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季节,南方海域已经足够温暖了。在海风下虽然还感觉不到闷热的暑气,毫无遮挡地直接照射在身上,太阳将皮肤晒得生疼。
爱宕对高雄「快需要泳衣了吧」说出这样悠闲的话,用这样感觉的,为在海面上摇摇欲坠的我们,为抚慰我们进入修罗之地前的紧张。
一开始是这样平静的。完全不能相信之后马上就要战斗的程度。平静的波浪间,夸张地背负着伪装,我们组成阵型航行的样子看起来也非常的滑稽。就是这样的平静。海也是天空也是,我们也是。
不,平静过头了。
舰载机的报告回来后立刻。爆炸的声音响起,听到了悲鸣的声音。从这里开始,事态急转直下。开战了。
——战况如同预想那般的混乱至极。比事前知悉的还要多的敌人数量。四处飞散的鱼雷,是从哪个方向来的都辨别不了。是潜水舰。像在表现着我们的动摇似的,天空被云遮挡,到刚才为止还很温暖的,现在却整个暗了下来。正这样想着的时候。
原本应该从附近镇守府前来的部队却迟到了。不对,是我们接触敌人太早了。发现敌人的时间太早了。
从最初到最后都无法按照计划进行的作战,即使如此旗舰的长门さん也在坚持着指挥,即使如此。到我们的舰队崩坏为止,没有花太多的时间。
「……加贺さん!」
敌机直上,急降下。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轰炸声鸣响着。
躲避着连续不断的缠人攻击,忍耐着爆炸的烟雾。得到援护后总算发出了舰载机,但是能有多大的作用呢。最后,对面开始了对空射击,在这瞬间,模糊的视线稍微清晰了一点。
勉强切开的烟雾的间隙,在这之中,是飞行甲板被炸飞,肩口被血完全染红的加贺さん。
和波浪无关,摇摇欲坠的身体,仅仅能站着,不对,连能站着都已经很不可思议的重伤。
「加贺さ……!」
擦过头发的弹药之雨下。比起思考,身体更先行动了。
鼓膜快要破掉的爆音下,追之而来的冲击波将我的身体炸飞。漂浮起来的感觉之后,又被沉重的重力袭击。要将我碾压一般地,我就这样被打倒在水面之上。
这个时候,才终于传来了剧痛。
即使如此我也不能离开。手臂中捕抓到的,衣衫褴褛的前辈。如果离开的话,她肯定就会那样溶化消失了。绝对不会离开。加贺さん的舰装已经化成了碎铁,原来的形状都看不出来。保护身体的布料,连能隐藏住身体都已经万幸的程度,此外还混杂着火药,煤,泥土类的东西。
……下一次,就结束了。
从头脑中的某处传来这样的声音。
我将手放开的话,肯定就会这样消融在海中的。带有蓝青印象色的加贺さん,就要被这深不见底的蓝色吞噬,再也看不到她的轮廓了。
不对,现在的加贺さん,这一时间的加贺さん还活着。失去意识了但是身体还没有改变。伤成这样,手脚还好好连接着已经是奇迹了。这样带回去,还能够恢复吗。
『为了胜利不得不舍弃的棋子也是有的』
过去加贺さん教给我的话语,太过沉重。不能因为守护一子而输掉全局。这就是胜利的关键。舍弃金将而取走飞车。
虽然旗舰是长门さん,她也在交战之中,没办法给予指示。
仔细想想,现在要怎么做才好。应该舍弃什么……仔细想想,虽然想要思考,但却不是能思考的场合。
我抱着加贺さん全速全力冲了出去。思考之前就先动起来了。总而言之要向前,一步也好,要远离敌军。行动起来,在仅存的微弱的希望之火消灭之前。
背后的战斗还在激烈地进行着。螺旋桨的引擎声,浪花四溅的声音,将这些全部淹埋的爆炸声响起。
深海栖舰没有看漏带着大包袱的我,攻击越发急迫。但是,我没有回头确认的时间。只能用让她们捕捉我的动作都很吃力的极限速度航行着。
在这时候,在贴近的地方绽起了水柱。几乎就没能躲开,被随之而降的水沫打湿了。头上被完全淋湿了,但是头脑没有冷静,反而更热了。身上的血液都聚集了似的。
似乎听到远方的长门さん在大声叫唤着什么,将它作为杂音消灭掉,我听不见。
不只是海上的杂音。脑中的杂音也在吵闹着。不要再这样了,不要擅自离队,以现在的状况曳航的风险太大了。让她沉下去吧,事到如今不可能赶上。
「……吵死了啊啊啊!!」
不管什么都这么烦人。全部全部吵死人了。
怎么可能丢下她走掉,怎么可能让她沉掉。这个人是我的恩人,是我的老师,我能像现在这样,站在这片大海之上全是因为有这个人。因为有加贺さん在才可以啊。怎么可能放弃,因为这个人是——
像要将眼前的空气都咬断似的,张开了口,向腹底深处全力灌入。汹涌而出的想法竭尽全力地吼叫而出。
「别把我和一航战相提并论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是翔鹤型空母二号舰,瑞鹤。球鼻艏设计加之主机十六万马力的新型空母。和战舰改造漏洞百出的一航战根本性的不同。别人做不到的乱来,我能做到。我就能这样做。
绝对不会放弃。就算没有其他的空母了,就算舰载机耗尽了,就算只剩下孤单一个人了,我也能继续战斗。不管再怎样绝望的状况都绝不会放弃。到死亡为止继续前进。我,翔鹤型二号舰,
「别小看瑞鹤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要将我的怒吼消灭一般,爆炸声再次响彻。
××××××
「真是乱来」
「只能说是奇迹了」
「不愧是,幸运舰的名号真不是摆设」
知晓我的归来后,每个人都这样窃窃私语。
我没有理会长门さん,擅自从战线脱离了,飞快地逃回了镇守府。途中,肩上负担的加贺さん配合着我的动作摇晃着身体,我从心底心脏里感到愧疚。
失去意识的人的身体就像是人形橡胶般的沉重,但是,多亏了我引以自傲的动力,速度毫不逊色,坚持航行到了镇守府。对自己的舰装打心底里感谢,在这一刻。
回港后,许许多多的舰娘到来,将加贺さん从我身上剥开夺走,架在担架上一瞬间就不见了。看见后,或许是为了能够安心吧。我不断地虽然是毫无气力地向那个地方前进。膝盖颤抖着,身体如铅般沉重。能够站住脚已经是极限了。到刚才为止都还没注意到,真的是仅靠着气势走到了现在。
……能做到的都做了。之后就,只能祈祷了。
成就感和解放感让我松了口气,不知什么时候睡到了地上,被前来的舰娘抱住了。这简直像是被天使迎接了似的,但是我还不能死。逐渐朦胧的意识,像野兽似的紧紧咬住,总算是勉强维持住了。在头脑中这样挣扎着,我的身体像是被当做神明供奉着似的,被很多很多的舰娘用手运走了。
这之后,回答了军医的几句询问后就入渠了。感觉到身体在一点点被治疗的同时浅睡着,最后,同一舰队战斗的舰娘们继而归来。在我脱离之后,借助这一时机撤退了吧。每个人都是伤痕累累,在白皙的皮肤上残留着惨痛的痕迹。
原本船坞是让人治愈的地方,但遭受大败后,大家的身心都很不好。海上的地狱绘图还紧密地覆盖着,就这样将那份场景带回来了似的,背负着活生生的伤痕,舰娘们一个个的将那副伤痕显露。
不希望的话只要侧过视线就好,身体在逐渐的恢复,放松地将意识放走就好。但是,即使如此我也没有移开视线。死死盯着船坞的入口。
大家陆陆续续地到来,那个人没有来。在我之后回港的舰娘们一个又一个接连入渠,只有那个人没有来。内心深处的焦躁,让我紧握住意识无法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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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完)
第五篇等过段时间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