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絮几乎是踩着点冲到公园的。她喘着气，目光急切地在人影中搜寻那个熟悉的高人。

没有。

除了几个散步的老人和追逐打闹的孩子，根本没有襄珺的影子。

“这家伙搞什么？”玉絮心里开始嘀咕，不自觉地踱来踱去，“我迟到她也迟到了吗？第一次逛街就迟到吗？一点自觉性都没有吗？”她忍不住碎碎念起来，越想越觉得襄珺不靠谱。

虽然嘴上恨不得把襄珺贬低得一无是处，但掏出手机时：

【玉絮：我到了你到哪里了？迷路了吗？】

【玉絮：要不要我去找你？】

【玉絮：给我个位置！】

她连着发了好几条消息，没有任何回复的提示音。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

“叮咚！” 一声送达提示音，从她身后传来！

紧接着，是一个带着点不确定、又无比熟悉的呼唤：

“玉絮？”

玉絮下意识回头！

下一秒，她的呼吸和心跳同时停滞了。

站在她面前的，是襄珺。却又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从另一个次元走出来的襄珺。

印象中总是蓬松微乱的短发，此刻精心打理过，柔顺地贴合着脑袋的弧度，在耳垂处向外翻翘，发丝泛着健康润泽的光。额前总被发卡别住的刘海，被放了下来，修剪成微分内扣的形状。

更让她移不开眼的是细节。眉毛周围的杂毛被清理干净。一条精致的银色眼线，描绘在上眼睑，如同月光的边缘，不动声色地将人的视线引向她那双纯黑、水润的瞳孔。嘴唇涂着淡淡的粉色唇釉，像初绽的樱花。脸颊的汗毛也被处理过，干净得像汝窑。

她的脖颈间，一条银色项链垂落下来，吊坠正好落在锁骨中央的凹陷处，随着她轻微的呼吸起伏。

而最让玉絮震撼的，是她身上的白色连衣裙。简洁的圆领，领口上方一圈是薄如蝉翼的透肉材质，朦胧性感。裙子是宽松的直筒，没有刻意收腰，但襄珺167的身高完美地撑起了它，裙摆刚好盖过膝盖，下面的小腿包裹在长袜里。而长袜恰到好处停在小腿肚，襄珺因运动而练就的、线条紧实的跟腱和小腿肌肉清晰地勾勒。脚下踩着一双经典的黑色阿迪贝壳头板鞋。

按理说，襄珺健康的小麦肤色，配上纯净的白色连衣裙，强烈的对比可能会显得肤色更深。但眼前的景象却颠覆了常理。所有的“不合适”，所有的“败笔”，此刻都成了最巧妙的衬托。那身纯净的白，反而像一块完美的画布，最大程度地凸显了她那张精致、天然、未经粉饰的脸庞。银色的项链和眼线在她的小麦肤色背景下，如同星辰般闪耀，最终都将所有惊艳的焦点，牢牢锁定在她那双清澈见底、此刻带着点羞涩和期待的双眼上。

玉絮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惊叹脱口而出：

“好漂亮……” 声音很轻，“太美了……这是襄珺吗？”

“喂？喂？玉絮？我在叫你呢！” 襄珺有些发毛，不厌其烦地在她面前挥手。

玉絮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失态，她赶紧咳嗽两声，切换回日常略带嫌弃的语气：“咳咳！没想到襄珺心机这么重。”

襄珺有点懵，眉头皱起，下意识地踮起右脚，在原地转了两圈，裙摆轻轻晃动：“啊？什么心机啦？我……我让邻居姐姐帮我搭的……” 她低头扯扯裙角，“怎么样……还……合适吧……”她完全沉浸在不自信里，根本没注意到玉絮刚才那惊艳失神的瞬间。

“哦，邻居姐姐啊，”玉絮点点头，“那就正常了。”她目光终于再次落在襄珺身上，轻轻地叹了口气，“很可爱，哎……”

这声叹气让襄珺的心又提了起来。她微微弯下腰，把脑袋凑到玉絮面前：“怎么了吗？”

玉絮抬起头，对上襄珺无辜的脸，叉着腰：“笨蛋吗？你看你现在，怎么看都像是我姐姐的样子！”她指了指自己——普通的棕色格纹裤裙，一件藏蓝色的卡通T恤塞进裤腰里，鞋子是带着增高效果同样藏蓝的空军一号，头发也只是披散下来。和眼前光彩照人的襄珺一比，她简直像个没长大的邻家小妹。

“没有嘛！”襄珺连忙摆手，双手在胸前摇晃，“你也很可爱啊！我……我就是想着第一次逛街……要认真一点啦……” 声音越来越小。

看着襄珺这副样子，玉絮心里冒出恶作剧的念头：“嘿嘿，这下有人没法贴贴咯，哈哈。” 她想到襄珺现在这么引人注目，肯定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靠近她了。

说罢，玉絮心情愉悦地迈开脚步。

“只是逛街啊，什么贴贴？”襄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玉絮指的是什么，连忙追上去辩解。

玉絮笑而不语，就是不回答她，故意让襄珺尴尬。谁叫她穿这么美！美到让她都嫉妒，美到让她心跳失控！玉絮心里想着，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她甚至想：如果现在襄珺要牵她的手……她大概……也不会拒绝吧？就像学校里那些被襄珺一个傻笑就轻易俘获的笨蛋一样……等等！

玉絮手不自觉地按上胸口。

她们第一次在教室里对视……她看到襄珺那个傻乎乎笑容的第一眼……她为什么没有生气？为什么没有呵斥她乱动自己的东西？反而还跟她说了话，还一起回家了？

原来……不是因为什么“觉得有趣”，也不是什么“同好共鸣”……

原来第一次见面，我没有生气就是因为这个啊！看到她笑容的第一眼，我就……沦陷了啊！

我居然一直没发现！还冷落她，躲避她！

迟来的自我认知让玉絮羞愧，也喜悦。

“玉絮！玉絮！等等我啊！”襄珺小跑着追上来，“走这么快干嘛？”她看着突然加快脚步的玉絮，满是疑惑。

而玉絮走快的原因，此刻再简单不过——害怕襄珺看见她脸上无法掩饰的羞涩！

“还不是因为某人迟到了，让我好等！”玉絮头也不回，故意用埋怨掩饰。

“没有啊！”襄珺委屈地反驳，“我提前15分钟就到了！我都在这等了快30分钟了！”她指了指旁边公园入口的长椅，“明明……”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委屈胆怯，“是你迟到了……你自己没发现我，还说我迟到……”

玉絮的脚步停住了。她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自己急匆匆跑过来，根本没仔细看长椅那边……

意识到是自己的问题，再听到襄珺明明占理却底气不足、委屈又怯懦。

她转过身，放慢了脚步，走到襄珺身边，与她并肩而行。声音也放软了：“对不起嘛……待会去服装店，我送你个小礼物怎么样？”

这次轮到襄珺愣住了。居然是玉絮道歉？而且还要送她礼物？她依旧有点懵懂，小声问：“送我什么啊……”

玉絮面对襄珺。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脸上，她抬起头，对着襄珺露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无比真挚灿烂的笑容。笑容里蕴藏着她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勇气。

“配套发卡怎么样？”

“啊？？？？！！！！”

配套发卡？！玉絮要和她戴一样的发卡？！这……这简直比任何终极目标还要梦幻！她只觉得晕乎乎，魂魄飘走了。

接下来的时间，襄珺完全处于一种梦游状态。被玉絮拖着，逛书店，买文具。玉絮把选择权交给她：“襄珺，你看这个本子怎么样？”、“这支笔的笔帽是猫咪的哦，你喜欢吗？”

襄珺晕乎乎地点头，晕乎乎地挑选——她果然选了那个印着猫咪图案的笔记本，还有那支顶着猫咪脑袋的笔。想象中的拘束并没有出现，玉絮脸上那甜甜的、带着纵容和宠溺的笑容，融化了她的四肢，让她比扣杀时还要轻盈。

她们肩并肩走在书店里，走在通往购物中心的林荫道上。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两人之间萦绕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微甜的沉默。她们会时不时地侧过头，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然后相视一笑，又迅速移开。每一次短暂的对视，都在确认着对方的状态，也带着各自悄然滋长的小心思。

襄珺想的，自然是心心念念的“肢体接触”——什么时候才能自然地牵到玉絮的手呢？

而玉絮想的，则是待会儿在服装店，该挑一对怎样的、最适合襄珺的漂亮发卡。

从书店到购物中心的路，只有几百米，但在她们脚下被拉得很长很长。奇妙的是，两人都希望这条路能再漫长一些，希望能这样并肩走着，在夏日里，享受着这份刚刚萌芽、带着青涩甜味的默契，多走一会儿，再多走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