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 1

伤口恢复后，穗乃果就再次被调回了前线。

她几乎是从医兵营地逃走的。这几个月来小鸟担忧的注视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啊，自己又让小鸟担心了，但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想来之前她们还是无忧无虑的孩子时，自己就常给小鸟添麻烦吧。

不过小鸟从来都没抱怨过，给她的从来只是微笑和支持。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一直是之前那个长不大的孩子吧。

所以，直到那一天之前，她都没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是多么的天真。

虽然又要回归战场，但如果这样能够不再给小鸟添麻烦她就满足了。

这次去之前，她已经被升为精锐步兵了。这对于一个普通士兵来说，无疑是件好事。比起新兵，精锐步兵的装备无疑好得多，这意味着自己在战场上有更高的存活率。

不过与其他人不同，得到命令后，并没有欣喜，穗乃果只是机械性的装备上，然后有些迷茫的打量着这些之后将会陪伴她的物件。

这次是有些防护能力的军服了，武器也是比以前更高级的。不止如此，还多出来一把短刀。来的真是及时呢，上次那柄短刀已经被她丢掉了。

仔细想想，那把刀也是经历了许多。

得到那把刀，是在三年前，她被迫杀死战友那个晚上。当时她就是用它杀死了那个发疯的战友，在那之前，她从没用过短刀。虽然得到它的同时，她也被自己的战友们疏远了，但不得不承认，也是因为有了它，她才能够一次又一次的与死亡擦身而过。

也许没有那天的事，她会和其他新兵一样，在战场上挣扎之余，跟同伴们聊聊八卦，聊聊自己的愿望，因为受伤而抱怨，亦或是为丧失同伴而痛苦。而不是像那时那样，被同兵营里的其他人视若无睹，或是敬而远之。

可同样的，如果没有那天的事，她不会把所有的休息时间都用来钻研如何战斗，也不会因此学会使用后来救过她无数次的短刀。事实证明，那些研究并不是无用功。每天除了战场，就是在训练中度过的她活了下来，而她所在的部队在不断的损失与增援循环中，虽然队伍人数变化不大，和她同一批的新兵，存活下来的却十不足一。

不过即使与它一起经历过许多的战斗，可到最后，她还是丢掉了那把刀。

就让它，与那个自己已经不可能完成的约定一起消失吧。

使劲摇了摇头，努力将那个又一次在她脑中重现的景象抛到脑后，她抱着手中的新装备走进了自己的军帐。

马上就要分队了，这次不知道会被安排到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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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穗乃果离开这里后，小鸟一直只沉浸在两件事中：救治伤兵，以及学习更多医疗知识。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用心，努力的学徒，现在再次增加了力度，效果十分显著。

她的师父欣慰的同时，不禁也忍不住提醒道：“虽然努力是件好事，但是不是稍微有些努力过头了啊。”

“不，”听到这句话时，小鸟只是微笑了一下：“还不够，小鸟还能做得更好。”

是啊，完全不够。

她还没有找到能够帮助穗乃果的方法。

“...是吗？”老军医只是摇了摇头，便没有再劝了。虽然小鸟表面柔弱，但他知道，如果这孩子下定决心的话，也不是其他人能劝得动的。

就在这样的日常循环下，小鸟以其他学徒两倍的速度完成这自己的课业。

“师父，”又一次完成了最新的课业，小鸟再次找到了自己正在低头看医书的师父，“您前几天给的医书小鸟已经看完了，请问...”

“已经没有了。”没等她说完，老军医就打断了她的话。“医书的话，已经没有了。你想要学更多只能自己实践和探索了。”

“可是...”

老军医依然看着书，头都没抬的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朋友的问题，不只是我无能为力，在医书上也是无法学到解决方法的。”

小鸟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军医叹了口气：“她的问题，并不是我们这些负责治疗外伤的军医擅长的。你继续从我这里学习也不会解决她的问题。”终于抬起了头，他看着明显很失落的小鸟，继续说道：“如果不想放弃，就自己想出办法吧。如果你真的足够了解她，真的能做到也说不定。”说道这里，老军医笑了笑：“而且以你最近在急救时的表现，我认为你已经有能力担当正式军医了。”他换上了一脸严肃的表情，直视小鸟的眼睛：“那么我宣布，从今天起，你就正是成为一个军医了，希望你今后也会继续努力。”

接二连三的信息让小鸟愣在了原地，长久以来的努力被认可，这让她有些开心，但同时她也感到了沮丧。因为，她最希望解决的问题，依然没有任何答案。不过她还是露出了笑容：“是，小鸟会努力的！”

返回自己军帐的途中，小鸟开始重新思考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方向。

好像，不知不觉的进入了误区。自己经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寻找其他人给出的答案上，反而忽略了问题本身。是了，这并不是在处理同样伤口处理方式相似外伤，而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伤痕。遇到这种问题，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她强行寻找别人的答案又怎么可能成功呢？

而如果是穗乃果的话，这里又有谁会比小鸟更了解她？

虽然三年的时间已经给两人带来了距离，虽然现在穗乃果拒绝与她亦或是任何人交流，但就像师父说的那样，她不会放弃，她会自己找到解决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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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被选入了大将军手下的队伍之一。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呢？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穗乃果并没有表现出哪怕一分一毫的荣幸感。她只是与其他人保持着最大的距离，一个人沉默的站在队伍一角，与附近的其他刚刚成为精锐兵，兴奋不已的士兵们产生了极大的反差。

“是大将军的部队呢！跟着大将军，我们一定能活下去的！”旁边的士兵兴奋的说道。

“是啊，伊藤大将军一定会给我们带来胜利的！”

这些人，是刚从后方派来的吧。听到这些话，穗乃果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做出了这样的猜测。居然到现在还会相信这个大将军，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成为精锐的。

北方的战场情形，身为前线士兵的她早就亲身体会过无数次了。虽然并不是每一场都会失败，但从新兵升上来的她却无数次与死亡擦身而过。虽然不知道其他边境的情况，但在北方，新兵，就是炮灰的代名词，永远被安排在最危险的位置。特别是这个大将军手下的新兵队，几乎每次都会是全军覆没。因此，她深刻的知道，这个什么大将军，根本就不在乎她们的死活。不过他本部的亲兵的确是损失最少的，毕竟他很少亲身上阵。而她现在所在的队伍也不再是新兵队，而是一个精锐队了，说不定会有些不同？

不过脑中闪过的这个想法马上被她扔到了一边。想这些问题完全没有意义。她只是一个普通士兵，只要听从安排就好了。就是真的是炮灰又怎么样，这些年她早就习惯了。

也许正是因为跟身边的人极大的反差，身为北方大将军的伊藤侍郎才会注意到位置并不明显她。

“嗯？怎么回事？”他发出了一声怒吼：“这次是谁给我的部队挑选的士兵？”

感受到他的怒火，附近的一个百夫长有些忐忑的接口道“是...是我，大将军，出了什么事吗？”

“出了什么事？你还敢问我出了什么事？”他指着穗乃果说道：“我的军队，为什么会有一个凑数用的女兵？！”

看到他指的位置，百夫长连忙回答道：“不，将军，我敢保证她...”

“不要解释了，赶紧，把她调走，我的军队只能有最强壮的战士，一个女兵算什么？！还有没有其他的女兵，赶紧一起调走！”

“是，将军，我这就去办！”知道对方完全不想听任何解释或是辩护，他急忙答应道。

全程，对方的评论穗乃果都听到了。所以，当这个百夫长叫她过去时，她并没有什么惊讶。

好像，又要调走了，这次会被派到哪里呢。忍不住这样想着。

面前的百夫长打量了她一阵：“大将军的话我想你也听到了。所以你现在将被再次派往其他地区。”停顿了一下，对方说出了她没想到的话：“不过虽然将军并不认可你的能力，但你的战绩我还是知道的。所以，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依旧会是在前线，但具体想被调到哪个方位，你自己选择吧。”

选择？听到这两个字，穗乃果愣住了。真是，很久都没有听过的词了呢。

“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好好考虑吧，让自己做出一个不会后悔的决定吧。”

“...是，我明白了。”

完全无法思考。已经太久，都只是遵从其他人给予的命令来行动了。没想到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战争兵器的自己，居然还会有选择的机会。

可是，好难。上次自己做出选择的时候太久远，已经不太记得了。

而且，不会后悔的决定吗？

一直没想过，到现在为止做出的那些选择，她，有后悔吗？

上次，好像是自己做出参军这个选择的时候吧。不过虽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她依然不后悔那时的选择，因为与其说是选择，不如说只有那一条路可以走吧。

然后是那晚，选择将短刀插入曾经是战友的人的身体时。后悔了吗？好像也没有，因为那个时候，必须有人做出这样的选择。

唯一后悔事，啊，是了。

“百夫长大人，我决定好了，请让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