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的某次轮回）

晓美焰发现自己好像被睡了。

身体像是散了架般的酸软，她缓缓坐起身，被子和肌肤贴合带来的触感很奇妙。认清这个事实后，少女抱着脑袋思考着人生，怎么也想不明白是哪里的问题。

啊这么说好奇怪，因为焰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谁占了便宜，但恍惚中记得自己好像是被压在下面的居多，记忆的视野里几乎全是晃动的发梢...

被子悉窣声响起，床垫微微动了动，身旁的人似乎被这动静吵醒了，发出一声模糊的梦呓。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蓝色头发乱糟糟地散成一团，盖住了那人平日里的脸。

恬不知耻的蹭弄仍在继续着，那人发梢扫过焰裸露的腰间，痒痒的。少女伸出手指，怼着对方脑门想戳开，指尖却反被温热地含住，小小的虎牙轻轻咬合，梦中的笨拙连着不知轻重的力度传来，带着刻骨铭心的暧昧。

晓美焰啊晓美焰！你怎么能如此堕落！对方无论从各种角度上来说都是自己的后辈，你居然能下得去手？

就在少女心虚不已时，一只臂膀自顾自地搭了上来，熟稔地将焰的半边挽住，揽回了温暖的被窝。宛如习惯...

事情要回到一个月前。

===================================

夜色被撕开一道刺眼的口子，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的轰鸣。

"喂——转校生！你到底是在炸魔女还是炸我啊？！"

半空中，沙耶香像个破旧的钟摆，拽着学姐的丝带来回飘荡，蓝色的头发早已被气浪吹得不成样子。又一阵爆炸袭来，弄得她整个人狼狈地转了个圈。

"位置我开始前不是跟你说好几遍了吗，自己记不住怪谁。"远处，焰无语的声音透过念话传来，看着半空中那个不安分的身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麻美的缎带韧性真好，换做别的东西，恐怕早就被这个笨蛋折腾断了。

"少吃几块蛋糕吧，学姐的丝带都快撑不起你了。"

"瞎说什么！我才没胖！"少女不服气的反驳立刻从战场另一端传来，漫天的刀光飞舞着，又有几颗无辜的炸弹被提前触发，看着剧烈的火光卷起砂石，焰终于皱起了眉，"你悠着点行不，再被你这样弄下去，我再多炸药都不够你折腾的。"

"你行你上啊喂！要不是杏子和圆抽签到一组，至于全程只有我一个人挨炸吗？"

战斗仍在持续着，等收拾完残局，天已经半亮，沙耶香干脆利落地把自己摔在了地上，四肢摊开，整个人完全就是条闲鱼。

"哈啊......我死了。"

"喂，醒醒。"焰蹲下身，伸手拍着沙耶香的脸，"你不会就想这么睡过去吧。"

"让我睡一会怎么了嘛，"少女迷迷糊糊地嘀咕着，反手抓住焰的手，开始了莫名其妙的撒娇，"大不了你也陪我一起，今天的课翘就翘了。"

一声叹气，"我说，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还能有什么日子，我和你这个爆炸狂的相识纪念日吗。"

"那还不至于那么不幸。"

......

讲台上，早乙女老师推了推眼镜。

"好啦好啦，同学们，把书本收起来，期中考试要好好考哦~"

晓美焰坐在座位上捂着耳朵，努力抵御着左后方某笨蛋孜孜不倦的骚扰，脑海里的传音从一开始的哭天喊地，到后面的绝望碎碎念，现在进入到了死缠烂打求捞的阶段。

"晓美同学~焰姐姐~求求给我抄一下吧，这段时间都在打魔女我是真的一个字都没有看啊！！"

"哪有这么多魔女，"焰面无表情地把卷子翻下一页，"你就是晚上打游戏打过头了吧。"

"哎呀就打了一下星露谷而已啦.."沙耶香的声音小了一些，"焰你下次让我挨多少次炸都行，我保证绝对百分之百没有半句怨言！！"

听着好话说尽的沙耶香，焰扶额叹气，她悄悄扭过半个头，正好撞上那双蓝得过分的眼睛。一见有戏，沙耶香整个人立刻精神起来，像捡到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抓住。"拜托啦小焰，再不救我我真完了！等爸妈看到成绩，我就是魔法少女也活不了啊！！"

焰忙别回头，手下的笔尖悬在半空，在草稿纸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墨点。她呼出一口气，脑海中漠不关心地回了句："那就提前写好遗书吧，小圆我就笑纳了。"

"喂，别啊，看在我上次帮你洗衣服的份上..."

"你还好意思提！要不是为了救你我会跟你一起掉池塘里面？！"

"诶....这个...."

几秒的沉默。

过了会，沙耶香的传音又小心地探了过来，声音细若蚊蚋，"求你啦，就一题......"

焰没有抬头，只是继续写卷子。墨迹在纸上游走散开，一如既往。

沙耶香郁闷地趴在桌子上，闭起眼把头闷进试卷里，再见了爸爸，再见了妈妈，再见了小圆，因为某个坏家伙的冷酷无情，我就要....

"BACDD"

"诶？！"

"CCDBA，大题要等会"

"哇焰酱我爱你！"沙耶香整个弹起，抓起笔就是哐哐一顿抄。

突如其来的莽撞话语让焰算到一半的思路断得干干净净，少女啧了一声，"....再吵我就改主意了。"

教室外的风带着树影摇曳，吹乱了几页草稿，无声的交谈仍在持续着。焰继续写着卷子，却又忍不住装作无意地偏过脸，余光悄悄滑向后方。沙耶香仍在奋笔疾书，右侧那缕较长的头发垂在脸侧，被风轻轻拨开。少女随手撩起，露出的耳后连带着展露出的点点碎发，在阳光里泛着光，莫名地抓人。

也莫名地让人移不开眼。

这家伙安静的时候....不还挺好的嘛。

焰这么想着，嘴角轻轻勾起了下。光线从窗外斜斜落下，一寸寸扫过两人中间那条漫长的过道。

——————————————

许久后，铃声响起，哗啦啦的试卷声响成一片。

"焰——酱——！"

还没等她回头，蓝色身影就猛地扑了上来。焰整个人被撞得一个踉跄，没等搞清楚怎么回事，便被某笨蛋来了个措不及防的大大拥抱。

沙耶香的力气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一时间竟压制得焰无法挣脱开来，身体的温度、呼吸的热气，全都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上。

"焰你好厉害啊！居然都做出来了诶！！"

"唔......唔......"

焰的声音被死死闷在沙耶香怀里，她挣扎着拼命拍打反应迟钝的某人，沙耶香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松开了手。

世界豁然开朗，少女大口喘着气，头发被揉得乱七八糟，连同制服都被扯得皱成一团。她恼怒地理了理，一抬眼就对上那张还傻笑着的脸，"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

"欸嘿嘿...抱歉啦，一时太高兴了嘛——"

沙耶香挠着后脑勺，笑容里那点笨拙的讨好更让人火大。

"下一科的答案你别想要了！"

"诶，别啊！我错了我错了——"

焰赌气地转过脸，不再看她。刚刚无预警的触碰还留在皮肤里，干扰着思绪。教室里其他人的喧闹成了关不掉的背景音，所有感官都被那点余热挤到了角落。沙耶香跑上前来，一句接一句地哄着焰，外头阳光把窗棂拉成一格格金线，落在她的发上，点成一片小小的光斑，跟着沙耶香的傻笑一同雀跃着。

焰鼓着的心气慢慢懈了下来。

算了，跟这笨蛋计较什么呢。

"哎呀，你这人真小心眼。"沙耶香撇撇嘴，又凑了过来，"那要是以后你有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拜托我的啊，这个人情我会记着的，小女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焰瞥了她一眼。那双明亮眼眸依旧没有半点遮掩，径直晃得人心口发烫。莫名的火大又窜上心头，少女收拾起东西起身，咬着牙恶狠狠回应着，"你放心，一辈子都不会有那种时候。"

风从窗户又灌进来，吹乱了两人的发丝。焰被花了眼，沙耶香的蓝色迷乱在自己舞动的发梢间，不容侧目。

=====================

事实证明，有时候话真的不能说得太满。

看着灰头土脸地提着包的焰，少女努力憋着笑，忍了好久终于还是憋不住，一时间整个见泷原都回荡着沙耶香肆无忌惮的笑声。

焰没有辩解，只是低着头默默等她笑够。天花板的灰还沾在发梢上，像某种奇怪的惩罚。

说来也是无妄之灾。

焰原本在家安安静静地睡觉，结果天花板突然掉下来一块。她还没反应过来，窗外就传来一阵惊呼。

再之后的事，她也说不清了。焰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家的阳台一点点倾斜，接着便被赶来的消防直接拽出去了，警戒线围了两层。她家的阳台正好在塌陷边上——从楼下看，就像被人用刀削掉一块。

官方说法是"邻居私挖地下室造成地面坍塌"，新闻标题写得很专业，焰读了三遍才确定那确实是自己家。

现在，满身灰的少女抱着从废墟里捡回的一点东西站在沙耶香家门口，沙耶香仍旧在那笑得前仰后合。

"上次说的人情...还算数吗？"少女低着头呐呐地问道。

"哎呀想这么多干嘛，"沙耶香抹了抹眼泪，上前拎过焰的包，"我爸妈这段时间都不在家，你想住就住呗。"

走了几步，沙耶香回过头，焰仍然站在原地低着头，踌躇不前。

沙耶香歪了歪头，又走回来，她弯下腰想看焰的表情，可那人始终垂着头，沙耶香索性整个蹲了下来。

侧着脸透过发梢，她看见焰的脸一点一点涨得通红，一向冷漠的表情此时变得不成样子。

"怎么了？"沙耶香轻声问。

焰嗫嚅着，像是艰难找着词："我...还是再去看看有没有空的酒店......麻烦你也不太好——"

话还没说完，手就被沙耶香一把拽住。

这动作太自然，也太突然。焰下意识想抽回，却已被某人牢牢握在手心，少女间的手指交错着，仿佛容不下多想。

"别管那么多，"沙耶香的眼睛依旧湛蓝，"走啦，别站在外头吹风了。"

焰没能再说话，手心渗透的温度和彼此的呼吸混在一起，默认了这份突如其来的亲近，随着前方不讲道理的几分拉拽，两人的影子在门廊的灯下重叠了片刻，进了屋。

.....

屋子里不大，虽未来得及打扫，但也意外简洁。

沙耶香随手把手上的包扔到沙发上，自顾自地伸着懒腰。

焰还在好奇地打量着，黑发少女过去在医院待了太久，第一次来到朋友家，连客套都忘记了，只顾四处张望。

沙耶香看着满眼都是新奇的少女，屋里的灯光从上方落下，映得她的发色有些浅。焰的睫毛很长，淡淡的阴影一下又一下摇曳着，身上的裙摆随着少女的转动划出一道又一道弧线，如同鱼儿不经意游动的尾迹。

视线落在焰身上太久，焰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少女快速收起了表情，又回到她平日那副认真。

沙耶香撇了撇嘴，没再看她，只装作随意地翻找着衣柜，几件衣物递了过来，"你衣服都埋底下了吧，先试试我的合不合身，我明天再出去买几件给你。"

焰手忙脚乱地接过，指尖触到粗糙的织线。洗衣液的味道跟着一起上来——和沙耶香平日的一模一样，让少女的思绪走神了一瞬。

和衣服一同递过来的还有各种旅行装备，一次性牙刷和毛巾等东西堆成了小小一座山。

似是注意到了她的忐忑，少女挑了挑眉，"好啦，别愣着了，快把身上洗洗，脏成什么样子了都，"说完便不管不顾地把焰推进浴室，焰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门就被"咔嗒"关上。

门内，焰呆愣着。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灰扑扑的脸。

犹豫了一会，衣服一层层脱下，放在一旁叠得整整齐齐。

热气蒸腾，模糊了镜面，水声冲刷着她满身的灰尘，也冲淡了方才的惊慌。少女低下头，让热水顺着发梢滑落，呼吸被水声盖住，但胸口紧张的悸动却也无处藏身。

——她想起沙耶香那双湛蓝的眼睛。

少女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把自己完全浸没在水流中。

水流过发梢、过肩，顺着皮肤滑下。那种温度是许久没有的安心。

她没再想下去。

门外，沙耶香坐在沙发上，手机屏幕开了又关。浴室里的水声隔着门传来，细碎又规律。

少女静不下心，在门廊踱了一圈又一圈，每转一圈，她都试图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甩下。

沙耶香其实从来不懂焰——

沙耶香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老是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为什么老是对几乎所有人冷冰冰的，尤其是对自己总是没个好脸色。

沙耶香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家伙好像什么都不怕，又好像什么都害怕，永远孤零零地藏起自己所有，却从来不肯让人靠近半点。

步伐还是慢慢偏到了浴室。

水声终于停了，等她再次听见门响时，焰已经出来了。衬衫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少女的发梢还带着一点潮湿，温顺地贴在颈侧，那件衣服在她身上实在是大了些，像被风吹起的帆。少女的肩膀掉出来些许，连带着锁骨敞露在沙耶香眼前。沙耶香忙别过脸，脱下外套笨拙地往焰肩上搭。焰倒像毫无自觉，只是在那一动不动，像个无生气的木偶。

整理完毕，空气里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沙耶香第一次闻到自己发水的味道，淡淡的，似乎香过头了。少女咳了两声，故作镇定地扭开头。

"饿不饿？我做点吃的。"

焰想摇头，但沙耶香已经迈开步子去了厨房。焰只好跟上。

厨房的灯比客厅更亮，台面上的各种厨具排列着着，沙耶香随手打开冰箱翻找着食材。

"你想试试？"见焰站在一旁手里捏着袖口，少女随口问了句。

焰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半小时后，沙耶香发现自己高估了焰。

她原以为焰多少有点水平...至少不会把锅烧成这样。

台面上一片惨不忍睹，煎锅底糊成了黑炭，沙耶香在真诚反省，搞不懂自己只是挪开视线一分钟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开始怀疑站在身边的不是晓美焰而是某个角落钻出来的厨房魔女。

一旁的焰显然更手足无措，僵在灶前支支吾吾地辩解，注意到她的紧张，沙耶香叹了口气，转身绑上了围裙。"算了，我教你吧。"

少女走到焰身后，轻轻攥住焰的手腕，一板一眼地开始扳正她拿锅铲的姿势，"不是那样，太紧了，会刮锅的。"

温热的呼吸擦过耳边。焰想躲，却无处可退。沙耶香的动作并不急躁，手腕被稳稳托住，细长的指节轻轻碰到自己的皮肤，将温度沿着那触碰一点一点传开。焰没敢抬头，油花在锅里轻轻炸开，灶台的火焰升腾，照红了少女脸庞。

"手别抖，"沙耶香低声提醒，"看锅，不是看我，我脸上有菜吗。"

焰这才意识到自己目光飘了太远，却越发慌乱。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油锅声混在一起，一下一下，撞在胸口。

沙耶香没有再说什么，只在她的身后轻轻引导着动作，焰也没再出声，只是继续耳朵通红地盯着那口锅。备菜，起锅，下酱料。两道身影在同一方向上重叠并列，彼此的指节偶尔相触，每次交错都给心跳加上微弱的砝码。

"看吧，很简单的，"沙耶香在耳旁轻声说，"我又不会吃了你。"

沙耶香继续着，教她如何控火、如何判断香气、什么时候要翻面。每次沙耶香的气息从背后撩动，都让焰忍不住想逃离，一阵阵波动从胸口传来，像被轻轻撩动的心弦。

两人就这么奇怪地僵持着，她们互相膈应过几次：焰会因为被指点而微微发脾气，嘴硬嘟囔着会了，旋即又把什么东西弄砸。沙耶香只是无奈叹气，一遍遍地重复步骤。可是两人那些拗脾气的动作里有越来越多的停顿，有越来越多的话语在目光看不见的地方先交会。

空气慢慢变得稠密。

焰握着锅铲的手僵硬得不像是自己的，直到酱香飘散，火光跳动，她才慢慢呼出一口气。

饭菜出锅，沙耶香笑着取下围裙，动作自然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餐桌就在窗下。夜色压低，两人并肩坐下，焰拿起筷子小心地夹了一块，酱汁的味道出乎意料地温和，甚至带着一点甜。她小心咀嚼着两人的成果，拘谨地细嚼慢咽。

"怎么样？"

"......没有糊。"

"那当然，我出手的东西怎么会糊。"

沙耶香说完，又添了一筷到焰的碗里。焰没拒绝。

窗外风轻轻晃动着窗帘，桌上只剩筷子与碗碰撞的轻响。

突兀一句传来谢谢，沙耶香偏过头，焰没再继续，手指在碗边轻轻摩挲着。她的表情仍旧安静得像隔着玻璃，两人的影子被灯光叠在一起，轻轻晃动。饭菜的香味在空气中慢慢散去，只留下热气在窗边凝结成雾。

沙耶香知道自己可能从来都没真正理解过焰。

但那也没关系，少女想着。

只要焰还愿意讲，自己总会听。

而只要自己愿意听，焰终有一天会讲的。

沙耶香理所当然地相信着。

==============================

午饭时间，焰别扭地从书包里拿出个大大的饭盒。

今早那笨蛋无论如何都要自己带上它，少女深呼吸，鼓足勇气慢慢掀开盖子。

安静几秒后，预想中的爆炸和恶作剧并没有发生。

晓美焰松了口气，看来这家伙并不是想谋害朕。

凑眼一看，几列饭团规规矩矩地排列着，焰从中挑起一个，有了昨天经验的她没多犹豫就塞进嘴里。

....凭什么啊，这笨蛋的做的东西就这么好吃。

少女不服气地又拿起了一个，另一种口味在嘴里漫开，依旧是沙耶香那副随性的调味。淡淡的清甜也很开人胃口。

不过就是再怎么开胃，作为午餐的份量也太多了点。

沙耶香不会一直都吃这么多吧？焰想着，回头看了一眼，某只蓝发哈士奇在贱兮兮地看着自己，明晃晃的眉眼间全是期待的神情。焰瞅了瞅对方桌上比自己还大一号的饭盒已经吃得干干净净，扭过头下定决心不能学习沙耶香任何习惯。

莫名其妙吃了闭门羹，蓝发少女支起身，见她身边有空位，沙耶香拿起东西径直走在她身边坐下。

吱呀拖动的椅子发出声响，焰依旧没抬头。

"吃得这么香啊~"沙耶香的声音钻了过来，"好吃吗，明天我给你多做点？什么口味啊，鸡蛋还是鸡肉，实在不行我可以去菜市场买点吞拿鱼。"

焰默默嚼完嘴里的饭团，"......你好吵。"

"夸夸我又不会掉块肉，来嘛来嘛，说喜欢，说再也离不开沙耶香大人了~"

扭捏的嘴角蹭了过来，焰皱起眉，偏过头躲避着，实在拗不过了才勉强说了句一般。

"哦？一般啊。"蓝发少女的笑容更灿烂了些，"可惜你以后只有'一般'吃了。"

"我会还你的，明天轮到我来准备早饭。"

"别，我还年轻，不想死。"沙耶香收起笑容，手里的筷子往焰的饭盒凑过去一点，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把最大的饭团整个夹走，旋即塞进嘴里，了无踪迹。

"干嘛，我自己做的吃一口都不行吗"沙耶香嘟囔着，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却又一次把筷子伸过来。

少女皱眉看着第二块饭团远去，"我只是想明白某人是怎么在魔法少女的运动量下还能长胖的了。"

"要你管，反正我不要像某人一样只剩个骨头架子。"

"说谁骨头架子。"

"谁应说谁。"

"我不是。"

"就是！""不是。""是！"

像老套的二人剧，少女们互相拉扯着，最后一丝生疏随着言语与肢体间的不断拉扯渐渐消弭，周围的喧闹反倒成了和她们无关的远景。

焰自然怎么吵不过死皮赖脸的某人，还不上嘴后只能鼓着脸在一旁生闷气，手里的筷子一下下戳着角落的紫菜屑。

沙耶香也停止了挑逗，支着下巴，静静看着焰这副模样，忽然觉得挺新鲜的。那个老是缺根筋的她此刻安静地在坐自己身旁，笨拙地生着气。那副小孩子般的认真模样，竟让沙耶香觉得有点可爱。

自己还想要看见更多，更多焰可爱的样子。

伴随着咧嘴一笑，沙耶香伸手又去抢焰盒里那只剩下一半的饭团。焰则死死护住自己的最后口粮。两人你来我往，午后的阳光亮得有些过分，落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流淌成河，也擦亮了焰嘴角一抹细若悬丝的笑意。风儿喧嚣，窗外的纯澈湛蓝洒过焰，勾勒着少女脸颊的每一处转折，沙耶香依旧看着，将之尽收眼底。

直到很多年以后，沙耶香都还会想起这天。

这是属于她的情窦初开。

......

学校的时间过得很快，回到家后，两人依旧是无休止的吵架拌嘴。

今晚的天气似乎比往日更冷。沙耶香伸出手，对掌心哈了口气，口中的白雾冒出，在不远的前方散开。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玻璃上淡淡的水雾模糊了连绵不绝的街灯，像莫奈的画。

"别告诉我你今晚还打算睡这。"

见焰仍在摆弄沙发上那套枕被，沙耶香直皱起眉。

"挺舒服的，"焰头也没抬地应着，"再说就我们两个人还计较什么。"

"我不管，昨晚太晚来不及收拾就算了，今天怎么也不能..."

话说到一半，沙耶香忽然停住了嘴。

目光落在焰的袖口，由于衣服的过大，隐约露出的半截指节一晃一晃的，如果是平时，说不定还会觉得有点可爱。

下一秒，反应过来的她冲上前去，一把将焰半藏着的手拽出。

之前藏进袖子里没有发现，此刻焰瘦削的手掌早已冻得通红，寒意顺着指尖传到自己掌心，即使再怎么握住也无法温暖半点。

"你有病啊！冻成这样你不和我说？！"

焰却还是一脸无所谓，她轻轻用力想挣脱，"就冷这几天而已，大惊小怪。"

沙耶香没理她，只是抓住焰的手腕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里走，后者被拽牵得踉跄两步，还在试图挣扎，就被沙耶香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该死，这家伙是白痴吗。

心里一阵又一阵的酸楚，她甚至分不清那到底是气还是委屈。

为什么，为什么这混蛋老是不知道珍惜自己。

已经说不清多少次了。平时也是，战斗时也是，为什么什么时候问她都是那副"没关系"的样子。

自己在她眼里难道就永远是个多管闲事的外人吗？

到底还要自己担心多少次，她才会明白有人是真的在乎她。

走廊的灯光摇晃着，映在沙耶香紧绷的侧脸上，焰怔怔地跟在后面，手腕被前方攥着，有点疼。

焰有点搞不懂。

......以往凶的不都是自己吗。

为什么沙耶香...突然这么生气呢。

没等她想明白，走廊尽头的门被推开，灯光亮起，淡黄色的光线晃过室内。沙耶香走进房间，拉开衣柜埋头翻找起来。

焰跟在门口，趁机张望着这个陌生的地方。房间比她想象的要乱，游戏卡带和散乱的CD盒堆满了各个角落，昨天的作业带着潦草的笔记摊在书桌上。焰随手翻了翻，错的不忍直视。

远处的书柜上放着个什么东西，焰正想凑近细看，一不留神踢到地上的漫画，缤纷的画面散开，落在脚边。

听到声响的沙耶香转过头，蓝色的手套摊在手心。她轻轻揉了揉，确认还可堪一用。

"拿着。"

看着递来的手套，焰惊讶地抬头，沙耶香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却只是把手套伸得更近了一些。

"我不用..."

"我没问你！"

没有余地。沙耶香低下身，直接把焰缩在背后的手拽了出来。瘦骨嶙峋的指节带着方才的寒意，少女皱着眉，笨拙地把手套一点一点套上，焰下意识地缩了缩，泛红的手反而把布料扯得更紧些。沙耶香没说话，就着位置顺着腕口轻轻一推，好让它顺利贴合。

比手心更先感到热的是耳尖，微微发烫，像是无声的辩驳。

见焰仍旧低着头，沙耶香顺势把另一只手套也套上，瘦小的手被少女握在手心，僵硬着，即使隔着布料也依旧能感觉到它主人的心慌。两只手套都戴好后，少女轻轻握住焰的双手，像是确认合不合适。

焰感觉心口也跟着那一下被轻轻握紧。她想出声，可撞上的只有沙耶香明亮不已的直视，手套里的布料摩擦着焰的皮肤，传来微微的暖意。

屋里安静了一瞬，只剩窗外碍事的冷风吹响。

沙耶香缓缓松手，像是结束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焰也忙不迭地把手收回，蓝色的印迹带着温度留了下来，两人尴尬的错开目光，焰第一次意识到她的手比自己大了一圈，宽松的手套带着沙耶香的味道和温度，仿佛化为长久的相握，这一想法让焰的脸庞又红了起来，少女忙把手放到一旁，假装它不再属于自己。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冷的夜晚了。客厅的灯投出温和的光，把少女们的影子叠在一起。

事实证明，当你在一场争执里落了下风，后续的主动权也就不在你手里了。顺理成章的，晓美焰被沙耶香从她的沙发上驱逐了出去，眼前的蓝发少女无比认真的发出威胁，在咔哒一声关门声后，焰只能选择和沙耶香挤在唯一一张床上。

沙耶香的房间原本是她父母的卧室，自从上学后，父母搬去隔壁，这里便成了沙耶香的所有物。大部分东西都拿走了，唯独双人床拆卸实在是太费功夫，就留在了这里，占据了大半空间。

沙耶香其实还挺喜欢这张大床的，可以自由自在地折腾翻滚，像入水的鱼儿。

不过现在，伴随着灯的熄灭，床榻另一侧不容忽视的重量一直提醒自己，水里有了另一条鱼。

本来沙耶香没这么早睡的，以往这时间房间里都还灯火通明。结果为了赌气关了灯，却怎么也睡不着。

背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她感觉到焰翻了个身，随后便是平稳的呼吸声。

睡这么快？这人一点床都不认的吗。沙耶香试探的喊了几声，回应自己的依旧只有焰轻微的鼻息。

罢了，睡吧睡吧，沙耶香无语地紧了紧被子，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才摊上这脑子缺根筋的家伙，明天往她饭里放芥末。

夜色低沉，月牙高悬，夜晚的风也不那么喧嚣，半梦半醒间，沙耶香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视野里似乎有什么。

少女费力地眯开眼。模糊的视线晃了晃，月光从窗缝里爬进来，铺在床的一侧。

就在那光线跃过的地方，焰的睡颜毫无防备地展露着，月光偏心地在她黑色长发上打出一层银色的霜华，美得让人忘却呼吸。

两人此时的距离近得实在是有些过分。焰轻微的呼吸拂在自己额前，带着一点暖意。侧睡的发丝落在她脸颊，随着着呼吸的节奏轻轻晃动。那张平日里冷淡得像结了冰的脸，现在出奇地安静，连惯常紧皱的眉心也舒展开来。

沙耶香现在不困了，只是生怕自己促急的心跳声惊扰了这份稀有的平静。

第一次这么近地观察着，她的睫毛真的很长，几乎能在皮肤上投出影子，而且每个五官都像雕塑一样恰到好处。

移不开，目光怎么也移不开焰。

要是能永远看着这个样子就好了....这念头冒出来时，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思索片刻，沙耶香手向后伸去，摸到床头的手机。察觉到动静，焰的眉头紧了些，吓得沙耶香连忙停下动作。

几分钟后，呼吸声渐渐平稳，沙耶香慢慢地拿起手机，屏幕的亮光一瞬间亮起，她犹豫了几秒，还是点开了相机。镜头框住了焰的脸，即使不加任何修饰，依旧漂亮得过分。

这家伙真的没人追吗，沙耶香在心里暗暗吐槽，随后按下了快门。

手机背后刺目的白光闪了两下，照亮了半个房间，也把沙耶香的大脑弄得宕机。

*见泷原粗口*，谁给老子闪光灯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