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啦哗啦……

雨越下越大了。

离开了她，雨水又重新落在了我身上。

明明正下着更大的雨，但我却能清晰地分辨出落在我身上的雨滴。

伞带着，却连打开的空闲都没有。

一年前，因为害怕，一次都没问过那个人的全名，躲在房间里直到电视报纸都不再报道那则新闻，不知道那个人的长相，连最后到底怎么样了都不知道。

大雨似乎给这个世界染上了红色，或者说单纯是我的眼前变得一片血红？

我只是害怕，只是因为“害怕”，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掉了，我当然知道那是不对的，直到现在都还在让母亲一个人弥补着我犯下的错误。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出现在我面前吧。

落在我身上的雨，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我都知道的，这场雨一直都在惩罚着我。

因为那天也在下雨。

因为我的逃避，那场雨一直都没有终结。

到家了，我动作僵硬地掏出钥匙打开门。

“哎呀，你怎么又一身湿的回来了？哎？你这不是带着伞吗？怎么回事？就这么想感冒？我现在可没有照顾你的功夫啊。”

碎碎念个不停的我的母亲，拿着毛巾走到我身边帮我擦着头发。

是啊，她现在没有功夫照顾我。

这也是因为我的错，让她一个人为了这个家奔波着，不得不做起了比原来更加繁重的工作，每一天每一天都疲惫得不行。

“……怎么了？”

她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我有……想问的事。”

明明全身都湿透了，声音却又干又涩。

“什么？怎么了吗？”

她把毛巾收了起来，关切地看着我。

“一年前……”

好不想提到这个词，一说起这三个字感觉肺都被扯得生疼。

“……你终于愿意提到那件事了啊。”

母亲摸了摸我的头，声音里有点欣慰。

“不是……我……”

不是我愿意提到那件事，是不得不问，我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就算我知道很可能是我最不愿面对的事实。

“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这个啊……”她沉思了一会儿，“因为名字取得很简单所以我还记得。”

“…………”

预感要成真了。

心跳声大到耳鸣，但母亲的话却清晰地传递给了我。

“好像是叫……魏小雨吧。”

是的，没错。

她就是……被我害死的那个女孩。

“怎么想问她的事呢？不过提起来也好，下次有空和我一起去……哎？青空？青空？！”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特别想淋雨。

外面的雨已经可以称作暴雨了，时不时还有“轰隆隆”的雷声响起。

从头把事情整理一下吧。

一年前我害死了一个女孩，一年后我喜欢上了她。

……可笑。又可悲。

“……青空。”

大雨模糊了我的视线，我蹲在地上，勉强抬头，看到了她的身影。

雨真的太大了，大到抚平了触觉，她好像是牵住了我的手，但我只能感受到疯狂冲刷着我的水流。

“小、雨……”

“不好意思啊，一直尾随着你。”她的声音也被“哗啦啦”的雨声切割得支离破碎，“刚刚你和伯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是、吗……”

一张开嘴，雨水就会灌进嘴里，但是，还是好渴，身体里的水分似乎都被抽空了一样。

“是这样吗？其实……我都记不太起来啦。”

她笑了，为什么她还能笑得出来？我是……害死她的人啊。

“小雨、小雨……”

我抱住了她，她在我的怀里，她是有实体的，可是……可是……她也是会消失的。

“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呜、嗯……小、小雨，对不起……”

雨水是咸的吗？那现在我舌头上蔓延开来的又咸又涩的液体是什么？

“对不起……”

应该说的话有很多才对。

但是……想、想不起来啊。

“青空啊……”

她也抱住了我。

这就是她出现的意义吗？

为了惩罚逃避现实的我。

她结束了我一年的自我封闭，结束了我一年的苦闷哀伤。但那只是把我从茧里拉出来的必要步骤。

把我从茧里拉出来……然后面对现实。

“我的最后一个愿望，你想听听吗？”

“什、什么……”

“我呢，其实还什么都记不起来，不过我大概可以猜到一点了。所以……带我去看看好吗？”

她的头埋在我的胸前，声音却随着纷落的雨滴充满了我的世界。

“带我去……出事的那个地方看一看。”

“……好。”

说起来，那也是我心中的乌云存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