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什么意思？

我睁大眼睛看向陈雪那边。她低着头，露在被子外的身体微微颤抖，说不清是紧张还是什么。黑色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她始终没有看向我这边，像个等待宣判的囚犯，静候我开口。

“我不需要。”我说。

什么“后半生”，这说法太沉重了。我才十六岁，她也才十六岁，如果从现在开始谈“后半生”，未免太过漫长。况且我们都是女生，她说出这种话实在太奇怪了。

她抬起头看向我——我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如此明显的情感波动，带着惊讶与不解：“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突然说这种话，我才该问为什么吧。”

“……”

她沉默了，转回头盯着被子，不知在想什么，手指因用力抓着被面而发白。

“况且，我要你的后半生也没什么用啊。”我补充道。

她迟疑片刻，说道：“我以后赚了钱可以养你。”

“这算什么？把我当小白脸了？虽然听起来不错，但我拒绝。我以后自己能养活自己。”

“我可以一直在你身边，做你的朋友。”

“我的人际关系还没差到身边没朋友，反倒是你更需要这个吧。”我毫不留情地说。

她的脸一下子更红了——原来她也会有这样喜怒形于色的时候。还挺有意思的，让人忍不住想逗她。

“无论你贫穷还是苦难，我都绝对不会离开你。”

“这是什么？求婚吗？”我摇摇头，“这种话听听就好，谁会当真啊。”

她攥着被子的手更用力了，我几乎能听见布料被扭曲的哀鸣。

“你觉得我好看吗？”

猝不及防的问题让我一愣，但还是客观回答：“呃……好看。”不如说是非常好看——陈雪这种长相，无论男女都会为之心动吧。

得到我的答复，她忽然掀开被子，一双修长白皙的腿从床单上挪下，穿上拖鞋站了起来。那双如深湖般的眼睛毫不回避地迎上我的目光，原本苍白的脸庞泛起红晕。她的脸精致得像人偶，眉毛纤细笔直，眼眶深邃，小巧的鼻子恰到好处，更有一张令人心动的薄唇。

她站到我床边，我不明白她想做什么。

“既然觉得好看，那就是喜欢吧——喜欢我这张脸。”

她忽然抓住我的手，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像人偶而非真人。她将我的手用力按在她脸上，从眼睛到鼻子，从脸颊到嘴唇，引导我的手指仔细描摹她的五官。

“你、你这是干什么？”我有些慌乱地问。

“不仅是脸。”她忽然跨坐到我身上，双腿夹住我的腰，一只手解开病号服胸前的两颗扣子，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她又抓住我的手，按上那片温软。

柔软的触感瞬间从掌心传来，甚至能感受到那细小的凸起。比起脸庞，她的身体温暖得多——正是这份温暖与柔软，让我的脸颊发烫，喉咙干涩得难以发声。

她没有停，继续说道：“我说的后半生，就是这样的东西。不管是钱、精神，还是肉体，我全都给你。只要你想要，我就给；就算你不想要，我也会给。我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说出这种话的。”

陈雪的话让我发懵，但我渐渐开始理解她了。

“因为反正你原本就打算舍弃这些，所以给我也无所谓？”

她愣住了，握着我的手变得僵硬。我的手从她掌中滑落。她低下头，眼中看不清是迷茫还是痛苦，唯一可见的是微不可察的泪光。

我继续说道：“我不需要连你自己都不珍惜的东西。”

她的眼神黯淡下去，像是突然失去了生命力，神情逐渐消失，脸上的红晕褪为苍白，身体也变得无力，整个人完全压在我身上。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

“19号床的病人，不要坐在20号床病人身上，她的伤还没好，快下来。”应该是护士通过监控看到了情况，过来提醒。

毕竟我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好，她这样坐在我身上实在有点……

陈雪没说什么，只是侧过身扣好扣子，回到自己床上，一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背对我躺下，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唯有留在我掌心的体温，不断提醒着我那都是真实的。

头又开始痛了。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唉，我深深叹了口气。不管怎样，我对她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护士见陈雪回去了，过来问我：“现在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如果有一定要说出来。”

“我感觉还行，没什么难受的。”除了因陈雪刚才的行为有些头痛外，其他都还好。

护士没再多说，调整了一下吊瓶的流速就离开了。

到了晚上，陈雪一直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想憋死自己。她始终没吃饭，一直维持着背对我的姿势。

我按了按眉心——是我的话伤到她了吗？大概率是的。

唉，陈雪本来就瘦，这样不吃饭闷在被子里会出事的。

“陈雪。”我出声唤她。

没有回应，她连动都没动一下。

不会真出事了吧？

“陈雪，你再不回话我就要按护士铃了。”我说。

听到这话，被子终于动了动。过了一会儿，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干嘛。”

“呃……”我该怎么说？道歉吗？虽然可能说得有点过，但我觉得自己并没说什么错话。反而是她一言不合就要把下半辈子送给我，这才奇怪吧。算了，先想办法让她吃饭要紧。

“楼下卖饭的快要收工了，你还不去吃饭吗？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回应我的仍是沉默。

我有些恼火，但还是继续说：“我之前说得确实有点过分，我可以道歉。但你还是多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吧。你本来就瘦，一直不吃饭，我怕你撑不到明天。”我原以为她是易瘦体质，现在看来，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才会这么瘦。而且还是个一闹脾气就绝食的主——难怪这么瘦。

“唉，你要是因为我那句话出事，我会过意不去的。就当是为了我，你去吃点饭，好好照顾自己，行吗？”我实在没招了，只能这么说。

陈雪终于有了动静。她缓缓掀开被子，下床走了出去，但始终没看我这边。我不知道她此刻是什么表情，但我有点理解她那句话的意思了——

把后半生送给我，这根本是“没了我她就去死”的节奏啊。

我的头越来越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