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终章

作者:happy yurifan
更新时间:2025-09-21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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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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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宴的热闹气氛逐渐走向最高潮。香穗和她丈夫开始玩那些老套却总能活跃气氛的游戏,切了巨大的多层蛋糕,香槟塔泛着诱人的气泡。


然后,就到了抛捧花的环节。


一群年轻女孩,以及一些尚且单身的女士们,笑着闹着挤到宴会厅前方空出来的地方,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下意识地往后又缩了缩,几乎要退到厚重的窗帘阴影里,把自己藏得更深。这种成为焦点的活动,从来都是我的地狱。


香穗站在小台子上,背对着大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光,大声倒数:“三——二——一!”


那束精心扎制的、象征着幸福传递的捧花,被她用力地向后抛出一道高高的、充满希望的抛物线。


女孩们尖叫着,嬉笑着,跳起来伸手去够,挤作一团。


那束花却像被施加了某种诡异的魔法,或者说,像一颗精准制导的导弹,越过所有跃跃欲试的、高高举起的手,划过一道极其刁钻的弧线,直直地……飞向了我们这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更准确地说,是飞向了刚刚跳完舞、站在离我不远处的真唯和紫阳花。


一切像是在播放慢镜头。真唯反应极快地、几乎是下意识地微微抬起了她那双骨节分明、适合戴戒指的手,她的指尖几乎就要碰到那束纷繁的花束。以她的运动神经,接住它轻而易举。


但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及花瓣的前一秒,她的动作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手腕随之有一个非常轻巧的、转向旁边的微妙动作。


而她旁边的紫阳花,几乎是同一时刻,也做出了一个如出一辙的反应——她原本可以轻松优雅地接住,身体已经做出了倾向,但她的手却在半空中顿住,转而化为了一个非常轻的、不着痕迹的向上托举的动作。


那束承载着无数幸福寓意的捧花,就在两人这番无人察觉的、电光火石间的、默契到令人窒息的微妙“谦让”与“助推”之下,轻盈地改变了原本下落的轨迹,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引导着,不偏不倚地……


落进了完全在状态外、正拼命试图把自己变成背景墙一部分的、我的怀里。


我:“???”


沉甸甸的、带着浓郁花香的重量猛地撞进我怀里,我下意识地伸手抱住。


全场的目光,唰地一下,如同探照灯般集中在我身上。


我抱着那束突如其来的、烫手山芋般的捧花,整个人彻底僵化成了一座石像,脸瞬间爆红,温度高得能点燃手里的花瓣。CPU彻底烧毁,冒出阵阵青烟。MP?不,已经不仅仅是见底,而是直接蓝屏关机,系统崩溃,需要强制重启的那种。


香穗在远处兴奋地大叫,声音透过麦克风响彻全场:“哇——!是小玲奈!是玲奈子接到了!太好了!下一个找到幸福、步入婚姻殿堂的就是你哦!恭喜你——!”


人群爆发出善意的、哄堂的大笑和热烈的掌声。许多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笑着看向我,目光里带着祝福和调侃。


我却只感到一阵巨大的、灭顶般的无所适从和尴尬。我像个被突然推上舞台中央却忘了所有台词、甚至连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都不知道的小丑,只能无助地抱着那束花,僵硬地站在原地,恨不得脚下立刻裂开一条缝让我掉进去。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两道我最在意、也最害怕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我的身上。


一道来自真唯。她看着我,碧蓝的眼眸里似乎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浅的惊讶,随即那惊讶便化为了某种更深沉的、更加复杂难辨的情绪。她的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极其微妙,介于了然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兴味之间,但很快又恢复了她平时那种完美无瑕的、略显疏离的平静弧度。她甚至跟着众人,轻轻地、象征性地鼓了两下掌。


另一道来自紫阳花。她也在笑,笑得比真唯更明显些,温柔地鼓着掌,眼神清澈坦荡,仿佛刚才那个神来之笔般的“助推”动作完全是我的错觉,她只是一个为朋友感到高兴的、纯粹的旁观者。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给我?


是都不想要吗?觉得这种象征意义幼稚而无谓?


还是……因为察觉到了我的渴望?或者,只是因为……是我?


混乱的思绪像一团被猫咪疯狂玩弄过的毛线,缠杂着无数死结,塞满了我的脑袋,让我无法思考。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倒不是因为喜悦,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无法消化的慌乱和困惑。


婚礼终于,终于在喧闹和祝福声中散场了。


我紧紧抓住那束沉甸甸的、仿佛凝结了所有尴尬时刻的捧花,像刚刚打完一场艰苦卓绝的硬仗,浑身脱力,精神萎靡,唯一的念头就是立刻冲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逃回我那个位于市郊、安静且唯一能让我喘息的公寓,把自己深深埋进柔软的被子。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躲进了洗手间。冰冷的大理石台面映出我泛红的脸颊,和那双依然带着惊慌的眼睛。我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扑打手腕——这是我这十年来总结出的应对焦虑的小技巧,据说能降低心率。


“冷静下来,甘织玲奈子,”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声说,“你二十七岁了,是个能独立搞定三百万行代码项目的工程师,你能处理好这个。”


但镜子里的女人看起来并不信服。她眼里还闪着十七岁时的惶恐,那种在真唯和紫阳花的光芒下无所适从的卑微感。十年了,我学会了在职场会议上发言,学会了和房东谈判租金,甚至学会了在居酒屋里应付同事的劝酒——但面对她们,我似乎还是那个需要计算每句对话MP消耗的社交废柴。


“小玲奈?你还好吗?”


紫阳花推开了门。


好像当年在商场约会一样,又好像我们一起离家出走时一样,紫阳花再次握住我的双手。


我抑制住了哽咽的念头,挤出一个故作镇定的微笑。


“没什么,可能是应为喝了点酒不舒服吧。”

紫阳花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后,说到:


“我们出去待一会儿吧。”


夜风吹在脸上,稍微带走了一些脸颊的燥热。


“玲奈子。”


又来了。这个声音今晚是盯上我了吗?


我认命地转过身。


这次是另一个人。


真唯向我走来。她脱掉了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白皙的小臂。紫阳花则披着一件柔软的针织开衫,夜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


她们同时站在我面前。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的MP是负数,连启动待机模式的能量都没有了。只能抱着花,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等待审判。


“捧花,很适合你。”真唯先开了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谢谢。”我干巴巴地回答。


“玲奈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紫阳花温和地问,“直接回家吗?”


“嗯……大概吧。”


“是吗。”真唯应了一声,然后像是随口提议般,用一种轻松自然的语气说,“时间还早。要不要,找个地方再坐坐?就我们三个。”


我的呼吸一滞。


抬起头,撞上两双眼睛。


一双是碧蓝色的深海,表面平静,底下却像藏着汹涌的暗流,牢牢地锁定了我。


一双是温柔的琥珀色,一如既往地包容,却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持,静静地看着我。


纱月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人生没有那么多十年给你准备。」


「有些人,有些事,不会永远在原地等你。」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撞得生疼。


逃避可耻,但有用。这是我信奉了多年的座右铭。


跑掉吧。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找个借口,说我很累,明天还要上班,然后跳上任何一辆出租车,逃离这令人不知所措的局面。


回家去。回到我安全的、熟悉的、只有我一个人的公寓。继续过我那MP虽然贫瘠但至少可控的、平静的生活。


她们大概也不会阻拦。真唯或许会露出一个看穿一切的淡淡微笑,紫阳花则会体贴地说“路上小心”。


然后呢?


再过一个十年吗?


在下一个谁的婚礼上,重复今天的尴尬和无所适从?直到我们白发苍苍,依然保持着这种貌似已经淡化,实则仍然未曾说破也未曾前进的三角平衡?


抱着捧花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花梗的边缘有点扎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夜晚的空气带着凉意,吸入肺里,却仿佛点燃了什么东西。


我抬起头,目光第一次没有躲闪,依次看向紫阳花,又看向真唯。


“好。”


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却异常清晰。


“就我们三个。”


“……找个地方,坐坐吧。”


说完这句话,我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同时,又有一种奇异的、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真唯的眉毛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眼底那深沉的蓝色似乎亮起了一小簇光。


紫阳花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脸上绽放出一个比怀中的捧花还要灿烂、还要温柔的笑容。


路边的车流灯光明灭不定,映着我们三个人的脸。


未来会怎样?我不知道。


我们三个人的关系,这场持续了十年的、名为“恋人”还是“挚友”的漫长僵局,最终会走向何方?我还是不知道。


MP依然见底,前途依然未卜,依然害怕得想要立刻逃跑。


但是,至少在这一刻——


我选择,不再背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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