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走出宿舍。
“栖岚！”许掬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但她没有停。
走廊很长。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
从走到跑。
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很急促。
她能听到身后的声音——
“栖岚！你等等！”
是许掬清。
还有林簌玉的声音，很轻：“小掬，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
“可是……”
杨栖岚推开楼梯间的门，冲下楼。
脚步声回荡在楼梯间里。
她的呼吸很急促。
胸口那股闷还在，但跑起来的时候，好像……
好像没那么重了。
推开一楼的门，夜风扑面而来。
杨栖岚站在宿舍楼门口，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她只是走，穿过食堂，绕过教学楼。
前面出现了操场。
操场上还有不少人——跑步的、聊天的、坐在草地上的。
到处都是声音。
杨栖岚的脚步停住。
她不想去人多的地方。
视线扫过操场，看到看台下有一片阴影。
她走过去，贴着边缘，避开人群。
看台下很暗，灯光照不到这里。
她在台阶上坐下，靠着柱子。
从这里能看到操场，但操场上看不到她。
很好。
杨栖岚深吸一口气。
胸口那股闷，终于散开了一些。
她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
安静。
终于安静了。
只有她自己。
一个人。
她抬起头，看向天空。
操场的灯很亮，盖过了星光。
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到几颗星星。
但她还是盯着看。
试着找那些被灯光掩盖的星星。
一颗，两颗。
很暗，但确实在那里。
杨栖岚看着那些星星，思绪慢慢放空。
不去想许掬清，不去想林簌玉，不去想孙晓雯。
不去想今天发生的所有事。
只是看着星星。
安静地看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杨栖岚听到脚步声。
很轻。
从操场边缘传来。
越来越近。
她没有动，只是转过头。
阴影的入口，站着一个人。
逆着光，看不清脸。
但那个身形……
有点熟悉。
那个人也看到她了。
愣了一下。
然后发出一个很小的惊呼：
“啊……”
声音很小，带着慌张。
是孙晓雯。
杨栖岚看着她。
孙晓雯也看着杨栖岚。
两个人都没说话。
只是这样看着。
操场上的声音还在，但这片阴影里，很安静。
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孙晓雯的脸在逆光里看不清表情。
但杨栖岚能看到，她的手在发抖。
攥着衣角，攥得很紧。
“对、对不起……”
孙晓雯的声音突然响起，很小，带着颤抖。
“我、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我、我马上走……”
她说着，转身要走。
“不用。”
杨栖岚听到自己说。
声音很轻，在阴影里显得很清晰。
孙晓雯的脚步停住了。
她回过头，眼睛睁得大大的。
“你……你是栖岚吗？”
“你……你不介意吗？”
杨栖岚看着她。
孙晓雯站在那里，手还在抖。
灯光亮了一点，能看清她的表情。
脸上是那种……
是那种“我不该在这里”的不安。
杨栖岚很熟悉那个表情。
因为她也有过这样的表情。
“坐吧。”她说。
声音还是很轻。
孙晓雯愣了一下，像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真、真的可以吗？”
“……嗯。”
孙晓雯犹豫了几秒。
然后慢慢走进阴影里。
她在离杨栖岚有点远的地方坐下。
保持了一段距离。
不是很近，但也不算远。
刚好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但又不会不自在。
孙晓雯抱着膝盖，低着头。
杨栖岚也抱着膝盖，看向前面的操场。
两个人都没说话。
只是安静地坐着。
阴影里很暗，很安静。
和外面明亮热闹的操场，像是两个世界。
杨栖岚能听到孙晓雯的呼吸声。
很轻，有点急促。
像是刚跑过来的。
或者……
或者也是逃过来的。
她没有问。
孙晓雯也没有说。
两个人都没说话。
只是安静地坐着。
杨栖岚能听到操场上的声音——
有人在跑步，脚步声很规律。
有人在聊天，笑声传得很远。
还有风声，吹过看台的缝隙，发出很轻的“呼呼”声。
她抱着膝盖，看着前面的草地。
操场的灯很亮，照在草地上，反射着微光。
像是会发光的绿色地毯。
她盯着那片光看。
不知道在想什么。
或者说，什么都没想。
脑子很空。
“那个……”
孙晓雯的声音突然响起。
很小，在夜风里几乎要被吹散。
杨栖岚转过头。
孙晓雯还是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
“我……我也是……”
她的声音很小，像是在害怕什么。
“逃出来的。”
她说完，脸红了，像是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我、我不是说你在逃……我是说我……”
“我知道。”杨栖岚打断她。
孙晓雯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
然后又快速移开。
“……嗯。”她小声说。
杨栖岚看着她，然后收回视线。
她们都是逃出来的。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
杨栖岚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
只能把目光重新放回操场上。
操场上跑步的人渐渐停下来了，喘着气坐在草地上。
聊天的那群人也散了，往宿舍楼走。
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少。
夜色越来越深。
杨栖岚能看到，路灯下飞着小虫子，一圈一圈地飞，飞不出那片光。
旁边的孙晓雯动了一下。
杨栖岚下意识地转过头。
孙晓雯在揉眼睛，看起来有点困了，但她没有走，还是坐在那里，蜷着身体。
杨栖岚收回视线。
她不知道孙晓雯为什么不走。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问。
她们就这样坐着。
谁都没说要走。
风大了一点，吹过看台，发出“呜呜”的声音。
有点冷。
杨栖岚缩了一下肩膀。
“那个……”
孙晓雯的声音突然响起，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杨栖岚转过头。
孙晓雯垂着头，手指绞在一起。
“宿舍……”她说到一半，停住了，不敢继续。
杨栖岚等着她。
风吹着她们的头发，操场上又走了几个人，说笑声渐渐远去。
“宿舍……有点吵……”
孙晓雯终于说完了，声音轻得像耳语。
杨栖岚的手指缩了一下。
吵。
这个词，很准确。
确实很吵。
是那种让人想逃的吵。
“……嗯。”她说。
孙晓雯的肩膀松了一下。
操场的灯又灭了几盏，草地暗了一些，天空亮了一些，能看到更多星星了。
等了一会儿，孙晓雯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还以为只有我这样想……”
声音更小了，像是在自言自语。
杨栖岚没说话。
孙晓雯的双手握得更紧了。
“但是……”她停顿了一下，“但是你应该不会觉得吧……”
杨栖岚转过头：“什么？”
“你那么厉害……”
孙晓雯说到一半，又停住了，不敢继续。
她垂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指节都发白了。
杨栖岚等着她。
夜风吹过看台，发出细微的声响。
“你应该……应该很习惯被很多人围着吧……”
孙晓雯的声音若有若无，说完后身体僵了一下，像是用尽了全部勇气。
杨栖岚看着前面的操场。
月光照在草地上，空荡荡的，寂静无声。
“我不习惯。”她摇了摇头说。
孙晓雯猛地抬起头，张着嘴，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真、真的吗？”
“……嗯。”
孙晓雯看着她，嘴唇动了几下，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
她的眼眶瞬间泛红。
“可是……”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可是你……你那么特别……”
杨栖岚摇摇头。
“我也觉得吵。我也……想一个人待着。”
眼泪掉下来了，一颗，两颗。
孙晓雯立刻转过身去，只留给杨栖岚一个背影。
“对不起……”她的声音在发抖，“我……我只是……”
她抬起手，快速擦着眼泪，但眼泪越擦越多，擦不完。
她的身体开始颤抖，幅度很小，不是大幅度的抽搐，是细微的、压抑的震颤。
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拼命擦眼泪，拼命憋着，但肩膀还在抖。
抽泣声很轻，几乎听不到。
杨栖岚看着她的背影。
孙晓雯缩成一团，不让她看到自己哭的样子。
杨栖岚的手指动了一下，想说什么，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前有人这样在她面前哭过吗？
许掬清会哭。
但许掬清的哭是放肆的、大声的，蹲在她面前哭，要她看到，要她回应。
孙晓雯不一样。
她转过身去，不让她看，怕打扰她。
杨栖岚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
只是觉得……
觉得看着孙晓雯这样憋着，有点不太舒服。
不是孙晓雯让她不舒服。
是那种“怕打扰她”的小心翼翼，让她不太舒服。
她想说“你不用这样”。
但话又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她只是坐在那里，等着。
操场上的灯又灭了几盏，那片草地更暗了，但月光更亮了，照在上面像是镀了一层银。
远处宿舍楼的灯一盏盏熄灭，大家都去睡了，但她们还坐在这里。
孙晓雯的抽泣声渐渐弱了，她还是转过身去，在擦眼泪，努力调整呼吸。
一下，两下，三下。
像是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对不起……”她的声音传来，鼻音很重，“我太丢人了……”
“你不是。”杨栖岚说。
孙晓雯的肩膀动了一下。
“我……我没事了……”她说，声音还在颤抖，“我马上就好……”
又过了一会儿，她慢慢转过身。
月光照在她脸上，眼睛通红，脸上还有泪痕。
她努力笑了一下，但笑容很勉强。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杨栖岚说。
孙晓雯不敢抬头看她，双手攥在一起。
“我只是……太激动了……”她的声音像蚊蝇，“我以为只有我这种普通人才会这样……”
她咬了咬嘴唇，眼眶又红了，但这次她憋住了。
“我以为像你这样厉害的人……应该喜欢被人注意……”
杨栖岚看着她。
孙晓雯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还在憋着，拼命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不喜欢。”杨栖岚说。
眼泪还是掉下来了。
但这次孙晓雯没有转过身，只是垂着头，让眼泪滴在地上。
“谢谢你……”她哽咽着说，“谢谢你愿意告诉我……”
她拼命眨眼睛，不让更多眼泪掉下来。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不是那么奇怪……”
说完，她又快速擦眼泪，然后转过身去，只留给杨栖岚一个背影。
肩膀还在微微颤抖，她蜷着身体，把脸埋进膝盖里。
杨栖岚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是坐在那里。
风停了。
操场上一片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
孙晓雯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了，她还是转过身去，没有回头，双臂环住腿，像是在给自己一个拥抱。
杨栖岚能看到她的肩膀不再抖了，呼吸也稳了，但她还是没有转回来。
又过了很久。
久到杨栖岚以为孙晓雯不会再说话了。
“但是……”
孙晓雯的声音突然响起，轻得像耳语。
杨栖岚转过头。
孙晓雯还是没有回头，只留一个背影。
“但是你和我不一样……”
她的声音很轻，但很认真。
“你是因为太厉害了，所以才想一个人……我是因为太普通了……不一样的……”
说完，她又把脸埋进膝盖里。
杨栖岚看着她的背影。
孙晓雯缩成一团，还是不敢看她。
她张了张嘴，想说“我们一样”。
但话卡在喉咙里。
她自己都不确定。
她们是一样的吗？
她不知道。
只是坐在这里，胸口那股闷散开了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风吹的。
或者是夜晚的空气比较好。
她没有细想。
杨栖岚收回视线，看向操场。
月光照在草地上，空荡荡的，一片寂静。
孙晓雯没有走。
她也没有让她走。
反正……也不吵。
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
操场上的人已经走光了，草地空荡荡的，只有月光照着。
风吹过看台，发出很轻的声音。
杨栖岚看着前面，脑子放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
孙晓雯的手机突然震动。
“嗡嗡”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很清晰。
孙晓雯快速拿起来看，脸色变了一下。
她咬着嘴唇，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最后还是放下了手机。
没有回消息。
又过了一会儿，手机又震动了。
这次，孙晓雯看了一眼，肩膀动了一下。
她慢慢站起来。
“我……”她的声音很小，“我该回去了……”
杨栖岚转过头。
孙晓雯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
“她们……她们在找我……”
她说着，又补充了一句：
“你……你也快点回去吧……她们应该也在找你……”
说完，她脸红了，像是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我、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停下。
回过头，月光照在她脸上，眼睛亮亮的。
“那个……”她的声音很轻，“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说完，她快速跑进夜色里，背影很快消失在操场边缘。
杨栖岚坐在那里，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不是一个人。
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
她低下头，看着手心。
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
她的手机也震动了。
拿起来看。
许掬清发来的消息：
“栖岚你在哪？”
“我出来找你好久了，没找到你。”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杨栖岚盯着屏幕。
她没有生气。
她只是……
有点闷。
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最后还是打字回复：
“我马上回来。”
推开宿舍门的时候，三个人都在。
许掬清第一个冲过来：
“栖岚！你去哪了？！”
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我到处找你……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杨栖岚被她拉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视线越过许掬清的肩膀，她看到。
林簌玉站在一旁，看着她，眼神很复杂。
“掬清担心了很久。”林簌玉说，语气很轻，“下次如果想出去，至少说一声去哪。”
然后，杨栖岚的视线落在更远处。
孙晓雯坐在床边。
她低着头，手指攥着被子。
听到声音，她抬起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孙晓雯的脸“唰”地红了，整个人僵在那里。
她的头发有点乱，脸上还有点汗。
孙晓雯快速低下头，手指攥得更紧了，被子都被攥出了褶皱。
杨栖岚看着她。
孙晓雯的肩膀在微微颤抖，整个人缩着，像是在躲什么。
“栖岚？”
许掬清的声音把她拉回来。
杨栖岚收回视线，看向许掬清。
“出去走了走。”她说。
许掬清拉着她的手，力道有点大。
“以后别一个人跑出去了……”她的声音在发抖，“我会担心的……”
林簌玉此时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水。
“喝点水吧，在外面这么久，应该口渴了。”
杨栖岚看着那瓶水，手指动了一下。
她想说“不用”。
“栖岚你别不理我……”许掬清的声音在耳边，拉着她的手。
林簌玉还站在那里，手里举着水，眼神温柔。
杨栖岚的另一只手抬起来。
停在半空，停了一秒。
然后接过水。
指尖碰到林簌玉的手指。
凉的。
杨栖岚的手指缩了一下，但水已经在她手里了。
林簌玉松开手，退后一步。
“慢慢喝。”她说。
杨栖岚握着那瓶水，感觉到瓶身的凉意透过掌心传上来。
还有刚才那一秒的触碰。
林簌玉的指尖，凉凉的，和许掬清滚烫的手完全不同。
她低下头，拧开瓶盖。
喝了一口。
水是凉的，顺着喉咙滑下去，有点刺。
但至少……
至少给了她一个不说话的理由。
她看着三个人。
许掬清眼眶红红的，还在拉着她的手。
林簌玉站在一旁，眼神温柔但有些疲惫。
孙晓雯低着头，不敢看她，手指还在攥着被子。
三个人。
还是三个人。
杨栖岚的手指缩了一下。
胸口那股闷，又回来了一些。
但这次……
这次好像没有刚才那么重。
她说不上来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刚才在外面待了一会儿。
可能是因为风吹的。
或者……
算了。
不想了。
“我去洗漱。”她说，转身往卫生间走。
许掬清跟在她身后：“我陪你！”
“不用。”杨栖岚说，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隔着门，她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许掬清在跟林簌玉说话：
“栖岚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林簌玉的声音很轻：
“不是，她只是需要时间。”
“可是——”
“掬清，给她一点空间。”
然后是孙晓雯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清：
“那个……栖岚她……应该没事吧？”
外面突然静了一下。
然后是许掬清的声音，带着某种警惕：
“你怎么知道她没事？”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孙晓雯的声音更小了。
“你们刚才是不是在一起？”
许掬清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种尖锐。
“不、不是……”孙晓雯的声音在发抖，“我只是……碰巧……”
“碰巧？”许掬清的声音很尖，“你碰巧出去遇见栖岚，又碰巧和栖岚一个时间回来？”
“我真的……真的只是……”
“你们在外面说了什么？”
“没、没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脸这么红？”
孙晓雯的声音哽住了。
林簌玉打断她们：
“掬清，别问了。”
她的声音还是很温柔，但带着某种不容置疑：
“栖岚需要安静，晓雯也需要休息，都别吵了。”
许掬清没再说话。
只剩下林簌玉在劝她的声音，很轻，听不清说什么。
杨栖岚靠着门，听着外面的声音。
她闭上眼睛。
深吸一口气。
胸口还是有点闷，但比刚才好一些。
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只是觉得……
至少现在，还能待下去。
至少……
至少还没到要再次逃离的程度。
她打开水龙头，水声盖过了外面的声音。
洗脸。
刷牙。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有点苍白，眼睛有点累。
但还能撑下去。
再撑一会儿。
就一会儿。
等到熄灯，等到她们都睡了，就好了。
她这样想着，关掉水龙头。
推开门。
外面很安静。
许掬清坐在床边，眼睛还红红的，看到她出来，立刻站起来。
“栖岚，你……”
“我要睡了。”杨栖岚打断她。
许掬清愣住。
“哦、哦……”
杨栖岚走回自己床边，拉上帘子。
躺下。
闭上眼睛。
外面的声音渐渐模糊了。
有人在收拾东西。
有人在小声说话。
有人在翻书。
杨栖岚把被子拉到下巴，蜷起身体。
今天太累了。
太多事了。
从早上报到，到遇见许掬清，到林簌玉，到孙晓雯。
从宿舍的争吵，到逃离，到操场，到……
到那句“我不是一个人”。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但躺在这里，听着外面的声音，她突然想起——
孙晓雯也在外面。
也在听着这些声音。
也在……
也在和她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杨栖岚睁开眼睛，盯着帘子。
好像……
好像确实不只是她一个人。
但她不确定这意味着什么。
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想。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外面渐渐安静了。
意识慢慢沉下去。
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
外面传来很轻的声音。
“对不起，晓雯，我刚才太激动，”声音从许掬清床上传出来。
“没事没事，是我没表达清楚。”
孙晓雯听见后，立马应答，像是很激动，还带着床嘎吱嘎吱地在响。
“小掬，还没睡？”
是林簌玉的声音。
杨栖岚睁开眼睛，盯着帘子。
“嗯……”许掬清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睡不着……”
“还在想栖岚的事？”
“……嗯。”
林簌玉沉默了一会儿。
“小掬，栖岚她……可能和你记忆里不太一样了。”
“我知道……”许掬清的声音很小，“可是我……”
“你要接受这一点。”林簌玉说，语气很轻但很坚定，“人都会变的。”
“可是我不想她变……”许掬清的声音带着哭腔。
“那你想要的，是现在的她，还是记忆里的她？”
外面安静了。
很久。
杨栖岚躺在黑暗里，手指攥紧了被子。
林簌玉的那句话，她听到了。
“你想要的，是现在的她，还是记忆里的她？”
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她也想问自己。
许掬清想要的，是哪个她？
而她……
她又能给许掬清哪个自己？
自己又能给、要给吗？
“我不知道……”许掬清的声音响起，带着哭腔，“我只知道……我想要她陪着我……”
“那你要学会，给她空间。”林簌玉说，“你越抓得紧，她越想逃。”
“可是我怕……我怕松手了，她就不见了……”
“那你就要相信她。”
“我……我做不到……”
许掬清哭出声。
林簌玉在劝她，声音很轻，很温柔。
杨栖岚听不清具体说什么。
只听到许掬清的哭声，断断续续的。
还有林簌玉温柔的声音，一直在那里。
很有耐心。
很体贴。
杨栖岚盯着帘子。
她说不上来为什么。
只是觉得……
林簌玉的话，听起来都对。
都对。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听着，有种奇怪的感觉？
就像……
就像那些话，不是在帮许掬清。
而是在……
在做什么别的。
杨栖岚说不清楚。
可能是她想多了。
林簌玉确实在帮忙。
在劝许掬清冷静。
在说对的话。
应该……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是那股不自在，还是在。
杨栖岚闭上眼睛。
不想了。
太累了。
她只想睡。
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
许掬清应该是睡了，或者哭累了。
林簌玉也不说话了。
一片寂静。
杨栖岚在黑暗里，慢慢睡去。
但脑子里还在转着那句话——
“你想要的，是现在的她，还是记忆里的她？”
这个问题……
她也不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