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杨栖岚的手还是动了。
“都别动。”
声音从喉咙里出来，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手已经放在孙晓雯肩膀上了。
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了。
杨栖岚能感觉到视线落在她身上——很多道，带着惊讶。
但她没看。
只是盯着孙晓雯的伤口。
“退后。”她说，抬起头扫了一眼围着的人，“挡住空间了。”
人群往后退了一些。
杨栖岚的手扶着孙晓雯的肩膀，能感觉到她在发抖。
带着紧张的颤抖。
“让我看看。”她说。
“好、好痛……”孙晓雯哭着说。
“嗯，我知道。”杨栖岚的手移到膝盖周围，轻轻按压，“别乱动，先检查有没有骨折。”
孙晓雯的身体绷得很紧。
“能动吗？”杨栖岚问，“试着弯一下。”
孙晓雯试着动了动，发出一声痛呼。
“慢一点。”杨栖岚说，“能动就说明没骨折。”
她把裤腿一圈一圈挽上去。
擦破的皮肤渗出血珠，混着泥沙和碎石。
“谁有水？”她抬起头。
立刻有三四个人递上水瓶。
杨栖岚接过最近的那瓶，拧开瓶盖，倒在手心里。
“会疼，忍一下。”
她用水轻轻清洗伤口。
孙晓雯疼得直抽气。
“深呼吸。”杨栖岚说，声音很平静，“别看伤口，看我。”
孙晓雯抬起头，对上杨栖岚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沉静。
“就快好了，”杨栖岚说。
“还有创可贴或者纱布吗？”清理完伤口，她环视一圈问。
“我，我有创可贴！”一个女生立刻翻了翻口袋。
杨栖岚接过，撕开包装，小心翼翼地贴在伤口上。
“好了。”她说，“能站起来吗？”
“我试试……”
杨栖岚站起来，伸出手。
孙晓雯看着那只手，愣了一下。
然后伸手，握住了。
掌心的温度传来——温的，比许掬清的手凉一些，但会比林簌玉的手暖。
杨栖岚用力，将她拉了起来。
“试着走两步。”
孙晓雯试着走了两步，虽然疼，但能走。
“报告教官！”
教官快步跑过来，拨开人群。
“怎么回事？”
“报告，孙晓雯跑步时摔倒了。”有人立刻回答。
江教官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孙晓雯的膝盖。
创可贴贴得很平整，周围的皮肤也清理得很干净。
“谁处理的？”她抬起头。
“杨栖岚。”几个人异口同声。
江教官站起来，看向杨栖岚，眼神里有了些许欣赏。
“处理得不错。学过？”
“没有。”杨栖岚摇头。
江教官挑了挑眉，没再多问。
杨栖岚看了看孙晓雯，又看了看教官。
“报告教官，我想带孙晓雯去医务室检查一下。”
“刚才只是简单处理，”她继续说，“需要专业的医生检查一下。”
江教官点了点头：“可以，你送她去吧。”
“谢谢教官。”
“我也去！”
许掬清的声音突然响起。
杨栖岚转过头，许掬清已经从队伍里冲出来了，脸很红。
“我可以帮忙！”她说，声音有点抖。
“不行。”教官冷声说，“其他人继续训练。”
“可是……”
“可是什么？杨栖岚是送伤员，不是去玩的。”
许掬清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她看着杨栖岚，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
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杨栖岚回头看了一眼。
许掬清还站在那里，低着头。
肩膀在抖。
杨栖岚的胸口突然紧了一下。
她想说“我很快回来”。
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说这个干什么？
她只能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医务室在综合楼二楼最东侧。
杨栖岚扶着孙晓雯，一步一步往前走。
走得很慢。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她们两个人的脚步声。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道光斑。
“那个……”孙晓雯突然开口，声音很小，“谢谢你。”
杨栖岚侧过头看她：“嗯。”
“刚才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什么。”杨栖岚说，“换谁都会帮的。”
“不一样。”孙晓雯摇摇头，声音更小了，“其他人都只会围着看……只有你知道该怎么做……”
杨栖岚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孙晓雯偷偷看了她一眼，咬了咬嘴唇。
“你……你真的没学过急救吗？”
“没有。”
“那你怎么会的？”
杨栖岚沉默了几秒。
“以前……”她开口，声音很轻，“画室里有人摔倒过，看过老师处理，就记住了。”
“记性这么好，你真的好厉害”
杨栖岚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到了医务室门口。
杨栖岚推开门。
医务室里很安静，只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坐在办公桌前。
“医生，我同学摔倒了，需要检查一下。”
……
处理完伤口后。
两人走出医务室。
孙晓雯试着走了几步，姿势比刚才好了一点。
“好多了。”她说，“谢谢你陪我来。”
“应该的。”杨栖岚说。
两人沿着走廊往回走。
走了一会，孙晓雯又忍不住开口。
“栖岚。”
“嗯？”
“你和许掬清……”孙晓雯犹豫了一下，“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杨栖岚的脚步又顿了一下。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孙晓雯小心翼翼地说，“我感觉你好像在躲着她。她对你那么热情，但你总是……有点疏离。”
杨栖岚看着前方的走廊，阳光洒在地上，明明灭灭。
“没有矛盾。”她最终说。
杨栖岚能看见她努了努嘴，像是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两人下了楼，走出综合楼。
操场上，训练还在继续。
整齐的队伍在烈日下跑着，喊着口号。
杨栖岚远远地看着那些身影。
她能看到林簌玉在队伍前面，步伐稳定。
能看到许掬清在后面，低着头，一个人。
“你要回去训练吗？”孙晓雯问。
杨栖岚看了看操场，又看了看孙晓雯。
“先送你回宿舍。”
“不用了！”孙晓雯赶紧说，“我自己能走！你快回去吧……”
“教官让我送你，”杨栖岚说，“送到宿舍才算完成任务。”
孙晓雯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点了点头。
“那……麻烦你了……”
两人往宿舍楼走。
太阳越来越高了，热度也上来了。
杨栖岚能感觉到孙晓雯的体温，透过衣服传过来。
温的。
和许掬清不一样。
但是她也描述不出为什么不一样。
只能感受着胸口又闷了一些。
她加快了脚步。
“栖、栖岚……”孙晓雯小声说，“太快了……”
杨栖岚停下来：“抱歉。”
“没、没事……”
她放慢脚步，继续往前走。
宿舍楼。
杨栖岚扶着孙晓雯上楼梯。
“慢一点，别碰到伤口。”
“嗯……”
一阶，一阶。
很慢。
终于到了宿舍门口。
杨栖岚推开门，宿舍里很安静。
“你上去休息吧。”杨栖岚说。
“嗯……”孙晓雯看着床梯，“我……我自己可以的……”
“我扶你。”
杨栖岚站在床梯旁边，伸出手。
孙晓雯咬着嘴唇，慢慢爬上去。
杨栖岚的手扶着她的腰，防止她掉下来。
很轻的力度，但很稳。
孙晓雯爬到床上，转过身，脸红红的。
“谢、谢谢……”
“嗯。”
杨栖岚转身走向门口。
“栖岚！”
孙晓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杨栖岚回头。
孙晓雯坐在床上，脸红红的，手指绞在一起。
“怎么了？”
“我……”孙晓雯咬着嘴唇，“我真的……真的很感谢你……”
杨栖岚看着她。
“没什么好感谢的。”
“可是……”
“你受伤了，我帮你，这很正常。”
说完，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身后关上。
杨栖岚站在走廊里，深吸一口气。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心。
刚才孙晓雯握得很紧，手心都有点红了。
她盯着那个红印。
能感觉到和许掬清的手不一样。
但是说不清楚原因。
回到操场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队伍还在训练。
杨栖岚走过去，站到队伍后面。
教官看了她一眼：“怎么样？”
“她回宿舍休息了。”
“嗯，归队吧。”
杨栖岚点点头，走到自己的位置。
林簌玉站在前面，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许掬清站在后面，低着头，没有看她。
训练继续。
太阳越来越高，越来越热。
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滴进眼睛里。
杨栖岚眨了眨眼，视线变得模糊。
“向右转！”
“齐步走！”
“一二一！一二一！”
脚步声整齐地响着。
杨栖岚跟着队伍走，什么都没想。
只是机械地迈着步子。
她喜欢这种感觉，什么都不用想的感觉。
只要听口令就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休息十分钟！”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纷纷找地方坐下。
杨栖岚走到树荫下，背靠着树干，闭上眼睛。
脚步声响起，在她旁边停下。
杨栖岚睁开眼睛。
林簌玉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瓶水。
“给你。”
杨栖岚看着那瓶水——瓶身上凝着水珠。
又是冰的。
“谢谢，我有……”
“你的应该不凉了吧？”林簌玉笑了笑，“这个是刚从售货机拿的。”
她把水塞进杨栖岚手里。
“天这么热，喝点冰的。”
杨栖岚握着那瓶水，手心一凉。
“……谢谢。”
“不客气。”林簌玉在她旁边坐下，“晓雯怎么样了？”
“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休息几天就好。”
“那就好。”林簌玉说，“你刚才处理伤口很细心，我还没到跟前，你就处理好了。”
杨栖岚没说话。
“她应该很感激你。”林簌玉继续说，语气很温和，“毕竟才认识两天，你就对她这么好。”
杨栖岚握着水瓶的手紧了一下。
“只是顺手帮忙。”
“我知道。”林簌玉笑了笑，“但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
停顿了一下。
“栖岚，你是个很善良的人。”
杨栖岚转过头看她。
林簌玉还在笑，笑得很温柔。
“看到有人需要帮助，就会伸手。”
“这很好。”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杨栖岚觉得哪里不对。
“……嗯。”她低下头，拧开水瓶，喝了一口。
冰的，凉的，顺着喉咙滑下去。
但胸口的闷还在。
林簌玉站起来，“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事情。”
她走了几步，又回头。
“栖岚，”她说，语气很温和，“照顾别人是好事，但也要照顾好自己。”
“别太累了。”
说完，她转身走了。
杨栖岚坐在树下，握着那瓶冰水。
林簌玉的话在脑子里转。
“照顾别人是好事，但也要照顾好自己。”
“别太累了。”
她说得对吗？
杨栖岚不知道。
只知道听到这句话，胸口的闷更重了。
她抬起头，看向远处。
许掬清坐在另一棵树下，一个人，低着头。
没有和任何人说话。
杨栖岚盯着那个背影。
她突然想站起来，想走过去。
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说什么？
她不知道。
所以她继续坐着。
握着那瓶冰水。
凉的，但握在手里，一点都不觉得舒服。
又训练了一会，到十一点多。
“解散！下午两点集合！”
教官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纷纷往食堂走。
杨栖岚也跟着人群走。
林簌玉走在前面，和几个同学说着话。
许掬清走在后面，低着头，一个人。
杨栖岚走在中间。
她想回头看许掬清。
但脚步被人流推着向前走。
食堂到了。
人很多，很吵。
杨栖岚跟着人流排队打完饭，端着托盘走到角落的桌子。
她放下托盘，然后拿起筷子，开始吃。
菜很咸，米饭有点硬。
她机械地咀嚼，吞咽。
尝不出什么味道。
只是吃。
吃了几口，有人在对面坐下。
杨栖岚抬起头。
林簌玉端着托盘，笑着坐下。
“介意吗？”
“……不介意。”
又有人坐下。
杨栖岚抬起头——是许掬清。
许掬清端着托盘，在林簌玉旁边坐下。
她的托盘里只有一点青菜，没有肉，没有汤。
杨栖岚皱了皱眉。
“小掬……”
许掬清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着她。
杨栖岚的话卡在喉咙里。
该说什么？
“多吃一点”？
然后呢？
她不知道。
“……没事。”她低下头，继续吃饭。
许掬清的脸很白，眼睛下面有一圈青色。
“你昨晚没睡好？”
许掬清的筷子停了一下。
“……睡得还好。”
但她的声音在发抖。
杨栖岚想再问，但不知道该怎么问。
气氛很尴尬。
三个人坐在那里，谁都没说话。
只有筷子碰到碗的声音。
十几分钟后，三个人都吃完了。
都默默地端着餐盘，往回收处走去。
放好餐盘，走出食堂。
阳光刺眼，热浪扑面而来。
杨栖岚眯着眼，正要跟着两人往宿舍方向走。
突然停下脚步。
“等一下。”她说。
许掬清和林簌玉同时回头。
“怎么了？”林簌玉问。
“你们先等我一会。”杨栖岚说完，转身又往食堂里走。
过了一会，她从食堂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打包好的饭盒。
透明的盖子下面，能看到米饭和几样菜。
“走吧。”她说。
许掬清看着那个饭盒。
眼睛眨了眨。
然后低下头。
什么都没说。
杨栖岚往前走。
许掬清跟在后面，脚步很慢，很重。
每一步都像是在拖着什么东西。
杨栖岚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脚步声不对。
回头看了一眼。
许掬清低着头，手攥着衣角。
脸很白。
“小掬？”杨栖岚叫她。
许掬清抬起头，眼睛红红的。
“……嗯。”
只有一个字。
然后她又低下头，继续往前走。
杨栖岚看着她，喉咙有点紧。
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个人往宿舍楼走。
一前一后。
中间隔着一段距离。
许掬清一直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
就这样跟着。
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才能跟上杨栖岚的脚步。
是太累了吗？
三个人走进宿舍楼，上楼。
走廊里很安静。
许掬清一直走在最后，脚步声特别重，在走廊里回荡。
杨栖岚推开宿舍门。
孙晓雯正躺在床上。
听到门响，她抬起头。
“你们回来了！”她说，然后看到杨栖岚手里的饭盒，愣了一下。
“你的午饭。”杨栖岚走过去，把饭盒放在孙晓雯的桌上，“趁热吃吧。”
孙晓雯看着那个饭盒，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你给我带的？”
“嗯。”杨栖岚点头，“你腿不方便，下楼麻烦。”
身后传来“砰”的一声。
杨栖岚回头，看到许掬清正站在自己床边，书包被她重重地扔在了椅子上。
许掬清没看她，直接爬上床，动作很快，很重。
然后“唰”的一声拉上了床帘。
杨栖岚愣了一下。
是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生气？
“我……”孙晓雯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她立刻从床上坐起来，“谢谢！真的太谢谢了！”
她说着就要下床。
动作太急，完全忘了自己膝盖还受着伤。
脚刚踩到梯子上，膝盖突然一阵刺痛。
“啊”
孙晓雯整个人失去平衡，往前栽去。
杨栖岚站在床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孙晓雯朝自己扑过来。
下意识地，她张开双臂。
“砰”
孙晓雯撞进她怀里。
好在不是很高，孙晓雯的体重也不重，冲击力不算大。
杨栖岚抱住扑过来的人，身体往后趔趄了几步，后背撞在桌沿上。
“疼……”孙晓雯趴在她肩上，声音带着哭腔。
“别动。”杨栖岚稳住身形，双手扶着孙晓雯的腰，“站稳了吗？”
许掬清的床帘被猛地拉开。
“唰”
声音比平时大很多。
杨栖岚转头，看到许掬清坐在床沿，手还扒着床边，整个人像是要跳下来。
“栖岚！”她的声音很大，带着慌乱。
“没事。”杨栖岚说，已经扶稳了孙晓雯。
许掬清的动作顿住了。
她看着杨栖岚扶着孙晓雯，看着两个人的姿势，嘴唇动了动。
然后她缩回床上，“唰”的一声又拉上了床帘。
这次的声音更大。
林簌玉也站起身，走了两步，但看到杨栖岚已经扶稳了孙晓雯，又退回座位。
杨栖岚听到许掬清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翻身。
她扶着孙晓雯，小心地让她坐到椅子上。
“你慢一点。”她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伤还没好，别乱动。”
“对不起对不起……”孙晓雯连连道歉，脸涨得通红，“我太激动了……”
“下次注意。”杨栖岚说，松开手，“坐好，吃饭吧。”
“嗯！”孙晓雯点头，拿起筷子。
打开饭盒，看到里面的菜，她又愣住了。
“这个……”孙晓雯抬起头，看着杨栖岚，“你怎么知道我吃这些？”
杨栖岚顿了一下。
“昨天去食堂的时候看见的。”她说，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不喜欢吗？”
许掬清的床上传来一声很轻的声音。
像是抽气，又像是压抑的什么。
杨栖岚看向那边，床帘拉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到里面。
“喜欢喜欢！”孙晓雯立刻摇头，“超喜欢！”
她说完，立刻埋头开始吃。
筷子夹菜的速度很快，像是有人要跟她抢一样。
一边吃，眼泪一边往下掉。
掉在米饭上，掉在菜里。
她也不管，继续吃。
杨栖岚看着她那副样子，有些困惑。
“很饿吗？”她问。
“不是……”孙晓雯含着饭，声音含糊不清，“就是……太好吃了……”
她又夹了一大口菜，塞进嘴里。
腮帮子鼓得像松鼠。
杨栖岚看着她，眉头微微皱起。
“慢点吃，”她说，“又没人跟你抢。”
“嗯嗯嗯！”孙晓雯用力点头，但吃饭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
许掬清的床上又传来声音。
像是在翻身，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然后是很轻很轻的呜呜声。
杨栖岚听到了，她转头看向许掬清的床。
床帘还是拉得严严实实的。
很小，很轻，像是在努力憋着，不想让人听到。
但还是泄露出来了一点。
杨栖岚皱起眉。
又怎么了？
她叹了口气，转身往阳台走去。
“我去洗澡了。你慢慢吃。”她对孙晓雯说。
“好！”孙晓雯说，嘴里还塞满了饭。
杨栖岚走进阳台，关上门。
十几分钟后，水声停了。
杨栖岚从阳台出来，头发还盘着，带着一丝水汽。
她简单擦了擦，走到自己的床边。
孙晓雯正在收拾饭盒。
许掬清的床帘还是拉着的，里面没有声音。
杨栖岚看了那边一眼，犹豫了一下。
“栖岚！”
孙晓雯放下饭盒，连忙叫住她。
杨栖岚转过头：“嗯？”
“那个……”孙晓雯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真的太谢谢你了。”
“说过了，不用谢。”杨栖岚说。
“不是！”孙晓雯摇头，“我是说……你记得我吃什么，我真的很开心。”
她顿了顿，眼眶又红了：“从小到大，除了我妈，没有人会注意我喜欢吃什么。”
杨栖岚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孙晓雯抹了抹眼泪，“我知道你可能只是随便记了一下，但是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所以谢谢你。”
她说着，深深地鞠了一躬。
杨栖岚看着她那副认真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起来吧。”她说，“只是件小事。”
“对你来说是小事，”孙晓雯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对我来说就是大事。”
杨栖岚沉默了几秒。
“吃完了？”她问。
“嗯！”孙晓雯点头，“吃得好饱！”
“那回床上休息。”杨栖岚说，“受伤了，要多修养一会。”
“好！”孙晓雯答应得很快，但没有立刻动。
她站在那里，看着杨栖岚，欲言又止。
“怎么了？”杨栖岚问。
“我……”孙晓雯咬了咬嘴唇，“我能抱你一下吗？”
杨栖岚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就一下！”孙晓雯赶紧说，“就是想表达一下感谢！不会太久的！”
杨栖岚看着她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
犹豫了几秒。
“……好。”
孙晓雯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张开双臂，轻轻抱住杨栖岚。
动作很轻，像是怕吓跑她一样。
“谢谢。”她把脸埋在杨栖岚肩上，声音闷闷的，“真的谢谢。”
杨栖岚站在那里，双手僵硬地垂在身侧。
她能感觉到孙晓雯的体温，还有她轻微的颤抖。
几秒后，孙晓雯松开了手。
“好了！”她笑得很灿烂，“我回去睡觉了！”
她转身，一瘸一拐地往床边走。
杨栖岚看着她的背影，刚想说什么。
“唰”
许掬清的床帘又被拉开了。
杨栖岚转头。
许掬清坐在床沿，拿被子遮住自己的表情。
她看着杨栖岚，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只是看着她。
杨栖岚愣住了。
“小掬……”她开口。
许掬清咬了咬嘴唇，转过头，又把床帘拉上了。
“唰”
这次的声音很轻，但杨栖岚能感觉到，那里面藏着很多情绪。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道床帘。
不知道该怎么办。
宿舍里很安静。
孙晓雯已经爬上床了，床帘拉着，很快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
许掬清的床帘也拉着，里面传来很轻很轻的抽泣声。
压抑的，努力憋着的。
一声，一声。
林簌玉站起来，拿起衣服。
“我去洗澡了。”她说，走向阳台。
水声响起。
杨栖岚站在宿舍中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许掬清还在哭。
那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宿舍里，特别清楚。
杨栖岚的手攥紧了拳头。
她应该过去吗？
过去应该说什么？
应该做什么吗？
她看了一眼时间快一点了。
还有一个多小时，下午就要继续训练了。
她很累。
想睡一会儿。
或许……睡一觉醒来，一切就好了？
她这样想着，走到自己床边。
手扶着床梯，准备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