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追忆与诸葛天正

作者:灵霖铃
更新时间:2025-07-21 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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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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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心满意足地吸饱了血,意犹未尽地舔舐着夏语冰颈侧那细小的伤口。夏语冰的脸色却因此变得更加苍白,几乎失去了所有血色。


她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顺势将安也拉倒,两人一起跌落在柔软的沙发上。安小小的身体压在了她的身上。


“安……就算把我忘了……这‘吃饭’的本事倒是一点没丢……”夏语冰的声音带着虚弱的笑意,双臂却紧紧环抱着安,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安能清晰地听到身下那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地撞击着她的耳膜。


她抬起头,近距离地看着夏语冰的脸。那张脸是如此的疲惫不堪,眼窝深陷在布满褶皱的眼眶里,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


“小冰冰……你没事吧?”一句关切的话,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不受控制地从安的嘴里冒了出来。


“语冰姐姐,你还好吗?”她随即又改口,声音带着一丝困惑。


“嗯……我稍微……休息一下就好……”夏语冰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消散。


“我吸得太多了……要不然你不会这么憔悴的……”安心中涌起一股愧疚。她小心翼翼地起身,将一旁的薄被轻轻盖在夏语冰身上。


她回头,看见站在厨房门口的夏言雪,脸颊绯红,眼神躲闪。安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脸上也像烧开的水壶一样,腾腾地冒着热气。


“安……姐姐,”夏言雪有些结结巴巴地开口,“那个……哈哈……额……嗯,我正打算给姐姐做点吃的,好给她补一补呢。”


“是,是啊!”安立刻点头附和,试图掩饰尴尬,“她看起来累坏了……对了,让我来帮忙吧,刚才好像……吸得有点多了呢……”


两人起初有些沉默,但夏言雪主动聊起了夏语冰曾经告诉她的、关于初次遇见安的事情。安静静地听着,从夏言雪的叙述中,她渐渐拼凑出那个如今疲惫不堪、对她而言全然陌生的人,是如何在黑暗中给予她温暖,如何笨拙又执着地帮她寻找记忆的碎片……


直到她听到夏言雪描述那天晚上,夏语冰如何用刀割破自己的手臂,将鲜血滴入碗中时,安的身心都受到了剧烈的震撼!


“她手臂上的绷带……原来是因为我啊……”安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酸楚。


“这个不能怪安姐姐的,”夏言雪连忙解释,“是她对自己太粗暴了,还总喜欢逞强……还有,要是她能早一点依靠我,也不至于这样了吧。”


“言雪……”安看着夏言雪认真的样子,轻声说,“你真的很喜欢你姐姐呢。”(此刻,安已经意识到再叫“言雪妹妹”不合适了。)


“啊……是吗?”夏言雪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非常喜欢我的哥哥,”安的眼神变得悠远,仿佛陷入了回忆,“虽然他有点自负,不爱听别人的话,还总是调皮捣蛋……但他对我非常好。”


“安姐姐的哥哥……是这样的人啊,”夏言雪有些意外,“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呢。”


“咦?你是怎么想的?”


“嗯……应该是那种高大可靠、彬彬有礼的样子吧?”


“哈哈,那是什么啊?”安忍不住笑起来,思绪也随之飘远,回到了那个承载着她人类记忆的家园。


“我们家很大,”安的声音带着怀念,“我记得有一个长满花草的花园,准确地说,更像是一个菜园。我时常拉着天正哥哥在里面捉蝴蝶,逮蜻蜓,刨野菜……”


“也会在那高高的茅草丛里打滚,每次起来浑身都沾满了草穗子。天正哥哥就耐心地给我拍一拍,拍完我又忍不住滚进去,他再给我拍……直到被他母亲(我的伯母)看到,连他一起训斥。”


“哦,想不到天璟姐姐小时候也很调皮呢。”夏言雪笑着说。


天璟(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和外面的孩子玩的时候,他一直护着我。要是别人敢说我的坏话,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他经常和一群孩子打架。打完了,别的孩子都找他们的妈妈哭哭啼啼,天正哥哥打完架却从不找他母亲告状,就爱顶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拉着我到处疯跑。”


“但他从来不欺负我,也只是在别人面前吹牛,呵呵——”安模仿着哥哥的语气,“说,‘她是我妹妹,只能我欺负她!’”


“喔,是个很可爱的人呢。”夏言雪评价道。


“嗯,”安点点头,“在家里的时候,他和我把前院后院里的每一块石头都翻了个遍,拿着各种虫子到处跑……妈妈看见我们用刚抓完虫子的手抓点心,总要发怒。”


“一遇到天正哥哥读书的时候,我总是会偷偷摘园子里的野果子,悄悄塞到他的窗前,敲一敲窗户就马上溜走……要是被我妈妈发现,一定会训斥我的。”


“如果妈妈恰巧随着父亲进城,我就会悄悄溜进他的书房。等他学习的时候,我就突然跑出来吓他一跳。这时他总是傻呵呵地笑,把我抱到椅子上,一个个指着书本上的字教我念;有时也会是他因为找不到我,在外面喊了半天,我不得不出来,他这时就会很生气地捏我的脸……”


“我对父母的印象已经不深了,”安的语气低沉了些,“只记得他们的关系不是很好。父亲经常在外面工作,通常只寄钱回来。母亲待在家里的时候应该很无聊,所以她经常到城里去,一去就是好几天。家里的仆人也懒散,所以天正哥哥很小的时候就学着做饭给我吃。我的厨艺也是跟他学的……味道已经忘记了……可能连他的样子也忘记了……”


“安姐姐……”夏言雪感受到她语气中的失落。


“嗯,我没事的,言雪,”安笑了笑,似乎想驱散那点阴霾,“你想听,我就继续说……”


“几年后的一天,他兴奋地跑过来,穿着一件崭新、整齐、文静的深灰色立领学生装,从头到脚都一尘不染。”


“他说,他要到城里去读书了。我很羡慕。他把衣服脱下来让我穿,可是太大了。他很遗憾地说,要是有我这个体型的校服就好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想带着我一起去呢,哈哈……可是父母都不同意就是了。”


“他到城里上学后,我们一家也搬到了城里。他怕我没地方玩会无聊,一下课就带着我往外面跑……”


“再过几年,我妈妈说我大了,不让他带我出去乱跑,又不让我去学校。所以哥哥每次放学,都偷偷带着外面的零食和各种书画,一点一点地教我……”


“如果放在现在的话,天璟姐姐肯定能上学的。”夏言雪忍不住插话。


安听了,伸手抹了抹夏言雪脸上沾着的面粉,笑了。


“他每次带的书都不一样,有的我看不懂,他就读给我听。说了很多深奥的东西,什么马克思啊,工人运动啊……他越说越来劲,脸就憋得通红,声音也越来越大。”


“哈哈——”安模仿着哥哥激动的样子,“最后往往引得母亲进来骂他一顿。就算这样,他下次还是会脸憋得通红,声音越来越大……那年我十四岁,他十六岁了。”


“然后有一天,”安的语气变得沉重,“他忧心忡忡地拿出一份报纸给我,指着上面刺眼的红字说,‘日军已经打过来了……咱们要搬家了……’”


“我们一家不知道走了多久。一路上看到了许多的难民……我很害怕,他就一直紧紧拉着我的手。我累了,他就背着我。又排了不知多久的队,才在人群挤得像小山一样的港口,坐上了船。”


“我当时看到许多比我还小的孩子,依偎在他们同样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父母怀里。他们的皮肤被晒得又糙又黑。”


“我就问我哥哥,‘会有其他的船来接他们吗?’他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努力露出一个笑容说,‘会的,一定会的……’可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路上有很多衣衫褴褛、被称为‘乞丐’的人,朝着我们的马车靠近。前面的车夫就会拿着鞭子凶狠地抽打他们。我一开始觉得很好玩,也学着朝他们扔石头……所以那次,哥哥第一次打了我。他很生气地对我说,‘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人——都应该有尊严地活着!’”


“于是,他就带着我,偷偷地在马车后面扔粮食。被发现的时候,他非说只有自己一个人干的,被爸爸狠狠地打了一顿……然后,他忍着痛告诉我,‘即使被打,也还是会这样做……’”


“那一次,我们搬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这个地方又湿又热,我生了一场大病。恰巧父母也不在家。我当时感觉自己已经快死了。天正哥哥到处找医生,最后去找了当时的洋医生,给我打了一针。”


“那一天晚上,他一直没睡,就那样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安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语冰她……也是这样的吧?所以我其实也很感激她……但是,作为恋人的话……还是有点不一样……”


“我姐跟你说了这种话!?”夏言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安的脸颊渐渐红润,她点了点头。


夏言雪捂着额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请安继续说下去——


“我十五岁的时候,父母给我订了亲……天正哥哥知道后很生气,对我说了一大堆话,然后又跑去父母那里大吵了一架。”


“说了什么,我忘了。只记得他的眼睛湿了,那是我第一次见他这样。他那天晚上待在我房门口半天,他不知道月光把他的影子清晰地投在了门上,但我也没有说破。”


“我就这样看着他的影子,看他时不时地站起身,叹口气又坐下。过了很久,他才轻轻敲了敲门,问我‘睡了没?’”


安停顿了一会儿,她看了看一旁听得入神的夏言雪,轻声说:“我很喜欢我哥哥,就像你一样……喜欢你姐姐那样。”


她安慰了陷入共情、眼眶微红的夏言雪后,继续讲述:“那天他进来后,什么也没说,就一直握着我的手。我很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手在发抖。”


“虽然我那时不懂嫁人是什么,也不知道要嫁给什么人,但我明白,天正哥哥是不舍得我。这我还是知道的。”


“当他抬起头时,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从未见过的东西。他和我说这样不对,我不应该和那陌生人结婚,应该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但他说到一半就止住了。后来我才明白:他自己都无能为力,又何况为难他的妹妹呢?”


“第二天晚上,他悄悄地过来找我,语速飞快地对我说,他要去延安,想带着我一起去。”


“他说得很快,说了好几遍我才听明白……可是,他的样子让我有些害怕。那时他甚至都拽疼了我的胳膊,听到我喊疼,他才猛地停下,怔怔地愣住了,然后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没能和他一起去。因为我没有他那么勇敢,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延安。我一直被母亲要求待在家里,所以很多事情我不明白。他当然知道,所以那一次才那么用力地拉我。”


“后来,他抱着我的时候又哭了,一直在道歉。我其实一点也不在意,因为他一直是这个家里对我最好的人。”


“其实我不想让他走的。但他说他要改变这个社会,让我能去学校读书,让我不在这个年纪就嫁人……我是很想去上学的,也很羡慕他能读那么多书。如果他真的能让我去上学,我也会很高兴的。”


“我想着,应该给他带点什么。于是我把在厨房偷来的糕点拿出来给他。他笑着对我说,‘这些没几天就坏了。’于是我把它们装进了自己的妆奁(铜首饰盒)里,说:‘这是铜的,可不会坏!’”


“他沉默地抚摸着那个冰凉的铜盒子。”


“我又把一条自己很喜欢的红色围巾挂在他脖子上。那条围巾我觉得他戴着更好看,于是又在他脖子上多缠了两圈。”


“他说已经够了。但我看着他瘪瘪的行李包,问他:‘延安远吗?’他说:‘很远……’于是,我把几乎所有的首饰都塞给了他。我还打算把家里我养的那只大黄狗也给他,这样它就能保护他了,可是他死活不要……”


“但我不知道延安那么远。远到我在屋顶踮起脚也望不到他,远到我爬上城楼扯着嗓子喊也听不到他的回应,远到我写的一封封信都石沉大海……”


“第二天,我没有听到他叫我起床的声音,才记起来昨晚我悄悄搬了凳子,帮他翻墙出去了……那时候心里还觉得十分刺激和激动。母亲发现天正哥哥不见了,就来问我。我知道他是悄悄走的,所以说不知道。我母亲那个时候天天哭,父亲就和她吵架……”


“后来我看她实在是太伤心了,于是就把天正哥哥去延安的事情告诉了她。那时候她一脸震惊地盯着我,然后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扯着我的耳朵把我扔进了自己的房间里锁起来了……”


“她几乎每一天都骂我,说是因为我,天正哥哥才走的。但我知道,天正哥哥不会只因为我……”


“我一直以为他还会回来看看我。但实际上,我连他的一点消息都没有,整天只能翻着他留给我的那些书……”


“他离开已经快两年了。我已经十六岁了。十七岁生日之后,母亲就要把我嫁出去了。”


“安姐姐那个时候……还想着你哥哥吗?”夏言雪轻声问。


“当然想啊,”安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思念,“我也希望我嫁人那天他也能来。可是,我看着日历上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渐渐地……又不希望他来了。”


“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安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恐惧,“天上的飞机一直‘轰隆隆’的,地面也时不时‘轰隆隆’的。只是我们住的那个镇子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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