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返回的過往，陰暗的未來，只剩扭曲的約定聯繫著兩人。

"果然..........難吃阿。"

汐莉仍然掛著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但那份笑容底下隱藏著什麼樣的感情呢?

比名子無法理解，倘若理解的話，那麼自己就不會被騙這麼久了吧。

比名子楞楞的回想方才的吻........又或者說是捕食?

方才，汐莉和她雙唇相交，隨後眼前的妖怪毫不留情地撕咬自己的舌。

那份痛楚貨真價實，那冰冷的眼神毫無虛假。那激烈而妖媚的動作彷彿想將她啃食殆盡那般。

不管是物理意義上的.........還是另一種層面上的都是如此。

無法理解的，討厭的，自說自話的..........卻又美麗的怪物，那無底而蔚藍的海洋。

原本我所選擇的，我所相信的生命盡頭。

我.........還能再相信這個人嗎?

................

就讓我再相信你一次吧。

輕輕擺動粉舌，感受血液的腥甜和傷口所帶來的痛楚，比名子如此心想。

世上並無天道，兩人的約定既沒有見證者也沒有執行者，更甚，人與妖絕對的力量差距。

血之契約儘管無比珍重，但並不絕對。

然而汐莉確實一直待在她身邊。

只是.........生命的盡頭比她預期的還要漫長。

在痛苦的生命中，她不僅一次的質問妖怪，而那怪物總是輕描淡寫的說，妳還沒有得到真正的幸福。

而每一次，她都無法有所反駁，因為活著是那麼的痛苦而虛無。

溫暖也好、陪伴也好、囚禁也好，吞噬也好，不管是好是壞，汐莉讓比名字嘗遍了人世的酸甜苦辣。

淡淡的溫暖、發自內心的憎恨、生理上的歡愉與排斥，比名子無法形容自己對汐莉的感情。

她恨她，生命被迫延續下去，無數次自殺都無法得願。

卻又不想承認的在汐莉身上感受到活著的實感與淡淡的喜悅，然而那離真正的幸福還相去甚遠。

時光流逝，她比誰都還要了解汐莉，了解她的笑容背後隱藏的真義，了解她曾經的悲劇，卻又註定的無法和最本質的核心有所共鳴。

汐莉同理。

她用盡一切方法都沒有辦法讓比名子想要活下去。

而且她發現，望著鬱鬱寡歡的比名子，身為不羈妖怪的自己竟然也無法得到幸福。

她對這空虛的女孩感到厭煩，她憎恨這個讓她總是難過的人，卻又比誰都還要憐愛她。

她一直都能夠理解比名子的絕望，但卻始終無法有所共鳴，那怕時間流逝也莫衷一是。

為甚麼要煩惱於生命的空虛?為甚麼不能對生存感到歡愉?

明明死人無關緊要..........明明死去的人也會希望女兒能好好生活，明明以人類的短暫生命而言，那悲劇已經足夠久遠，久遠到印象會開始變得模糊。

而美胡也無力作為。

她討厭汐莉的做法，曾在汐莉囚禁比名子後和她相互廝殺，但到最後，她卻又比誰都還要清楚汐莉是唯一讓比名子能夠活下來的人。

所以只能在遠處見證這千年也難以見得的，妖怪與人類的扭曲又悲傷的故事。

這份互相傷害的關係持續了數十年有餘，最後..........

".........妳果然是個騙子"

在病床上，比名子淡淡的看著笑容滿面的汐莉。

現在的她能夠看出，和臉上的表情相反，汐莉完全不開心.........甚至可以說相當哀傷。

因為人類的生命有限，而自己終於走到了盡頭。

人魚之血讓比名子的樣貌即使過了數十年也沒有明顯的衰老，但卻不知為何無法發揮延年益壽的效果。可能是因為她一心向死吧。

以現代的角度來說算是早逝，但相較於汐莉那個時代的古人來說也已足夠長壽。

而以妖怪的角度來看............實在太短了，短到汐莉除了笑容以外無法展露其他表情。

"我可沒有說謊阿，我們約好了，我會在妳最幸福的時候吃了妳，但.........."

汐莉低下頭，她輕柔的牽起比名子的手，用淡然而冷酷的聲音緩緩陳述事實。

"在妳的生命中，妳從來沒有真正的幸福過。"

讓兩人難受的可悲現實，過了這麼多年，比名子仍然無法反駁這一切。

"對妳來說，活著就是苦痛.........只有死亡才是真正的幸福。

真是愚蠢.........明明早就把親人的樣子忘得差不多了..........但依然執著於死，被無所謂的空虛所折磨。

果然我和人類是無法互相理解的阿，呵呵。"

陰沉至極的笑容，汐莉頓了頓轉換心情，隨後用明亮的表情緊接著說。

"總之，我要做的只有在妳最幸福的時候............在妳將死之際把妳吃了就好了

雖然味道難吃的要死，但至少肉質還過得去，我的血還真有用。"

"..........到了最後還是這麼自說自話阿。"

望著明明哀傷絕望，卻又強裝盈餘的汐莉，比名子只是淡淡地如此回應。

"那當然，我可是妖怪阿"

而回應她的是簡單爽快地回應。

聽罷，比名子輕輕抬手，輕撫汐莉的臉龐。

"為甚麼我們要相遇呢?............只要我那時候沒有遇見妳，我們兩個都不會這麼痛苦了"

"或許是這樣沒錯，但.........我很開心能遇見妳"

沉穩的笑容吐露貨真價實的深邃感情，兩人之間那扭曲卻又真摯的關係嶄露無遺。

"是嘛........."

比名子閉上雙眼，緩緩吐氣。

隨後，她在生命的最後給予了汐莉渴望以求的事物，宛如兩人初見般的，那清澈的雙眼和毫無雜質的笑容。

"謝謝妳，永別了"

說完，她緩緩進入夢鄉，她追尋已久的，永恆的幸福夢鄉。

汐莉愣愣地望著這一切，她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後，她低下身，輕輕地啃咬那熟悉的唇，感受那無比苦澀的味道。

"果然...........人類真是討厭阿"

無心的妖怪流著淚，輕輕地如此低語。

隨後她在鮮血與屍骸的環繞下屢行了兩人之間的血約，為這段故事畫下了最終的結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