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过来是爱X斯菲尔保护阿尔托X雅的故事。以上。

四

我在爬楼梯。

人物：我。动作：爬。地点：楼梯。

根本没吃饱的我在气喘吁吁地爬楼梯。

身后还跟着园田医生。

——原因：司空见惯的电梯地狱。

“如果佐藤小姐——佐藤护师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为患者和家属们行个方便。”

园田医生其实是用非常客气的商量的语气提出爬楼梯这一建议的。

但是在我听来根本无法拒绝。

其一，这人说起话来，自带的真诚和周正让人根本无法招架；其二，这人长得真的很好看，她那双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你，完全让人无力反对；其三，这人刚刚非常无辜地被我相当失礼地对待了，我实在是很难拒绝；其四，这人刚刚请我吃过饭，俗话说，吃人的嘴软。

——虽然其实我根本没吃上几口，但那是因为我自己内心戏太足，怪我。

因此，我放弃了喊出“天啦胸外可在10楼呀我是个弱鸡我不行的我下午还想活着上班呢”的想法。

所以，我在爬楼梯。而身后跟着“那位园田医生”。

狭窄的楼道里静悄悄。

一方面，是因为我全部的精力和心思都用来计算还有多少层要爬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实在还没从思维奔逸的尴尬中恢复过来，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只能听着园田医生在我身后气息均匀平和地如履平地，期间似乎是给科室打了个电话交代去向，接着便是延续之前的沉默。

——说点什么啊佐藤姬子！

“‘今天天气真好呀！’”——佐藤小姐您会交朋友吗？

“‘园田医生您认识东条希前辈吗？’”——说好的快点忘记“那位园田医生”这个梗的呢？

“‘园田医生您医术和体术都那么优秀真是好厉害啊！’”——哦，我还是饶了园田医生吧。

——于是在走到了挂着“10楼”的门前的时候，我仍然没有想到一句合适的开场白。

嘛，算了吧。看来我不仅不擅长对付绚濑医生，也根本不擅长对付园田医生——干脆自暴自弃地认为我完全不擅长对付所有医生好了。

“我们的英雄佐藤护师回来了呀！”

然后一进门，便被平野前辈一声吆喝吓得差点原地从10楼翻下1楼去。

“诶？！”

然而平野前辈的视线瞬间直接越过了我的头顶——

“哟，这不是大英雄园田医生嘛！”

——前辈，英雄和大英雄的关系是什么？

“平野老师，您可别开玩笑了......”

即使没有转过身去看园田医生的反应，也能直接脑补出她此刻的窘迫了。

如果说一个平野前辈还不够的话——

“平野老师说得没错呀，咱们可得好好谢谢园田医生见义勇为地救了咱们的小佐藤呢。”

熟悉的口音和语气，循声走过来的是东条前辈无疑了。

“怎么连前辈都知道了——”

“小佐藤你不知道吗，以医院的信息传播速度，早上门卫大妈新戴了一朵头花，第一台手术开始之前全院就都知道了呢。何况是发生了英雄救美这么大的事。”

“......抱歉让前辈担心了。”

“哪有什么抱不抱歉的，小佐藤做了很了不起的事啊——而且因为是和园田医生在一起，咱就放心了呢——所以连电话都没有给小佐藤打，不是因为不关心小佐藤哦。”

前辈微笑着，但是在我看来是非常熟悉的、有些危险的意味——仍然是直接越过我，看向了我身后的人。

“我明白的，谢谢前辈——”

明明是在前有前辈们后有园田医生的交锋场合的正中心，为什么感觉我又置身事外了呢？虽然有些纠结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还是好好地应对了前辈。

“园田医生，想要去哪里呢？”

而就在我想要偷偷溜走的时候，身后悉悉索索地响起了犹犹豫豫的脚步声。

——所以说东条前辈其实是可怕到让连面对犯罪者都能不懂声色的园田医生害怕到逃走的角色吗？

东条前辈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移开一个身位，若有所思地等待着园田医生的回答。

“园田医生，想要去哪里呢？”

——然后听着身后突然屏住的呼吸，我大概明白了，园田医生害怕的是重复着东条前辈刚刚的问题的，迎面而来的另一位女性。

笑眯眯地，来人看似毫无威胁地靠近。

“小——南医生。”

南医生有着一张非常温柔的、甜美的面容。

笑起来的时候，蜜糖一样的眼睛散发着迷人的气息，让人整个地软下去。可以说是非常难得的，医生里让人很容易生出亲近感的存在。

——啊，我绝对不是在腹诽绚濑医生。

而面对这样的南医生的时候——

“我，我去会诊了——”

园田医生相当窘迫地，从嗓子里挤出了正直的借口，慌不择路地与我擦身走进了科室。

南医生却没有要阻拦的意思，还是那样地笑着。

——于是在我犹豫着到底是要出声叮嘱园田医生注意不要摔倒，还是试着分析一下当下的局面的时候，那甜蜜的笑容径直地指向了我。

“初次见面，我是产科的主治医师南小鸟。”柔和的、甚至意外地稍微带了一点稚嫩的嗓音，“谢谢佐藤护师对园田医生的关照了。”

——等等，南医生您为什么突然鞠起躬来了？！

“诶——应该是我这边感谢园田医生的相助才对！给园田医生和南医生添麻烦了真是非常对不起！”

变成了双方——不，是我单方面的——口不择言相对九十度的局面。

“噗呲——”

平野前辈忍不住笑了出来。

涨红着脸侧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两位前辈——连东条前辈的嘴角都开始抽搐了起来。

而对面的南医生直起身，眼睛弯得更深了。

——那我呢，可以解除尴尬警报信号了吗？

“好啦好啦，小佐藤也不要总是这么拘谨嘛。”东条前辈终于出声解救了我。

“呐，挺像的吧？”

“是呢。”

——前辈，能告诉我们您和南医生在对什么暗号吗？为什么感觉南医生的笑容突然让我背后一凉起来？

休整了一下，开始上班。

然后我知道了，南医生和园田医生是关系非常亲密的朋友。虽然今天轮休，但因为听到消息后，担心园田医生的安全，加上从心内科得知了园田医生来胸外会诊，于是有了之前的修罗场一般的画面。

——说起来，我为什么会用上修罗场这样一个词？

“我还以为阿尔托X雅只会是爱X斯菲尔一个人的骑士呢——”

哦，前辈又在玩我听不懂的梗了。

而作为回应的，南医生似乎问了些绚濑医生相关的话题。

放弃理解这群看起来关系相当好的医生护士前辈们之间的关系网，我决定还是乖乖地做好手中的事为上。

不过，果然还是有些寂寞啊。

——毕竟佐藤姬子，说到底是单打独斗派的嘛。

“为什么会想进入医疗行业？”

在还是学生的时候——进入护理学院的第一天，老师便问过我们这个问题。

“——为什么？因为工作稳定薪水又相当可观啊。”

后来私底下也进行过不少次讨论，室友真琴是这么回答的。

“我可是只把‘护士’这两个字当一份普通工作看哦——姬子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不会真的坚持‘敬畏生命，救死扶伤’的那一套吧？”

“——才，才没有呢！”

“哈哈哈哈我就说那一套太老套虚无啦！”

敬畏生命，救死扶伤。

以及更加具有理想色彩的，“无私奉献”、“舍己为人”之类的形容。

非常具有诱惑力地，和我身处的这栋白色巨塔联系在一起。

然而和理想相反的，是现实中的重重夹击下，这些苍白的理念褪色的困境。

——以至于在真琴的、在大家的嘲讽下，我吞下了我真实的想法。

不管怎样都好，我是真的憧憬着，能够通过我的双手，因为“佐藤姬子”这样的存在，去帮助更多的人。

所以单打独斗着，哪怕是要做出自我牺牲也罢——

“——可笑的个人英雄主义呢。”

“佐藤护师，在想什么呢？”

“——‘个人英雄主义’......诶，园田医生——对不起我走神了！”

在护士站发着呆的时候，园田医生结束了会诊。

“‘个人英雄主义’？”

园田医生整理着会诊资料，把我的喃喃自语听进了耳中。

“还请园田医生不要在意——”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

园田医生，当初又是为了什么，选择踏入这片白色的领域的呢？

那样的正直的、凛然的园田医生，那样的愿意为了无关的他人而挺身而出的园田医生，那样的“脑子一根筋”的、容易害羞的园田医生。

“‘大英雄’。”

——大英雄园田医生。

“虽然大多数情况下不会被认为是一个好词语——”园田医生平稳低沉的声音温和地把我从思维的泥淖中拉扯出来。

“但是在能够做‘英雄’的时候，我相信我——和佐藤护师一定都不会回避吧。”

抬起头看，园田医生安然地注视着我。说着这样的话，即使脸色悄悄地又有一些红了。

——还是非常地帅气。

“因为，我们都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啊。”

园田医生侧过脸，目光跟随着刚好结束了和东条前辈的攀谈，准备离开的南医生的背影。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名牌。

——佐藤姬子。

似乎突然有一些明白了为什么园田医生这么害怕南医生。

——就像我一直竭力地避免透露出，作为一个护士的我的真实初心一样。

大概是因为太想保护好了吧——因此想要成为无愧于心的英雄。

下班的时候，被东条前辈拜托去产科借一些专科器材。

“本来打算请南医生帮忙的结果忘记了，麻烦小佐藤啦。”

于是我应了下来。

——在园田医生的提点下明白了自己单打独斗的意义的此时，我似乎生出了新的动力一样。

——不过说到“英雄”。

不知道中午的那位女性，有没有好好地去做笔录呢？

这样的想法刚刚在脑子里闪过的时候，走到产科门前的我，看到本以为已经离开医院的南医生，背着光站在天井里。

一边讲着电话，一边眼角看到我的样子，微笑着对我点了点头。

犹豫着想打个招呼，却又怕打扰到她——

“......都处理好了吗......谢谢您了.......园田医生......”

——隐约听到了这样的字眼。

在我愣在原地的时候，南医生挂断电话，转过身来。

“晚上好，佐藤护师。”

“晚，晚上好。”

——还是那样的，完美到不可挑剔的笑容。她那样地看着我，是想对我说什么呢？

“是关于佐藤护师中午帮助过的那位女士的事情呢。”

虽然还是笑着，但是我看到了一瞬间有些落寞的眼神。

——所以？

“简而言之呢，园田医生被投诉了。”

“什么——保安队不是已经报警了吗？”

“怎么说呢——”

南医生的笑容终于转变为了苦笑。

“那位女士不愿意去做笔录，于是保安队只能放了我们的小偷先生。”

“——为什么？明明都已经——”

——明明都已经保护好了。

“毕竟大多数人还是怕麻烦的存在呢。”

南医生有些出神地盯着手里的手机看了一会儿。

——“因为，我们都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啊。”

园田医生说着这句话时的表情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非常坚定的，又十分温柔的——和现在南医生的面容，在恍惚中重合了。

“呐，佐藤护师。”

南医生的声音飘渺遥远。

“为什么成为了一名护士呢？”

——为什么呢。

“大英雄”和“英雄”。

区别大概是在于，园田医生会勇往直前、坚定不移地贯彻她的信念。

而佐藤姬子——

第二天，东条前辈私下叫住了我。

“把口袋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吧。”

然后拿走了那把小小的、并不算锋利的剪刀。

“下次——”前辈几乎是怜爱地看着我。

“不要再轻易地做英雄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