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
“我退出。”挣扎良久，艾丽西亚不得不承认导师是对的。
导师点了点头，正要开口，一旁沉默的菜乃叶突然说道：“我也回去，顺便送她吧。”
唔，作为王朝的将军，虽然现在很多事还不用他经手，不过陪孩子们进行七天的狩猎活动果然还是不可能的，导师了然，恭谨地低下头道：“有劳大人了。”
导师退出去后，菜乃叶轻轻拍了拍艾丽西亚紧紧攥着毛毯的手，“将军大人……”菜乃叶眼睛望过去，却发现艾丽西亚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我是个很没用的人呢，真是的……”
“不，不是的。”菜乃叶眉头皱了起来，想说什么安慰眼前的女孩儿，长期的沉默寡言却在此刻成为了阻碍。
“……以前，母亲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大概的意思是南方的橘树，移植到北方就变为枳树了……”沉默良久，菜乃叶突然轻声说起了故事，艾丽西亚静静听着，那嘶哑的嗓音此刻听来竟也不觉得刺耳了。
“所以我觉得，总有那么一段，不适应的时候，每个人都是。”看着菜乃叶绞尽脑汁想安慰她的样子，艾丽西亚不由露出了微笑，小小地纠正道，“将军大人，那个是说环境变了，事物的性质也变了哟。”
“啊，那个，是嘛……”菜乃叶尴尬地笑笑，白皙的脸上染了些许晕红，艾丽西亚这才发现这位将军大人真的是很漂亮的一个男孩子，虽然这么形容一位将军不太合适，但她就是这么觉得。
“总、总之，你可以的话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麻烦您了呢。”
“虽然有心理准备，哎嘿……不过真做起来，果然……呼，不是一般得累……”说话的是艾丽西亚，此时她正靠坐着一棵树的主干休息，浑身汗津津的，黏糊糊的，又没有经验不像那些逐羽人一样穿着透气性良好的衣服，她穿的可是窄袖紧身的皮衣，一来入乡随俗，平常她便见那些逐羽孩子都是这么穿的，二来嘛，这衣服也确实比她那些轻飘飘又松垮垮的衣裙要便于行动。只是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这类皮衣领口和袖口都有外翻的毛皮，原本是很舒适又保暖的设计，现在都粘在一起让艾丽西亚有种快窒息的错觉，只想将那些毛全给拔了，好让自己松一口气！加上导师发的那些防护装备份量也不轻，艾丽西亚怀疑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可以拧出一大桶水。
对了，他们现在是要回到上面去，如来时一样，他们要顺着枝桠，恩，爬上去。
菜乃叶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脸色淡淡的，看他那个样子艾丽西亚硬生生把自己的疑问给压下去了。
“你。”一直沉默的菜乃叶，看着艾丽西亚的动作，突然开了口，“不是练过么，怎么体力如此不济？”
“啊，我？我只是练过一些样子好看的招术罢了，还不是为了强身健体，你可能也听说过，我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倒是将军大人这样都能看出来，真是了不起呢。”艾丽西亚一开始似乎小小被惊到了，但很快又扬起嘴角对他微笑起来，手却下意识地握紧。
“恩，这样。”好在菜乃叶并没有多想，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接着又道，“走吧，艾丽西亚——”
“啊？”艾丽西亚好像有点紧张，突然被叫了名，音量不由大了一些，菜乃叶显然也是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轻咳了一声，“……呃，那个，艾丽西亚世女殿下，我们该出发了。还有，这段比较陡，请扶着我的手。”说完，他朝艾丽西亚伸出自己的左手。
苍蓝色的眼眸如此清澈纯净，但映在他眼中的，是怎样的“自己”？
因相处顺利而应有的高兴，夹杂着莫名的，自己都不清楚的雀跃……
还有羞愧。
努力将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海，望着眼前的手，艾丽西亚犹豫了。
“将军大人。”艾丽西亚突然出声，叫了菜乃叶，菜乃叶不解地微微歪了下头，看见艾丽西亚认真的神色，“您还没有将你的名字告诉过我。”
“啊，抱歉。”听见艾丽西亚的话，菜乃叶的脸色也严肃起来。
“我叫，高町菜乃叶，不敬之处，还望原谅。”收回手，菜乃叶低头行礼，说得诚恳，却换来那人的低笑。
“我叫、我叫……”艾丽西亚突然愣了愣，声音低了下去，见到菜乃叶望向她的目光，她才回过神来，“……艾丽西亚•泰斯塔罗莎……”
说到这，一股莫名的抑郁突然袭上心头，艾丽西亚一顿，压下心中那微妙的感觉，轻轻地接道，“菜乃叶做了什么需要我原谅的事吗？”
菜乃叶听她这么说，舒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嘴角，再次朝艾丽西亚伸出手并开口道，“请扶着我的手吧，这段比较陡，艾丽西亚。”
“谢谢，菜乃叶。”
没错，我是、艾丽西亚•泰斯塔罗莎。
我已经是艾丽西亚•泰斯塔罗莎了。
夜天城，城主书房。
“爷爷，你说，大陆上的人为什么非要掀起战争呢？”小小的疾风合上那本厚厚的《大陆编年史》，叹了一口气有些难过地问着一旁的八神吉。
“因为他们是人啊，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八神吉摸了摸疾风的脑袋，抬手沿着书页的边缘再次翻开了那本书，力道轻柔地仿佛情人的抚摸，“可正是他们的战争，带给我们无尽的财富啊。”
小小的疾风疑惑地看着她的爷爷，八神吉的神色染上刀兵的冷意，自然地流露出威严，“帮助弱小的一方，维持双方实力的平衡，以帮助为名捞得利益，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一群卑劣的海盗吧？可、那有什么关系！还不是得捏着鼻子和我们交好，用他们的钱养着我们的人。”
“可是，可是爷爷，大家不能都和平共处吗，不再征战厮杀，大家都……”
“疾风！”八神吉的声音严肃冷酷，这一刻他不再是慈祥的爷爷，而是夜天城的城主，“如果大陆上的那些豺狼们和平共处了，你知道这对夜天城意味着什么吗？你以为以我们一个城的实力这么多年来却能过得如此安逸是为什么？除了我们的精锐水师，更重要的是他们彼此的敌对关系，只有他们互相提防，互相牵制，才抽不出手对付我们。这些，爷爷不相信你看不懂。”
疾风低下头，爷爷说了那么多，她心里多少也是明白一些的，可是——
“我们，和大陆的人，一起和平共处不行吗？”
八神吉深深看向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孙女，见她也倔强地看着自己，他站起身，背着双手踱了出去，留下一声叹息。
“孩子，是爷爷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