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卫填海》

题记：

有鸟焉，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卫，其鸣自詨。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于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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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次午后的阳光，它穿过建筑和建筑的面，一块块瓷砖。来到我的眼睛，说是穿过，不如说是一直散发在各处的粒子。什么地方都是一样的，在我看来。我现在坐着，在教室里面，有很多很多的点和直线还有柔和的平面。我有一个恋人，我们经常玩一个游戏——互换名字称乎对方，我记得，她的左眼睑下一点泪痣，是的，我记了很久。它就像是淡淡地荡漾在她浅黄皮肤上一样，总是，深幽又轻松地同她的嘴角一起颤抖，我记得她笑的那一次和那一天——硬要说记忆里是什么样的话，那她就是零度璀璨的夏天里提早绽放的花。我有时候，在夕阳下摸一摸，捏捏她的脸。她也会傻傻地笑。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也和对面一样，在轻度的夕阳中被她触摸。拂过我的嘴角。

想到这里她就扯起了右边的嘴角，她总是有这个习惯，笑起来嘴角只有一边会大幅度地动，或许只是因为相对于另外那个不动的线来说，才显得如此吧。她现在坐着，在阳光底下。那本日记本摊开，她已经忘记是谁写的了。不，根本不重要。她和女朋友明明已经用过对方的名字了不是吗？连名字都可以换，那么，她们两个的身体，灵魂，用来亲吻的唇互相交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一笔一画记下自己的想法，哦，对了，还有那时候。女朋友说她要去往城市的下方时。

“城市的下方？那是什么啊？”她这么问到

另一个她摸了摸她的头发“就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嘛，放心，只要我去到那里了，你也会开心的”说完她跨过天台围栏。

“你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啊……”

她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自己的恋人，很快又恢复成原先那样了“反正，就是这样。你你要一起走吗？嗯？”

日记

2025/4/12 星期六

我牵着她的手从天台上跳下去了，她的手很细，摸着骨头时会让我感觉很舒服，就像是从水面下游起，呼吸到的第一口空气，是那么地清楚和令人感动。在我们被确证死亡后，亲人们的哭丧，让我联想起亚热带不分明的天空，朦胧而稚嫩，新鲜而缓缓地活动。

我记得，我们两个一起跳的楼。她刚刚却和我说，我是在天台上吊自杀的。什么嘛，明明都到天台的说，那里还会有人选择上吊……哼，看我把你记进我的日记。

——（日记结束）——

沉闷的光和老旧得生锈的栏杆，瓷砖掉了大半，漏出一个个方形的嵌处。有的发黄，有一些地方发黑了。这是她家的天台，昨天晚上，她写了封遗书。当然，是和她一起。在许多年后，她想起这个夜晚，还是会有一半的头皮阵阵发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很舒服就是了。

她一直都有写日记的习惯，那天在教室里，女朋友上吊时，她面对着恋人的尸体，还是在一笔一画地记录。她的身体竟然没有任何恐惧和不适。可能是她已经死过很多次了吧，在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一想到，她和她不管多少个轮回后都是恋人这件事，她就想笑。轻轻扯起半边嘴角，就和挂在风扇下的女朋友一样，不过她笑的是另外一边。

当她转了一下风扇按钮后，她很快和风扇一起掉下来。闷热的空间好像和电路破裂的声音一起撕裂了。她想起了今天在日记里写的事情。当机立断，她拖着女朋友从教学楼跳下去。正是中午最热烈的阳光，照耀整个城市。她们坠下。

她们都死了，对的，毫无疑问的，早就是这样的。少女将这些年的记忆一一写下，恋人的每一个吻和现在的一次次死亡。

阳光透过青蓝色的薄窗帘，房间里充满了夏日的气息，像是水下又像是天空。热，但是刚刚好。少女半只手搭在同性恋人的锁骨上，她很喜欢她的锁骨，仿佛是惨白的皮肤上流过的凉丝丝的小河。

“诶，要是我死了，你会怎么样？”少女的恋人转过头问她。

“咦！这，不知道啊。”

“你想想”她的眼睛平淡地看着少女，好像在很远的地方遥望她久别的妻子。

“嗯……可能我……我会被旁边残忍的冰柜杀死吧。”

她忍俊不禁，翻身下床，去冰柜拿了两罐酒。“那就现在把她们杀死吧，嗯？好吗？”

“喝喝喝！你不醉不给回家，知道吗”

后面我们吐了多次，好难受，好像白昼灯眩晕着那些房间和直线，反光的平面。各色各样的平面，我永远记得那个夏天。即使现在已经是2025年4月13号了，我还是会记起她。她黑色的百褶短裙，比海水更深一点的毛针织衫以及一头染成淡红的长发。

随风飘扬，

从海平面上吹来，掀起她天台上的每一缕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