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Mill, The Mask, and The Malady（钢厂、面具与恶疾）
罗莎今天早上非常郁闷。
不光是因为宿醉加上海风引得她头痛欲裂，还因为……她好像吓到了那个小姑娘。
“唉——”她靠在阳台栏杆上，艰难地咽下醒酒药。
“活该，”爱妮朝她扔来一个漂亮的白眼，“谁让你对人家动手动脚的。”
“我！我那只是……”回想起昨晚见到那女孩时心里莫名的躁动，罗莎哑口无言。“而且你一上来就要摸人家的角，换作是某些种族，你这行为简直等于求婚。”爱妮一脸幸灾乐祸。
“结……结婚？不至于吧！再……再说也太快了……”回想起那双美丽的角和那张俏丽的脸，罗莎心里有点乱。
“人家连碰都不让碰，你想也是白想。再说了，你还能找到她不成？”爱妮不以为意地说着，顺手为同乡端上早餐。
“万一呢……”罗莎喃喃自语，手不自觉地摸向那块刻着“尼兰钢业专用”的源石。
昨晚，当她发现叫不住那女孩之后，怅然若失地回过头，本想再吃几块炸鳞就回旅店。可就在她要坐回礁石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那片花海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困惑地走向礁石，忽然有什么晃了一下她的眼睛。低头一看，是块源石在双月之下微微闪光。她拾起源石，鬼使神差地把它带回了旅店。
“喂，爱妮，”罗莎一边接过早餐一边问，“我投资的那家钢厂，是叫尼兰钢厂对吧？”
“既然是自己投的，就好歹把名字记住。”爱妮依旧冷着一张脸，“要是叔叔阿姨知道你这副样子……”
“知道啦知道啦！你再这么冷冰冰的，小心我咬你！”罗莎不耐烦地打断她，随即想起什么，“对了，尼兰钢厂该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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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兰钢厂内正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铿锵的击铁声回荡在整个车间，每一次钢炉的开合都释放出巨量的热浪。工人们挥动钢锤，不断敲击在逐渐冷却的钢胚上，迸出零星火花。
“这里出产的钢材曾专供伦蒂尼姆，是蒸汽骑士的专属零件供应厂。但自从伦蒂尼姆宣布闭城，已有数年之久。”爱妮事无巨细地向罗莎介绍着，“如今，它不过是铁公爵用来与其他大贵族交换利益的筹码之一。”
一阵皮鞋踏地的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来人正是昨日才见过面的钢厂总长。
“贵安，两位小姐。”总长向罗莎与爱妮行了一个标准的维多利亚贵族礼。“称我尼兰子爵便好。”
“啊，抱歉抱歉……我不太习惯握手。”罗莎有些怯生生地躲到爱妮身后，婉拒了子爵伸来的手。
“无妨。”子爵略显尴尬地收回手，转而微笑问道：“那么，二位小姐今日大驾光临，是有什么指教吗？”
爱妮扭头望了罗莎一眼，罗莎从她身后走出，轻轻清了清嗓子。“我想来看看这座钢厂的生产情况，顺便……也想找个人。”
穿过加工车间，子爵一路滔滔不绝地讲述钢厂设备的先进与工人技艺的精湛，罗莎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时好奇地四处打量。
正当子爵介绍尼兰钢厂的历史时，罗莎忽然开口：“那么锅炉呢？如此大的产量，每年的燃料需求应该也很庞大吧。”她说着，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源石。
“恕我失礼，小姐。”子爵转过身，神情严肃地看向罗莎，“那种地方，不是您与我这样的人应当踏足的。那里并不安全。”
“安全措施呢？里面总归有工人吧？”爱妮适时接话。
“安全措施？”子爵轻笑一声，“锅炉房内并没有那样的配置。”
“为什么？”罗莎蹙起眉头，“您不是刚说不安全吗？”
“那是因为在锅炉房里干活的，都是感染者。”子爵略带骄傲地抬了抬下巴，“铁公爵特许我使用感染者作为劳力，既省下高额感染风险补贴，他们的月薪也只需正常工人的三分之一。”
罗莎打心底觉得这番话荒谬至极。即使身为阿戈尔人，她也深知源石病的可怕，然而这不该成为人们将其视作诅咒、将患者区别对待的理由。
这种行为，她无法忍受！
她回过神，发觉爱妮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只见子爵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原来她不知不觉间已将心里话脱口而出。
“哈哈，开个玩笑罢了……”罗莎讪讪地笑了笑，尽管内心有个声音在高喊“不对，不对，你的想法才是对的”，她也只能握紧拳头，将手藏进衣袖。
“小姐们，我能抽支烟吗？”尼兰子爵并未等待她们回应，便点燃一支烟，却不吸，只是静静夹在指间。
“我有肺病，抽烟算是很奢侈的行为。”子爵凝视着指间的香烟，苦笑了一下，“也许您说的才是对的，小姐。但这又有什么用呢？这片大地早已病了，就像我的肺，就像这该死的矿石病。”
他说着，用颤抖的手指弹了弹烟灰：“人们将恐惧化作投矛，刺向另一群人……周而复始，从未停歇。但我又能做什么？您又能做什么呢？”
说罢，他贪婪地将最后一口烟吸入肺中，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在缭绕的烟雾中，他再度开口，声音沙哑：“我的孙女……就死于矿石病。”
罗莎这才重新端详起子爵。此刻的他与先前那个健谈风趣的贵族判若两人，脆弱得像他手中的烟卷。也直到这时，两人才恍然意识到，子爵其实已是位老人。
空气沉寂了片刻，最终被子爵打破：“请原谅我先前的失态，小姐们。那么，请随我来吧，希望您能找到想见的人。”
待子爵走出一段距离，爱妮凑近罗莎，低声问道：“你觉得呢？”
罗莎不明白爱妮所指为何，她一无所知，无论是关于感染者，还是关于她自己的想法，她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一切并不正确。于是她沉默以对。
爱妮见她不语，又追问：“子爵的意思是，如果你救下这批人，其他人又该怎么办？”
“怎么办？”罗莎无赖地想，“能救一个是一个呗。”
爱妮继续说道：“且不说其他人，就算你带走了他们，之后呢？任他们被送入隔离区，还是眼睁睁看他们被放逐荒野？”
罗莎垂下眼帘，依旧一言不发。
爱妮转脸注视着她：“好好想想，罗莎。怎样才能真正救他们？”说罢，她转身朝子爵离去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一句话与车间沉闷的空气一同压在罗莎心头。
“我会帮助你的。”爱妮的声音很轻，却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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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妮其实心怀喜悦。不仅仅因为罗莎展现出那份难得的同理心与勇气，更因为这位她极为在乎的同乡，似乎与她志同道合。
她几乎抑制不住冲动，想立即掏出通讯器，在任务简报中添上一笔。但她清楚，在任务彻底结束之前，必须谨慎行事。
而且，她也希望罗莎能再成长一些。组织需要的是成熟的战士，而非空有理想的主义者。正好借这次任务，她可以暗中审视罗莎的决心。
爱妮的手不着痕迹地隔着衣料抚过胸口。一向柔软的触感之下传来一丝隐痛——就在她手指所及之处、心脏的上方，生长着一簇黑色的源石结晶。随着每一次心跳，那些细微的颗粒便流向四肢百骸。她的生命，正在无声地倒计时……
但或许，还来得及。她想起那个组织，想起那个总将面容隐于兜帽之下的人。也许，一切还不算太晚。
三人来到办公室，子爵再次开口：“小姐，请问您要找的人有特征?”
“特征?”罗莎努力从昨日的酒精海中捞回记忆，“大概就是很瘦，脸很可爱的一个女孩，头发是黑色的，齐肩，风一吹很好看，还有一双很好看的角……就这些吧。”
子爵的脸色变了变，随后才叹气道：“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他拿出一份花名册，翻到某一页递给罗莎，“请您亲自看一下。”
罗莎拿起花名册。先扫了一眼上面的照片，确实是昨天晚上逃走的那人。可当她继续看下去的时候却是一愣。
“姓名：塞戴尔
种族：萨卡兹
源石融合率：0.55u/L
已于体表可见明显结晶，医疗射影可见内脏有明显阴影轮廓。患者状态极不稳定……”
罗莎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遍，“感染者…”她喃喃道，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女孩得了矿石病，和她的名字一起。
“我可以见她一面吗?”罗莎问子爵。
“看来您找到您要找的人了。”子爵苦笑一下“但很抱歉，女士，这很危险，您要为您的安全考虑。”
罗莎求助般看向爱妮。但爱妮却对她并不理采，正闭着眼靠墙装死。
罗莎咬了咬牙，继续说：“子爵先生，我会对我的安全负责，所以就让我见她一面，可以吗?”
子爵保持沉默。
罗莎沉吸一口气，忽然狰狞地咆哮：“让我见她一面，否则老娘就撤资，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