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訓練班下課前的自主練習時間,五十嵐舞一如往常地溜到隔了兩條的水道找本田多惠閒聊。
兩人靠在池邊緊挨著彼此,多惠剛好露出水面的頭頂才到舞的下巴,配上稚嫩的娃娃臉,任誰都能看出兩人的年齡相差甚遠,只是想不到散發成熟魅力的紫髮高個女孩才是年幼的那方,甚至還只是小學生,相反地,嬌小的少女已經是23歲的社會人士。
「小舞,妳總是跑過來不會被老師念嗎?」
「不會啦~我的測驗都是高分通過喔,而且難得寶條同學家裡有事沒來……」暱稱為小舞的女孩從背後將下巴輕輕靠著多惠的頭頂,雙手環抱住她的脖子。「我想多跟大姐姐膩在一起放閃!」
多惠滿臉通紅。
「什、什麼『放閃』!小舞妳又從哪裡學來這個詞的?」
「跟學校同學說拿到本命巧克力的事,大家都這樣說的哦!」
熱度還未消退的臉頰又紅了起來。多惠當然知道她說的巧克力是誰給的,那天小舞對自己說的那句「喜歡」還繚繞在耳邊。也就是那個時候,她向小舞收回義理巧克力,鼓起勇氣將本命巧克力送給這個總是撩撥自己心弦,又不時露出天真爛漫一面的心上人——會讓她遊走在法律邊緣的危險女孩。
──我們那樣算是兩情相悅……吧?
在那之後小舞一樣會在休息時間找多惠,兩人也會在通訊軟體聊天,但是誰也沒有提到交往的事。先不論小舞的想法,主要是多惠一如既往的堅持。就算已經知道彼此的心意,跟小學生交往什麼的,怎麼聽都像誘拐未成年幼孩的犯罪者!
固執的她認為,至少要等到小舞20歲成年之後才能正式交往。雖然那時多惠已經是年過30歲的「熟女」,而正值璀璨年華的小舞可能會發覺這個「喜歡」只是孩時的佔有慾,和自己的「愛戀」是不同的……
「大姐姐。」
或許是在報復神遊的多惠沒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小舞稍稍挪動姿勢,原本抵在多惠頭上的下巴向下滑動,將兩人的臉頰貼貼在一起。
「!?」
小舞較高的體溫隨著相貼的肌膚傳到多惠不停鼓動的心,全身跟著發熱,彷彿要將泳池燒成開水。為了心臟的使用壽命著想,多惠急忙往旁邊躲了躲,豈料小舞動作更快,她收緊環繞在多惠脖子的手臂,臉頰又貼了上來。多惠全身僵直。
「大姐姐在想什麼呢,都不回我話耶!」
「沒沒沒沒、沒有啦!」多惠放棄掙扎,只能在內心直喊救命。「妳剛才問我什麼?」
「我說~詩乃姐姐和小瞳也是在『放閃』嗎?」
「嗯?」
多惠沿著小舞的視線往池邊看去,同事兼游泳夥伴兼好友的吾妻詩乃,正一如既往地纏著一名留著公主切髮型,名為瞳的小女孩打轉。她蹲在小學生旁邊又是遞毛巾又是給水喝,然後接過小瞳喝過的水瓶,盯著瓶口滿臉興奮,直接對口就……
「吾妻小姐她……只是比較喜歡照顧小孩啦。」多惠扶著額頭嘆氣,真的很怕有一天得去「探望」這位對小學生特別執著的同事。
「是嗎,但詩乃姐姐對小瞳的態度和學校老師的感覺不一樣欸~」
小舞的視線仍舊放在那兩人身上,微微嘟嘴像是在思索什麼。
「詩乃姐姐……是不是所謂的『戀童』呢?」
「!」多惠被嚇得額頭冒出冷汗,腦中瞬間浮現吾妻詩乃像《日和漫畫》的熊吉被警察帶走的畫面……。
「小、小舞呀~這個詞又是學校同學教妳的嗎?」
「不是哦。前幾天吃晚餐時,媽媽在看的新聞就講到『戀童』這個詞。說是特別喜歡小孩子還是什麼會被幼童吸引之類的……還沒聽清楚媽媽就馬上轉台了,真是的!」
「是這樣嗎……哈、哈……」
多惠正絞盡腦汁該怎麼幫助同事逃離性偏好被拆穿的危機,並沒有注意到小舞直盯那兩人的眼神中,映出一抹複雜的情緒。她輕聲嘟噥著。
「其實我有一點點羨慕……」
「嗯?小舞妳說了什麼嗎……咦!
突然,小舞將多惠推開一些距離並轉向自己,接著二話不說張開雙臂將多惠嬌小的身軀攬入懷中,緊緊抱住。
多惠驟然屏住呼吸,腦袋只剩空白。
待在涼爽的泳池裡,兩人緊貼在一起的身體卻無比溫暖。不只如此,多惠的體溫正以物理形式不斷升高,彷彿隨時要化掉一般──至少她的心已經像被高溫煮過的巧克力,甜甜地融化了。
多惠常自我提醒要當個成熟的大人,不能老是被小舞的一舉一動牽動心緒,畢竟她們之間差了12歲,離犯罪只有細細的一條線,所以自己更應該克制,成為有餘裕、讓小舞嚮往和崇拜的成年人才對。但同時,她也無法否認自己是喜歡,甚至享受小舞親暱的觸碰。怎麼說對方都是一見鐘情、怦然心動的心上人啊。
然而,本田多惠是位頑固的23歲成年人。
「小舞呀……」多惠紅著臉撇頭,雙手慌亂地將小舞推開「我們是不是該上去了,剛才好像有聽到老師在喊妳呢……」
總是活力十足的小舞一如反常地沒有回話,只是安靜地、認真地看著多惠。
「小舞?」多惠也察覺到小舞的異常,又喚了一聲。再過片刻,小舞才開口說出一句話。
「大姐姐,妳是戀童嗎?」
「蛤!」多惠不自覺大叫出聲。
「大姐姐會這麼照顧我,說喜歡我,是因為我是小學生嗎?」小舞眼眶似乎有些泛紅,她低下頭。
「是不是因為大姐姐是戀童,但是我的外表一點都不像小學生,對大姐姐沒有吸引力呢?」
「欸?小舞妳在說什麼?我不是……」多惠跟不上突如其來的超展開,手足無措地不知從哪裡開始解釋才好。
「嗶!同學們集合囉!」
「嗯……沒什麼。大姐姐我先上去了。」小舞抬手揉了下眼睛,轉身游回游泳班的水道。
總會在換完衣服後牽著小瞳來找多惠和詩乃聊天的小舞,卻表示身體不舒服而直接回家了。
掰掰。是她們這天最後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