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非要选一件最讨厌的事情的话，杏子多半会选起床。

尤其是冬日的上午，起床简直是酷刑的一种。虽然隔着眼皮就能感受到窗外冬日的阳光，可杏子还是不愿意接受必须得起床了的事实。沙耶加早就已经起来，正在床边穿衣服，看到还缩在被窝里逃避现实的杏子，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起床了，懒虫！”

说着，她就用手去拍杏子。可杏子好像是知道沙耶加要拍她一样，一个翻身，就滚到了床的另一边。沙耶加显然愣了一下，又不甘心似地拍了一下，又被杏子“灵活地”躲过了。她定睛一看，杏子居然在偷眼看着她窃笑。

“你！起床！”沙耶加对她的小聪明哭笑不得，抓过被子强行掀了起来。

“啊啊啊！阳光！”杏子夸张地大叫着捂着眼睛在床上翻来滚去。

沙耶加毫不留情地说道：“要迟到的话我可不陪你。”

“呜……好好好……”杏子十分不情愿地起床了。

在去上学前，沙耶加也是给薇尔妮留了一份早餐。原本她们打算把她带到学校的，可薇尔妮十分坚定地反对，杏子和沙耶加只得作罢。叮嘱好她不要外出，交待了吃的和喝的都在哪里之后沙耶加突然想到：如果她遇到危险，要怎么通知到她和杏子？

“你是魔法少女吗？”沙耶加问道。

薇尔妮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她有些头疼，继续问道：“那你能使用魔法少女之间的心灵连接吗？”

回答依然是否定的。

这下难办了。考虑到追猎者可能随时去找她，而自己和杏子必须去学校，薇尔妮的安全成了一个大问题。

“麻美姐的话……”杏子就在沙耶加感到头疼的时候，杏子插了一句，随即就被沙耶加摇头驳回了：“麻美姐上高中了，也是有自己的生活和学业的，薇尔妮的事情我们会去找她商谈，但不能现在就去麻烦她。”听了这些话，杏子只能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没办法了：“我说了我可以请假在家照顾她的。”

“那只是你单纯想偷懒逃课而已！马上要期末考了，你还想不及格吗？”

杏子只能挠了挠头，过了一会儿说道：“那拜托一只QB当传话人好了。我记得不是魔法少女也可以用这个方法共享心灵连接的。”

“只能这样了。”沙耶加呼唤来了那只以前一直跟着她们的QB，请它当传话人。在告诉了薇尔妮觉得有危险的话就直接通知她们后，两人急急忙忙地冲向了学校。

“呐，沙耶加。”课间，杏子走到沙耶加课桌前，张望了一下四周后压低声音问她，“薇尔妮，要怎么办？”

“不知道。”沙耶加摇摇头，起身对杏子说道，“出去说吧。”

到了一条没有人的走廊上，沙耶加谨慎地说道：“她并不是普通的走失的女孩子。所以想靠一般的方法为她找到‘家人’是没有可能的。”

“说的也是。”杏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除了我们其他人看不见、被‘追猎者’追杀、却又不是魔法少女……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流浪——”

本来还在沉思的沙耶加听到杏子的话突然像是被点醒了一样，立马打断了杏子的话：“等一下！除了我们其他人看不见……除了我们其他人看不见……现在见过她的只有我们两个，还有妈妈，而妈妈完全看不见薇尔妮——可没有证据证明其他魔法少女能否看见她啊！”

“对啊！”杏子恍然大悟，“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其他普通人能不能看见她啊！”

“是的。”沙耶加依然托着下巴在想着什么。

“所以这和她身世有什么关系吗？”杏子呆呆地问了一句。

“也许有，也许没有。但至少说明她并不是我们之前以为的只是个流浪儿这么普通的情况。”

“话说流浪儿就不普通了……”杏子低头咕哝了一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对沙耶加说道，“去找麻美商量吧。”

也只有这样了。沙耶加想了想，只得点了点头，她抬起头刚想说“我们放学后去找麻美姐吧”，结果晓美焰又带着标志性的玩味的笑容出现在她的眼前。但她看起来并不是朝着自己来的，而是凑巧路过的样子，沙耶加便不打算理她。倒是晓美焰发觉她俩的目光似乎朝自己投来，反而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沙耶加同学？”晓美焰停下脚步，扭着头问她，“遇到什么烦恼的事情了吗？”

“并没有。家里来了个客人，在和杏子谈她的事情。”

“哦，是么。”晓美焰抿嘴一笑，转身飘然而去，“可别把烦恼的事情憋在心里哦。”

沙耶加并不以为意，但转头看向杏子的时候，她的表情十分复杂。这是一种混合着惊疑、愤怒和恐惧的表情。

“你怎么了？”沙耶加上前拍拍她的头，“不舒服吗？”

杏子的呼吸有些急促：“不知道。她走过的时候感觉有些不舒服。”杏子深吸了一口气，呼了出来，接着说道，“血液突然涌上脑子的感觉。”

“这……”沙耶加也感到十分蹊跷，但什么事好像放到晓美焰身上都会变得有些奇怪。是自己太敏感了吗？她自嘲地摇摇头，“可能是有点疲劳吧。下午上课后去找麻美姐商量一下吧。”

“嗯。”杏子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看着晓美焰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快就到了下午放学的时间了。中午的时候，沙耶加给麻美打了个电话，提到了上次她们遭遇了凶猛的魔兽，也提了一下遇到了点小麻烦，但并没有详细说。麻美学姐则抱歉地说，今晚要和朋友吃饭，所以请她们晚饭时间以后再来找她。

一天下来，薇尔妮并没有报告说自己遇上了麻烦。通过心灵连接询问监护的QB，QB也说自己这里完全正常。

沙耶加和杏子回到家以后，也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情况。进到房间里，薇尔妮也只是坐在床脚荡着腿，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吃过饭之后，偷偷给薇尔妮留了些食物。可她总是摇头说不吃。

“身体不舒服吗？”杏子坐在薇尔妮身边，把手搭在她肩上，关切地问道。薇尔妮则是摇摇头，回答道：“不饿。”

两人对视了一眼，继而对她说道：“薇尔妮酱，我们晚上要带你去一个学姐家里，好吗？她也许知道要怎么帮你。”

薇尔妮依然摇了摇头。有时候真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只会摇头。

“吃瘪了呢沙耶加……”杏子也很无奈，“我留下来照看她吧。”

“不，我们一起去吧。”沙耶加想了想，又一次问薇尔妮，“追猎者在附近吗？晚上会有危险吗？”

不出沙耶加所料，薇尔妮依然是在摇头。

“她这是‘不知道’还是‘没有’啊……”杏子凑到沙耶加跟前小声地问。

“……我也得摇摇头。但愿是没有吧。”沙耶加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奈，她转向今天上午负责监护的QB，点了点头，“看来还得麻烦你帮忙看护一晚上。”

“嗯，交给我吧。”QB像一只猫一样蹲坐在窗台上，摇了摇大尾巴，“说来她可真是沉默啊，一天下来没有主动找我聊过天。”QB补充道。

“可能不太爱说话吧，你感到寂寞了？”沙耶加问道。

“不会。我们是没有寂寞这种情感的。如果她不想说话，我也不会主动去和她闲聊。”QB的回答依然非常干脆。

“那就麻烦你再‘无聊’一晚上吧，我们要出门了。”QB则又摇了摇尾巴以示自己知道了。临走前，杏子捧起薇尔妮的小脸，碰了碰她的额头：“乖乖的，回来之后姐姐给你买吃的。嘿嘿。”看到杏子这么做，沙耶加也只是笑了笑。显然，她是把薇尔妮当成自己的妹妹了。

麻美住的公寓离她们的家并不远，只要坐一刻钟的公交车就可以到了。当她们还是在一个学校的时候，沙耶加她们经常去麻美家做客，麻美姐也会拿自己烤的饼干和蛋糕来招待她们。但自从麻美上了高中之后，就似乎忙了很多。沙耶加她们也不怎么好意思老是来蹭吃蹭喝，只是选几个周末来找她聊聊天什么的。

之前她们按下门铃，来开门的或者是麻美姐自己，或者是和麻美住在一起的百江渚。但沙耶加看到开门的人的时候，差点没把眼珠子掉在地上：来开门的竟然是晓美焰。

“你……你怎么在这里？！”沙耶加和杏子都非常吃惊，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怎么，我就不能来拜访一下麻美吗？”

“……”两人一时想不到什么理由，心虚地互相望了一眼，彼此都知道为什么这么忌惮晓美焰。

“总之先进来吧，你们找她有什么事吗？”晓美焰笑眯眯地问着，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啊这个……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想找她聊聊天散散心什么的，杏子嘴馋了想吃麻美姐的蛋糕。”沙耶加敷衍搪塞着。听到她的话后，杏子低头嘀咕了一句“怎么又是我”。

“想吃蛋糕的话，这里还有，如果想找她聊天可能要等上那么一段时间了。”晓美焰把她们引进来客厅，只见茶几上一壶刚沏好没多久的红茶还在冒着热气，案几上摆着三个碟子，里面装着三块不同口味的蛋糕。只有一个碟子的蛋糕动过了，另外两个碟子的蛋糕则没有尝过的样子。

晓美焰走到自己的碟子面前坐下，抿了一口红茶之后抬头对沙耶加和杏子说：“麻美的话，刚刚出击了哦。我晚上找她来聊天，外加等你们两个，不久前她刚刚接到情报，连忙带着百江出击了。”

“出击了？”两人奇怪地对视了一眼。

“是的。有最新的情况，而且是非常紧急的情况发生了。”

紧急的，最新的。这两个形容词让杏子和沙耶加感到有些不妙。

“什么样的情况？”沙耶加问道。

“有关魔女的情报。”晓美焰不紧不慢地又喝了一口茶。

魔女？！继“追猎者”后，另一个闻所未闻的名词。

直觉告诉杏子，魔女和追猎者有某种联系。她说实话，这两天她看见晓美焰，总是会觉得有血液涌上来，脑袋疼得不得了。她忍着突突跳的太阳穴带来的疼痛，问道：“魔女？那是什么？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虽然不喜欢，也不擅长战斗，但我擅长的是观测和感知。”晓美焰放下茶杯，表情严肃地对她们说，“魔法少女是希望的产物，以美好的愿望为种子诞生。魔女则正好相反，她们以怨气与诅咒为土壤，从绝望与憎恨中脱胎——换言之，就是恶之魔法少女。”

两人听了倒吸一口凉气。回想起昨天同“追猎者”的战斗，那笼罩在沸腾的黑雾之后的人，原来也是“魔法少女”吗？不，还不能肯定。沙耶加这样想着，继续问道：“魔女有什么特征吗？”

“绝望，扭曲。她们的魔法充满了怨气，她们的外表像是笼罩在一片黑色的雾气中，没有人知道雾气之下的长相是什么样的。具体的攻击手段和魔法因不同个体而异，但总的来说她们富有攻击性，动作迅猛果决，是非常棘手的敌人。”晓美焰的表情认真严肃，一句话一个字都像是敲在杏子和沙耶加心头：黑色的雾气，富有攻击性，危险棘手……不用怀疑了！她已经完全肯定，那天晚上遭遇的就是魔女。但沙耶加还是继续问道：“她们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出现？”

这个问题似乎难住晓美焰了。她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端起了茶杯，说道：“这个问题我也没有肯定的答案。有说是魔法少女的心灵遭到了仇恨的和戾气的玷污，有说是开发或者使用了禁咒魔法。但毫无疑问，”她饮下一口红茶，“她们是非常危险的敌人。”

魔女=追猎者。两人脑海里都出现了这个等式。但为何薇尔妮管她们叫追猎者？有太多的问题还在困扰着沙耶加。就在她犹豫是要留下来继续等麻美学姐回来，还是改天再来拜访的时候，一个声音出现在了脑海里：

“追猎者要来了。”

是薇尔妮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