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呆地瞪着手机屏幕，像座凝固的雕像。
吸血鬼不安分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毫无反应，便悄悄绕到她身后，屏息敛气，一寸寸地贴近……
“我就这样……被辞了？这也太荒唐了……”她猛地抱住头，双臂抵着膝盖，身体蜷缩成一团，声音闷闷地挤出指缝。
扑了个空的吸血鬼，懊恼地撅起了嘴。
“还把我拉黑了……”一股无名火“腾”地窜起，“好！那这些破资料，你们也别想了！”
她霍然挺直背脊起身，动作之大，一下撞倒了身后正弯腰凑近的吸血鬼，却浑然不觉。她几步冲到公文包前，粗暴地拽出那个小小的U盘，杀气腾腾地冲进卫生间，将它悬在马桶黑黢黢的洞口上方！
“你们这些混蛋！我……”
她攥紧了U盘，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她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深渊，如同站在悬崖边不敢向下望，内心天人交战。几番挣扎后，那股泄愤的狠劲终究消散了。她颓然地从卫生间出来，将U盘狠狠摔向床铺——却在最后关头又收了力道。U盘弹了一下，不偏不倚，正好轻轻砸在刚从地上爬起来、好奇探出脑袋的吸血鬼脸上。
“唉……”那点火气瞬间泄了个干净，只剩懊丧，“……这玩意儿还是我自己掏钱买的呢……”她瞥见了床上那张困惑的、被U盘砸了个正着的脸。
“你是……”她的大脑似乎短路了。
“嗯？”吸血鬼眨眨眼，声音里满是迷茫，“不是你把我带回来的吗？”
夏语冰重新跌坐回床上，长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莫名其妙地低声笑起来。
听到笑声，不明所以的吸血鬼也跟着她一起傻笑起来。
“你是吸血鬼？”夏语冰的笑声渐渐平息，问得直接。
“是的呀。”吸血鬼回答得理直气壮。
“那我待会儿是不是也要变成吸血鬼了？”她又忍不住笑起来，带着点破罐破摔的神经质。
“呀，这个不会，除非你自愿喝我的血，”吸血鬼认真地解释，歪着头看她，“话说回来……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我的身份？”
“哼哼，吸血鬼就吸血鬼吧，”夏语冰摊手，声音轻飘飘的，“最好赶紧来颗陨石把地球碾碎了才好……”
“真是奇怪的……人类。”吸血鬼小声嘀咕。
“随便吧，”夏语冰侧身躺倒，把一只手臂枕在头下，另一只捂住了脸，声音疲惫，“想留下……就留下好了。”
“喂——喂——”吸血鬼凑近了些。
“嗯？”声音从指缝里透出。
“……啊，没事。”她退了回去。
“哦。”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大约过了一分钟，吸血鬼小心翼翼地打破了寂静：
“那……我可以吃饭了吗？”
“嗯？吸我的血？”夏语冰挪开盖着脸的手。
吸血鬼立刻拼命点头，赤瞳里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充满了纯粹和期待的喜悦。
“随你便吧……”她闭上眼，声音轻得像叹息。
“那我就不客气啦！”
吸血鬼缓缓低下身子，温热的呼吸拂过夏语冰的脖颈皮肤，距离越来越近……
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柔软的发丝蹭着自己的脸颊。接着，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性的温热气息，钻进了她的耳廓：“我……开始啦。”
语冰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紧闭双眼。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降临，感觉更像是有人用钝头铅笔轻轻戳了一下厚实的橡皮。紧接着，一种奇异的、仿佛从身体内部涌起的舒适感弥漫开来，让人莫名地心神舒畅，甚至精神都清晰了几分。
柔软的唇瓣开始在颈侧的皮肤上温柔地吮吸，有点麻，有点痒。
“感觉……怪怪的……”夏语冰忍不住自言自语，那只原本捂着脸的手不自觉地滑落，抚上自己的胸口。指尖清晰地感受到了胸腔下那颗失去节奏、疯狂擂动的心跳。
“咚咚咚！”
“我不会……真的被吸干吧？”这个念头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一起涌上，她的双颊彻底烧透了，像煮熟的虾子。一股无法抗拒的、柔和的困倦感如同温暖的海浪，温柔却强势地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
意识逐渐模糊、远去……可在完全陷入黑暗之前，她的嘴角，竟不可思议地微微弯起，勾勒出一抹安详而平静的弧度。
……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睁开眼。窗外，夕阳的余晖已染红了天际。
醒来后，她发现睡衣被蹭得皱巴巴、歪歪扭扭。拿起手机当镜子一照，脖子上赫然印着两枚清晰的红点！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爬上后颈。
“呜……”她倒吸一口凉气，环顾四周——房间空了，昨晚带回的那个身影消失了。
“唉？我还活着……她……走了吗？”她失神地呢喃，走到穿衣镜前，手指轻轻触碰颈上那两处小小的印记，内心毫无波澜地扯了扯嘴角，“呵……看来是吃饱了呢。”
饥饿感适时地涌了上来。
“泡面……”她趿拉着拖鞋，走到柜子前，翻腾出一包酸菜面。
“酸菜啊……”她撇撇嘴，想起最近的糟心事，“算了……只吃面饼吧。”
烧水壶倒是满的。“热水……嗯？满的？运气还……啊，嘶！烫死我了！”她笨拙地烫到了手。
（嗅、嗅嗅）
“这面……好香？怎么有股……肉香？”她疑惑地看着手里的面碗，又猛地吸了吸鼻子，“不对……好像……是客厅飘来的？”
她放下泡面碗，顺着那诱人的香气，狐疑地推开了客厅的门——
眼前景象让她瞬间瞪大了眼睛：小小的餐桌上，竟是琳琅满目的佳肴！热气腾腾的红烧肉、碧绿油亮的青菜、金黄酥脆的煎鱼……那个灰发的少女，系着她那块卡通图案的小围裙，正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盘菜摆上桌。
“你——你在干什么？！”夏语冰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吸血鬼闻声抬头，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放出笑容——那笑容干净、纯粹，让夏语冰瞬间联想到小学门口那些背着书包、不谙世事的孩子，带着一种直抵人心的天真和喜悦。
“来吃饭吧！”她声音清脆，自然地跑过来，牵起夏语冰愣住的手，将她拉到餐椅前坐下。然后，像变戏法一样，给她围上餐巾，摆好碗筷，接着自己坐到对面，双手捧着脸颊，笑眼弯弯地看着她，充满期待，“人类也得吃饭，对吧？”
一切都是那么行云流水，仿佛她们已是多年熟稔的挚友。
“你……”夏语冰还有点懵。
“嗯？”少女歪头。
“这些……都是你做的？”夏语冰的目光扫过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依旧难以置信。
“对呀！”她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都是专门给你做的！快尝尝！”
“为什么……”
“嗯——理由很多啊，”她掰着手指，笑容温暖而真诚，“你救了我，给我包扎伤口，收留我……今天早上还……嗯，让我饱餐了一顿。啊，要我喂你吗？啊——”她真的作势要夹菜喂过来。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夏语冰赶紧摆手，内心却在疯狂嘀咕：“不会……下毒了吧？”但目光一触到那油亮诱人的红烧肉，手已经不受控制地伸出了筷子。
她狠狠咽了口唾沫，心一横，夹起一大块肉，猛地塞进嘴里——
瞬间，浓郁的、带着油脂和酱料焦香的味道在舌尖炸开。
“……好吃。”这两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恍惚的满足感。
“嗯嗯！好吃就好！”对面的少女笑得更加灿烂，仿佛得到了最大的褒奖。
“她笑得这样阳光灿烂……我却像个苦瓜脸……”夏语冰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情绪，有点自嘲，又有点温暖。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安欢快地介绍着，“我都花了好大力气做的！还有那个汤……”她一样样指着。
看着满桌美食和安期待的脸，夏语冰心里那个“吃吧，死了也值了！”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
她从未有过如此强烈、如此纯粹的食欲。以前，她总觉得吃饭不过是为身体补充必要的物质而已，其余皆是满足口腹之欲的奢侈。但此刻，工作的烦恼、失业的阴霾似乎被这满桌热气驱散了。
饭后，夏语冰更是惊讶地发现，安不仅做了饭，还把整个屋子收拾得焕然一新！地板光洁如镜，物品归置整齐，连空气中都飘散着淡淡的清洁剂香味。原本有些凌乱的小屋，简直像重新装修过一样明亮整洁。
“田螺姑娘……你一定是田螺姑娘变的吧？”她忍不住感叹，目光在焕然一新的房间里游移。
安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撑着下巴，有些困惑地回答道：“我是吸血鬼呀……不是什么……嗯……海螺……姑娘……？”
收拾妥当，两人终于安坐下来，面对面。
夏语冰这才有机会，在温暖柔和的灯光下，仔细端详眼前这位神秘的室友。灰白的短发柔顺地贴着精致的脸颊，赤红的瞳孔剔透如宝石，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仿佛从她少年时涂画的漫画里直接走出来的二次元美少女。
“真像啊……”夏语冰看得有些入迷。她想起中学时，班里的男生们对白毛角色痴迷狂热，最初她不以为然，直到后来自己接触了许多作品才惊觉：那样的纯粹与独特，可不就是人间至宝吗？
“喂——小冰冰？你怎么了？”安歪着头，打断了她的出神。
“啊……啊，没什么！”夏语冰猛地回神，脸有些发烫，赶紧找话题掩饰，“哦对了，你昨天……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不会……真有吸血鬼猎人吧？”
“哎？你知道的真不少！”安略微惊讶，“嗯，确实是呢。”
“那他们为什么抓你？”夏语冰追问。
“因为我……想来找回一些过去的记忆，被他们发现了，就一路追着我不放。”安的语气带着点无奈和委屈。
“可是……”夏语冰皱着眉，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怎么看都无害甚至有点傻气的少女，“感觉……你并没有那么有威胁性啊？”
“唉，你是这样想的吗？太好了！”安的眼睛一亮，双手合十，神情陡然变得轻松许多，还带着点如释重负的小欢喜，“我还一直担心会被所有人类讨厌呢！”
“你要找的记忆……是以前的记忆吗？是你还是人类时候的？”夏语冰小心翼翼地问。
“……也许吧，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安的情绪又低落下来。她拿起进门时披着的那件旧斗篷，在里面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个圆形的铁牌，上面刻着繁复而古怪的文字。“这个，是我们那里的身份证明，”她把铁牌递给夏语冰看，“但是在猎人的地盘上好像不管用……她看到这个牌子和我的眼睛，就认定我是危险人物，一直追了我好久……”她拿起衣角，哈了几口气在牌子上，然后又用力地擦拭着牌面上已经干涸的暗红色污迹，试图将它们抹去。
“呃，等等，”夏语冰想起一直忘记问的事情，“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10083。”安指着铁牌上的数字回答。
“这……这算什么名字？”
“当人类时的名字早就忘了……”安放下铁牌，语气平静，带着一丝空茫，“后来，我们吸血鬼那边好像统一了政权，大家就都这么……编号了。”
“那……”夏语冰看着她的眼睛，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我可以叫你安吗？”
“哎？”安有些意外。
“不行吗……哈哈。”夏语冰有点不好意思。
“可以哦。”安想了想，干脆地点点头。
“真的可以？安！”夏语冰开心地叫了出来。
“嗯！”安眉眼弯弯，“你已经叫了哦！”
“哈哈哈……”两人一起笑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轻松的气氛。
“可是……”笑过之后，安好奇地问，“为什么是‘安’？”
“嗯……我也不知道，”夏语冰避开了安的视线，看向别处，表情有些飘忽，“就是……突然在脑子里蹦出来了。” 她没有说出那个关于小说角色的秘密。
“哦哦，明白了！”安很快接受了这个解释，接着，一个新的称呼也从她嘴里蹦了出来，“那小冰冰——”
“啊？小……小冰冰？”夏语冰对这个亲昵得有点过头的称呼感到惊讶。
“对呀！夏语冰，小冰冰！”安理直气壮地点头，“论实际年龄，我肯定比你大几十岁不止呢！”她说着，又发出那阵清脆如风铃般的笑声，甜美的笑容像冬日的暖阳，瞬间驱散了夏语冰心中凝聚多年的阴霾。这是她孤身在这座城市漂泊多年后，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纯粹而温暖的慰藉。
“那，你说的记忆，”这份温暖让夏语冰更深入地追问，“是你当人类时候的记忆吗？很重要的人？难忘的事？”
安立刻皱紧了眉头，双手用力抱住了头，像是在脑内风暴中艰难搜寻着碎片：“嗯——不清楚……我们吸血鬼从长眠中醒来时，都会忘掉好多好多事……我只记得……当时有一个很强的念头……想要离开‘家’…到人类的城市来……或许……我心里……真有什么事情……还没有了结吧……”她的声音因为努力回忆而显得有些混乱和疲惫。
“啊，没关系！”夏语冰赶紧摆手，“我没有要逼你的意思，慢慢想。”
“嗯……”安放下手，神情有些茫然，“感觉……记忆好混乱……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她显得有点沮丧。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夏语冰见状，立刻转换话题，语气温柔，“你忙活一整天了，又是做饭又是收拾，该累坏了吧？快去休息一下。”
“……嗯。”安点点头。沉默了几秒，她抬起头，赤红的眸子直视着夏语冰，眼神里带着迟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呐，小冰冰……”
“嗯？”夏语冰应道。
“你……讨厌被我吸血吗？”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点私密性质的问题让夏语冰一怔。实话说，那种感觉并不令人反感，甚至……有点奇特。但原始的恐惧依然盘踞在心底。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被你吸了……我会死吗？”
“不会！绝对不会！”安立刻急切地摆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会杀人的！我只是个……刚刚从长眠中苏醒不久的新生儿吸血鬼，真的！”她急于澄清。
“那……你们平时怎么获得血液？难道总能找到像我这样‘大方’的人？”夏语冰疑惑更深。
安摇摇头，语气变得轻快起来：“几百年前，我们发现了一种叫红果树的植物。它的果子榨取的汁液，神奇地比人类的血液更加滋养和纯净！从那以后，主动吸食人类血液的传统就逐渐……嗯，算是消失了吧？”她顿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声音也低了下去，“但是……那种刻在身体深处的……渴望的本能……好像……不那么容易彻底抹消……”
她的目光又不自觉地，带着某种依恋的意味，轻轻飘回了夏语冰的脖子上，那里刚刚愈合的印记还残留着浅浅的红晕。
“那你……”夏语冰瞬间明白了她之前的窘境。
“啊！我、我这次出来太着急，什么都没带……结果又被猎人追……什么都没了……”安连忙解释，脸蛋瞬间涨得通红，十指紧紧相扣，局促不安地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直到……遇到你……闻到你的味道……那种……那种本性……一下子就压不住了……所以、所以才会……”她越说越急，带着浓浓的歉意和羞赧。
“原来……是这样啊。”夏语冰恍然大悟，看着安手足无措的样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容是轻松而理解的。
“啊！别担心别担心！”安以为她在担心伤口，急忙摆着手解释，语速更快了，“我咬的口子都很小的！而且！我们唾液里有特殊的……愈合物质！咬完很快就能止血恢复，不会留很久的……”她急切地保证着，生怕对方因为害怕而离开。
看着她惊慌又认真的模样，夏语冰脸上的笑容渐渐柔和、平静下来。一种异样的、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她心底悄然滋生、蔓延。
“安……”她轻轻唤道。
“嗯？”安抬起头，赤眸里带着询问。
“我想……”夏语冰望着她的眼睛，正准备说出那个盘桓心头的提议——
——
（咚咚咚——）
“小冰冰！我好饿啊——我要吃饭——你快过来抱我——”卧室里传来了安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撒娇意味的呼喊。
“好——这就来，”夏语冰无奈地应道，带着笑意，“话说……我这正讲到关键时刻呢。”
“吃饭——吃饭——我要吃饭啦——”里面的声音带着不依不饶的强调。
“好好好，真是服了你了。”夏语冰起身朝卧室走去，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纵容，“那只能让读者们先稍微保持一下这份小好奇啦。”
（呣呣呣嘛呣嘛呣——）
（吮吸声）
“怎么了，安？”夏语冰微微偏头，看向将脸埋在自己颈窝里的人，“你今天……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
话音刚落，安突然用力咬了一口！
“啊！”夏语冰吃痛轻呼。
安抬起头，眼神幽幽地看着她，带着点小委屈：“没有！我才没有心不在焉！”语气有点倔。
“啊……是吗……”夏语冰了然地看着她泛红的眼角，“……那就好。”
“没有！”安赌气似的再次强调，重新低下头，但这次咬合的力度明显控制得很温柔。
夏语冰心里暗自好笑。安的情绪，在她面前简直像摊开的白纸一样好懂。
“好啦，”她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着安柔软的发顶，“别生闷气了……是不是这两天冷落你，让你不开心了？”她轻声问。
安吮吸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缓缓直起腰，跪坐在夏语冰身前。眼眶确实微微有些泛红，清澈的眸子里蓄着一层薄薄的水光。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带着无限轻柔的力道，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刚刚被她咬过的地方，嘴里喃喃低语：“我知道……你要赚钱，很辛苦……要顾工作……还要写故事……可是……可是我什么也帮不了你……”
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她粉嫩的脸颊滚落下来。
夏语冰看着她孩子般委屈又自责的神情，心头一软。她笑了笑，也坐直了身体。手臂自然地环上安的腰肢，轻轻一揽，将人带进怀里，同时自己的脸也温柔地靠近，柔软的唇瓣轻柔地吻去她脸颊上温热的泪珠。
舌尖传来微咸的湿意。
“……嗯，是咸的。”
“呜……” 安的脸颊瞬间红得如同熟透的番茄，双手飞快地捂住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受惊蝴蝶的翅膀般簌簌颤动，“笨、笨蛋小冰冰……眼泪……眼泪当然……当然是咸的呀……”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哼——）
夏语冰收紧双臂，将怀中娇小的身体完全拥入怀里，下巴轻轻抵在安的头顶上，声音温柔而缠绵，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安是我的能量源……没有你的话，我大概会活不下去的……”
“……哦……是吗。”安的声音从她颈窝处闷闷地传来，但捂着脸的手指缝隙悄悄张开一点，透出一点掩不住的欢喜光晕。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轻轻推开夏语冰一些，“我……我吃饱了！该去做家务了！你……你也该去写稿子了！”说完就想挣开。
“唉？别走呀……”夏语冰立刻抓住她的手，像个小女孩一样摇晃着撒娇，“再抱一会儿嘛？就一会儿……”
“不行！快去工作！”安态度“强硬”地把夏语冰从床上拽起来，“我……我要去准备午饭了！”她转身快步走出卧室，几乎是逃也似地冲进了厨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的同居人……真是可爱得犯规啊……”夏语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笑着低语。
厨房门后，安背靠着冰凉的瓷砖滑坐到地上，双手用力捂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哪怕隔着指缝，也能看到那绯红色一直蔓延到了小巧的耳朵尖。
“啊啊啊……怎么回事……”她把脸埋进膝盖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羞涩和甜蜜的慌乱，“小冰冰她……她怎么总是……总是亲我……”
【注意：这是一个关于温暖与陪伴的故事。】
好了，让我们把目光重新移回书中的那个时间点吧。
——
“我想……”夏语冰望着安的眼睛，刚要继续说出那个提议——
“可以让我暂时住在这里吗？”安却抢先一步，急切而充满希冀地握住了夏语冰的手，赤红的眼眸亮得惊人，“我会帮小冰冰打扫屋子！我会学着做更多好吃的！我会照顾你……”一连串的承诺从她嘴里蹦出来。
夏语冰愣住了，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喜光芒！她猛地站起来，甚至因为激动而有些站立不稳，紧紧回握住安的双手，脸上是失而复得般的巨大喜悦和毫不掩饰的兴奋：“好……太好了！当然可以！太好了！”话音未落，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瞬间奔涌过无数未来的生活画面。这份激动直接反应在她脸上，霎时间红霞飞舞，连耳根都红透了。
“啊！小冰冰你！你流鼻血了！”安惊恐地指着她的鼻子叫起来。
“嗯？！”夏语冰赶紧用手一摸，指尖果然沾上了一抹刺目的鲜红。
“我牵着你过去洗洗！”安立刻拉着她往洗漱间走，又是心疼又是着急。
“嗯……”夏语冰狼狈地被拉着走，脸上还在傻笑，嘀咕道，“难道……是中午吃的太好太补了？……”
【请注意：绝不是因为这个！】
——
时间在平静中流淌。又一个夜晚降临。
夏语冰独自站在狭小的阳台上，手里无意识地晃动着一杯热气袅袅的养生茶，目光漫无焦距地追随着楼下街道上车水马龙、行色匆匆的人流和闪烁的车灯。这份喧嚣的繁华，此刻在她眼里却像一个巨大的、无声的背景。
突然，楼上传来的激烈争吵声，硬生生将她从出神的状态中拽了出来。
“死鬼！你又去喝酒了是不是？！又灌了一肚子猫尿回来！滚出去！给我滚出去！！！”一个女人尖锐刺耳的哭骂声穿透楼板。
“喝点酒怎么了？！”一个男人醉醺醺、大着舌头的咆哮紧随其后，“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在外面装孙子！回来喝口酒也不行？！啊？！”
“你还有脸说家？！”女人声音因为愤怒和绝望而撕裂，“我当初瞎了眼才跟着你！钱呢？！钱赚了多少？啊？外债倒欠一屁股！你除了喝酒打牌骂老婆孩子，你还会干什么？！滚！滚出去！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滚啊——”女人的嘶吼最终变成了崩溃的嚎哭。
紧接着，小孩子受到惊吓、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也加入了这场混乱的“三重奏”，音量不大，却格外揪心。
“……唉。”夏语冰的心猛地沉了一下，一种熟悉的疲惫和压抑感涌上心头。她收回目光，再无半点心思看楼下的“人间烟火”。她转身走回客厅，温暖的灯光下，她看到安正站在屋子中央，同样仰着脸，一脸困惑地，专注地盯着传来声响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