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白組】[小短篇/骨科]平安夜的妹妹和章鱼小丸子。完

白組警告

謹防被刀

这大概是很久以前圣诞节的事情。

平安夜的时候，妹妹走丢了。

虽然最后父母委托工作人员，在购物中心外牆旁的某个角落找到了妹妹。但是当时身处人来人往的广场之中，只身缩在角落迎接着刺骨冷风的妹妹，到底在想什麽呢？

我想要捕捉到妹妹当时想法的蛛丝马迹。

○

今年平安夜万人空巷。我背着妹妹一个人走出家门，来到当时的购物中心，找到那个牆角。

不远处就是沿街叫卖的摊贩和四处閒逛的人群。相较之下，堆砌着许多装着铁质金属架的纸箱的牆角看起来甚是凄凉。我好不容易在两堆纸箱之间推出缝隙，接着蹲在裡面。两侧身体只有瓦愣纸冰冷的触感。寒风吹不进来，但是面前有微弱的风声呼啸而过。我哈出一口化成烟缕的暖气，呆滞地望向天空。

我想我还是太天真了。我怎麽能知道那个妹妹当时在想些什麽？我为什麽非得知道妹妹在想些什麽？他妈的，为什麽？

我掩面大哭。流下来的眼泪和鼻涕被抹的东一把西一把，在接近零度的空气中犹如刺冷的无数颗细小冰锥。周围不时有人路过，但是表情并不讶异毋宁说熟视无睹。在他们看来我大概是圣诞节失恋的人。我的确是圣诞节失恋的人，失去了得到妹妹的爱的资格。

妹妹明天就要嫁人了。

哭了好一阵之后，我在泪眼朦胧中好像看到妹妹向我走来的身影。于是我用袖子很快地抹去眼泪，结果才发觉不过是摊贩将挂着衣服的铁架车推到我这个角落来。

妹妹此时此刻大概在和未婚夫约会——我想，不然还能干什麽呢?她又不知道我一个人出了家门，更不会知道我躲在这裡哭，知道了又能怎麽样?妹妹只会和那个男人去高档餐厅吃饭，听着圣诞乐曲接吻，然后妹妹他妈的就要被那个男人上了。我都舍不得碰的妹妹就要被你上了。很有意思吗?拿你的花言巧语哄骗我的妹妹很有意思吗?你去糟蹋别的女人我都无所谓，但那是我的妹妹。

那是我的妹妹。

我的妹妹。

妹妹。

「妹妹...」

擦过眼泪和鼻涕的衣袖变得脏兮兮的，而我只是低声呢喃妹妹的名字。无助的就好像一个举目无亲的六岁孩子。

妹妹当年在这裡走丢的时候也是六岁。

四处都是高大而令人恐惧的大人。空气中充斥的皆是对小孩子来说过度吵闹的欢笑声，凌冽的寒风下肮脏狭小的牆角反而是最好的避风港。找到她时她的衣袖也是脏兮兮的。我此时才彻悟过来，脏痕并不是因为待在不干淨的地方，而是因为妹妹当时也哭了。

我站起身，走到离我最近的摊位边上。卖的是章鱼小丸子。在我前面有一个穿着薄羽绒服，年龄大抵在30-35岁的男人正守着摊位。一对夫妻正好从摊位离开，男人似乎正好刚做完他们的份。我向男人点了两份章鱼小丸子。结果男人说沙拉酱和海鲜酱都用完了，必须收摊。我用煞是不满的眼神盯着男人。

「真不能做？」

「真不能做。缺了这两个酱还做些什麽？」

男人看起来有些困惑。

「你等着。」

我用手指着男人，接着跑到不远处的超商买了海鲜酱和沙拉酱回来丢给他。接着用不容置疑的命令道：

「送你了。给我做。」

「大姐，非吃章鱼小丸子不可？」男人有些无可奈何，但是还是重新拧开煎锅的旋钮，将麵煳倒入铁槽中。「我就是下班过后来兼职摆摊的，想着圣诞节来大宰一笔。做的根本没你想的那麽好吃。」

「你们男的没一个好东西。」我说。

「那关我什麽事。」

他摇摇头，给两份章鱼小丸子撒上木鱼花。

○

回到牆角后，我将一份章鱼小丸子摆在地上，自己则蹲着吃另一份。章鱼小丸子的口感很鲜，煎製得恰到好处，至少没有他说的那麽坏。

小时候妹妹很喜欢章鱼小丸子。

或者说，很仰慕吃章鱼小丸子。毕竟家长不会给小孩买路边不放心的食品。我虽然比妹妹年长，但零花钱毕竟少的可怜。有一天妹妹被班上的男生欺负了，我去帮妹妹出头后还是心疼她，然后就说要带她去吃章鱼小丸子。妹妹当时馋的眼睛都直了。虽然立下豪言，但是我哪裡有那麽多钱？于是我带着妹妹，问老板能不能只买两颗，我一颗她一颗。拿到两颗章鱼小丸子之后的我们在回家的路上愉快地分食。

妹妹走丢那天的寒风之中，应该也有卖章鱼小丸子的摊位。章鱼小丸子的味道实在香极了，让她忍不住探出头仔细嗅闻流出口水。但是她没有钱，只好继续缩在角落。当然，如果她去向老板撒娇的话，老板见到这麽可爱的小女孩应该也会给她一盒免费的章鱼小丸子，但是对妹妹来说难度未免太高。

我吃完自己的那份章鱼小丸子，默默注视着摆在地上的那份。给在六岁平安夜那天走丢之后迷茫无助的妹妹的那份。我想，妹妹走丢之后毕竟是被我，爸爸和妈妈找回来了。现在我也走丢了，妹妹也会在广场的广播裡着急呼喊我的名字吗？

「对不起。」我说，「我欠你的。」

我在平安夜的冷风中蜷缩身体，等待着妹妹的到来。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