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突如其来的直白话语落进我耳中，世界仿佛按下了静音键。
周围散场人群的喧闹、广播的余音，都像是被隔绝在了透明的墙壁之外。无声的世界之中，我能清晰地察觉自己异常的心跳。
时间似乎在此刻凝固。
我看着她，看着她微微颤抖的嘴唇和那双映着水族馆幽蓝光线的、无比认真的眼眸。回忆涌起，那份存在于久远、却越过漫长时间的情感，在此刻以一种清晰无误的方式呈现在我面前。
啊，就是这样啊。心中某个模糊的角落忽然变得明晰，那超越某种界限的依赖与信任，我曾温柔地避开。
「这样啊」
我伸出手，轻摸她柔顺的头发，将额前一丝不知何时变得凌乱的发丝别至耳后，指尖触碰到她发烫的耳廓。
贴在她脸上的掌心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颤抖，但以往总是撇开的视线，这次却始终坚定地落在我身上。这一次，我必须好好回应，我有这种感觉。
「我很高兴，而且——」
四目相对。
「也许正是因为安达，我才会贯彻这份温柔」
说出来之后，不可思地安心感。
「走吧」
我没有任由这份微妙的氛围溜走，笑容不由自主地流淌。
「『约会』还没有结束哦」
我转身，带着她走向与散场人流相反的方向，表演结束之后稀稀疏疏的游客无法充当再次牵起手的借口。可明明只是并排走着，如同过去无数的日子一样，我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能感受到距离的变化。
我们的心意究竟在何种程度上相通？
未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但至少在此刻，这份被郑重捧到我面前的心意，我想温柔地接住。
脚步仿佛变沉了一点点，好像我的灵魂深处，多出了属于安达的那一份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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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保持着温馨的沉默，一同融入那片幽蓝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通道之中。四周游弋的鱼群无声地掠过，将光影切割成流动的碎片。那份告白之后的微妙氛围并未完全消散，而是化作了一种沉静的默契，流淌在彼此之间。
回到刚才经过的十字路口，我目光从绘制着水族馆区域地图的告示牌上扫过，停在了一个白雪皑皑的区域。
「接下来去看企鹅，怎么样？」
我提议道，看着地图上手绘的可爱图案，突然想起了记忆里某个憨态可掬的生物。
顺着告示牌指示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明显感受到周围的空气变得冷冽了几分。洁白的冰雪世界的反射下，环境比先前的区域要明亮了不少。
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能见到企鹅零零散散地聚集在岸礁周围，不过大部分都只是挺着白色的肚皮，呆呆地站着，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偶尔有几只跃入水中，展现出与岸上笨拙姿态截然不同的敏捷的一面。认真起来还是挺厉害的嘛，让人不禁这么想。
安达站在玻璃前看得入神，幽深的冰蓝色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流转。
「安达喜欢企鹅吗？」我看着她凝视的侧影，忍不住问道。
听到我的声音，她视线从一直趴在冰面上的企鹅身上，看向我，格外认真的说。
「感觉……有点像岛村老师」
「嗯？」这个答案出乎我的意料，我不禁追问「哪里像了？」
「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懒洋洋的，很放松的感觉……」
她越说声音越小，视线也从我身上移开。
「不过，很舒服，这种氛围」
我看着那只停下滑动、开始不知道是原地发呆还是已经睡着的企鹅，好像无从反驳。
或许在我的内心深处，确实住着这样一只对太多事情都兴致缺缺的企鹅吧。、
「像企鹅啊......好像也不坏」
我欣然接受了这个形容。
不过想到它们在水里灵活的样子，即使是懒洋洋的企鹅，也有格外活泼的时候。就像我和安达在一起的时候，那不像从前的我的样子，但毫无疑问也是我真实的一部分。
我和安达之间存在这种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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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悄然流逝，在离开水族馆之前，我们经过了纪念品商店。
店里的人不算多，但商品可是琳琅满目，我们一起漫无目的地在一个个货架前闲逛着，忽然看到安达同学拿起了某件物品。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那是一个......不，应该说是一对动漫企鹅的迷你挂件，其中一只微微歪着头，像是在打瞌睡，另一只则睁着眼睛傻笑。安达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看的入神。
「想要这个吗？」我问。
她像是被我的突然出声惊到，手一颤，挂饰差点滑落。我很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那对企鹅，没等她回答。
「就当这次『约会』的纪念吧」
结完账，走出商店，我将那只歪着头、眼神慵懒的企鹅递给她，自己留下了那只憨笑着的。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指尖反复摩挲着企鹅光滑的表面，像是要将它的形状刻在心里。
我们随着人流走出水族馆，走向电车站台，傍晚的风带着舒适的凉意，吹淡了身上残留的海洋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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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电车比来时空旷许多，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将车厢内染上温暖的橙色。我和岛村老师并排坐着，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膝盖偶尔会因为电车的晃动而轻轻相碰，每一次小小的接触都会短暂夺走我的注意力。
「今天还算开心吗？」岛村老师问道。
「嗯」我用力点头。
我忽然感觉词汇匮乏得可怜，无法形容内心的万分之一，那种混合着悸动、安心、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回想着这短暂的旅程，一切都像梦境般不真切，但紧握在手心里的卡通挂件，却又时刻提醒我这并不是梦。
话说，明明是我提出周末出来玩的，这句话应该我来问才对吧？
「岛村老师你呢？」
「当然也很开心啦」她转过头，对我笑了笑。
「虽然没看到表演有点遗憾，不过也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一天呢」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让我想起我说过的话，脸颊立刻又开始发烫，只能低下头将注意力放在手心的玩偶上。回去后好好收起来吧。
电车到站，走出站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抬头望去能看见云层堆叠，空气中弥漫着和水族馆类似的潮湿气息。
「好像要下雨了」岛村老师抬头看了看天色。
「快点走吧」
然而，变化来的猝不及防。刚到我所住公寓的那条街道上，豆大的水滴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顷刻之间雨幕降下。我们来不及反应，只能在倾盆大雨之中，一股脑向公寓冲去。
终于冲进公寓楼的大门，我们站在玄关，浑身湿透，水滴不断地从头发、衣角滴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水渍。我们看着彼此落汤鸡般的模样，忍不住同时笑了出来。
「快去洗澡吧，不然会感冒的」岛村老师对我说。
「那你不是也会...」
「我等一下没关系，安达先去吧」
「可是...」
「诶，难道说...」
岛村老师突然把身体凑近，我看见水珠顺着她的顺着湿透的头发往下滑落到脸颊，然后是脖子，然后是......
被雨水打湿的浅色衬衫如薄纱一样，难以起到很好的遮挡作用，我连忙把自己的视线在被发现之前夺了回来。可能已经被发现了。
「我会快点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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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房间的空调，把干净的毛巾交给岛村老师用来暂时擦干身体，这才走向浴室。
泡在浴缸里，全身被暖意包裹，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岛村老师现在正在我的房间里』这一事实。认识到这一点之后，仿佛热水的温度也随之徒然升高，让我一阵头晕目眩。
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着她彼时的样子，我感觉我要泡晕了。
但是不能让她等太久，我冷静下来，匆匆结束了泡澡。
擦干身体，穿上干净的居家服，我深吸一口气，推开浴室门。房间内，岛村老师正用我递给她的毛巾擦拭着头发，身上的湿外套脱了下来，里面的衬衫依旧有些潮湿。
「我洗好了」我没敢直视她，从橱柜里翻出一套我的衣服。
「替换的衣服，就先用这个吧」
「谢谢」她站起身，接过我递给她的干净衣物——我专门挑了较为宽松的运动服。
她走进浴室，关上门。我站在客厅中央，心不在焉地擦拭着自己仍在滴水的头发。一直是独居的我，在房间内听见隐约传来的水声，有种奇怪的感觉。不知道我准备的衣服合不合身……她会不会觉得不方便……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充斥着大脑。
没想到她洗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我还没来得及把头发擦得更干一些，浴室的门就打开了。
「头发不吹干也是会感冒的」她微微皱眉，但语气里却带着关切。
「有吹风机吗」
我把吹风机递给她，却忽然被拉了过去。记忆短暂的消失了数秒，听见耳边吹风机嗡嗡的声音，温热的风吹过我的头发，等回过神来我已经半贴在她身上。
她的手指，轻柔地穿行在我的发间，拨动梳理着。熟悉的洗发精味道飘进鼻中，分不清是属于谁的，淡淡的湿气让我意识到其实她现在也是顶着尚未擦干的头发。
我本想说些什么，但嗡嗡作响的吹风机，盖过了我的声音，盖过了拍打窗户的雨声，也盖过了我的心跳声。我低着头，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了那温热的触感上，明明不久前才出浴，此时心脏却又像泡在热水中。
「搞定啦」
她关掉吹风机，看着我。
「还不错吧？之前在家里经常给我妹妹吹头发呢」
她打量着我，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随后给出了评价。
「安达妹妹，很漂亮呢」
可能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也可能是泡澡泡昏了头，我现在无法很好的应对这样的情况，呆坐着任由她摆弄着我的头发。
之后换我给岛村老师吹干了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