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是如何燃起来的没有人知道，只是当我半夜听到女人的尖叫声后渐渐转醒时，情势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

薄薄的木窗被映得一片殷红，我立时清醒过来，顾不得衣衫凌乱便径直推开门向另一间屋子跑去。

大力拉开门，里面却是空空荡荡。

我像疯了一般从嚎叫着的男女之间拼命穿过、到处寻找叶亭的身影。

外面是肆虐的火海，屋内是迟早会被吞噬掉的屠葬场。

前屋、格子、后院……我几乎找遍了每一个角落。

到处都是乱作一团的人，可唯独不见叶亭。

“阿辰……”头顶突然出现的熟悉声音让我心中一喜，抬起头却见叶亭正安之若素地站在二楼的木廊上，嘴角似乎还带着笑。

“叶亭！”看见她的表情我没来由的心慌，但除了叫她的名字外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阿辰，你过来。”她冲我招招手，神色举止竟与当年的鹿如此相似……

于是我又冲过层层人群跑上了楼，气喘吁吁地来到她身边时，楼底已经响起了慑人惨叫。

“叶亭……”

汗珠顺着我的脸颊滑落，叶亭淡然地伸手帮我擦去，然后轻轻说道：“阿辰，刚才我见到鹿曈了。”

“什么？！”我震惊而茫然地看着她，一时还无法理解这句话究竟是为何意。

“你只知带她出去的是个富贵之人，很久之前便送她各种礼物，甚至天光尚晦时便为她备好清酒、叶未落尽时便为她烧好炭炉……只是你可知道，她根本对那人无意，答应嫁过去全是为了你——当初杀害你父母的仇人，便是那人。”叶亭的双眸被火光照得大亮，可心上一凉的我却看到她眼底只有一派荒凉焦土。

火舌席卷着整条花町，嘈杂而绝望的叫喊震得我耳朵生疼。

“她在和那人翻云覆雨时突然拔下头上的银钗刺了过去，不想却被躲过。男人恼羞成怒，之后……方才竹响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还叫我见了鹿曈尸首……可叹她争了一辈子，只这一次是为别人，到头来却在这花信之年被装进了一个小小的盒子里……”叶亭的声音里带着不同于平日那份沉着的微颤，不知是不是我眼花，她单薄的身形似乎也跟着晃了晃，险些栽倒。

热浪怒吼着窜向二楼，我的眼泪早已溃不成军。

“盒子……在哪儿……”水汽氤氲着，我的眼前一片模糊。

待到叶亭将那散着檀香的盒子递到我手上时，火焰已将我们团团包围。

“火是我放的。”叶亭的衣摆开始烧起来。

我木讷地点点头。

“阿辰，我叫他们一起给鹿曈陪葬。”她伸手抚着我的脸，然后唇瓣贴上我的。

鹿曾经说过，“生来苦界，死后花醉”，能抓住的才是真实的。

所以我用尽力气回应着叶亭，同时手上紧紧捧着鹿的遗骸。

——直至耗尽最后一分生命。

我从百花园来，终将被火焚尽。

倘若这一世淫糜华丽只是梦境，

就让我带着这真，

梦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