般一直持续。很快，姐姐边松开嘴。

『哎……结束了？』

『没有了。』

『……』

我摸摸嘴唇，还在回味刚才的余韵。

是啊，没有了呢。

已经被姐姐全都吃掉了。

这时，姐姐抬起头来：

『我还要。』

『不可以贪心。』我抵住姐姐的嘴唇，在她耳边轻语。

姐姐点了点头。

我顺势把姐姐的头放到腿上，给她一个膝枕。

感受腿间传来的温暖，我抚摸姐姐柔顺的长发。

『今天只有这些了，姐姐努力表现的话，下次会有更多哦。』

『嗯。』

姐姐趴在我的腿上，很是乖巧，我想到了楼上邻居养的小狗。

事实上，姐姐现在变得比小狗还乖巧，虽然一开始并不是这样。戒断反应刚开始的前两天还很凄惨，房间里经常不分昼夜地传出怪叫，以及砸东西的声音，当时我真的害怕邻居会带着警察来敲门呢。

不过在这之后姐姐就变得相当安分了，聪明的姐姐当然会想到只有乖孩子才有糖吃。现在的我就算让她脱光衣服，她也会照做吧。

『姐姐很厉害呢，能一动不动地忍耐这么久等我回来，也没有新的爪痕了。』

『嗯。』

大概是姐姐有时候就会很用力去划墙壁，多了就会留下血痕，有点像磨爪子的猫。

『姐姐喜欢和我接吻吗？』

『喜欢。』

『为什么？』

『不会变得难受……』

『那就是和我接吻会很舒服，是这样子吗？』

『嗯。』

『所以姐姐喜欢我，对吗？』

『喜欢。』

『我也最喜欢姐姐了。』

『嗯。』

我很开心，因为期待得到了回应。我以为遥不可及的姐姐现在可以毫无保留地回应我的任何期待。

我轻抚姐姐可爱的脸蛋，细软滑腻。没有喧闹，安静又美好，像恬静的下午茶。希望这样的时光能一直持续下去。

如果那个东西还够用的话。

『该怎么办呢姐姐，我已经给学校请了好久的假了。』

『嗯。』

『爸爸妈妈的度假也快结束了吧，他们玩的还开心吗？』

『嗯。』

『用不了多久，老师和爸爸妈妈就快来了吧，到时候我该怎么和他们解释呢？他们会生气吗？姐姐会站在我这边吗？』

『嗯。』

『我就知道姐姐最好啦。不如我们逃出去吧，逃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谁都不认识我们，我们就在那里生活，然后再也不分开了。』

『嗯。』

『我真是这样想的喔？我觉得除了姐姐以外的人全部消失也无所谓，我只要姐姐能看着我就好。』

『嗯。』

『姐姐和我永远在一起吧。』

『嗯。』

……

我喜欢姐姐，所以想当姐姐摘不掉的戒指，一辈子在她身边，这是当然的吧？

但是只有我依赖姐姐还不行，姐姐必须也要依赖着我才对吧？

我们已经犯了太多错，无法挽回了。

就算是寄生在我身上也无所谓。

就算用别的东西拴住姐姐也没关系。

我要和姐姐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