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botasiki 于 2014-5-31 09:39 编辑
2.
一切顺利的话,再过一两年,无论在哪方面都相当优秀的圆就会接替职务成为新一代的大祭司,成为万人拥簇的神之使者。
而现在她不得不面临决定自己命运的两个选择,留在这里,亦或是和她一起逃跑。
让我到门口,我就放走你。
那位斗篷人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圆的脖子上架着匕首,但她并不感到非常害怕……她觉得她应该不会伤害自己。并且她也这么承诺了。
两人缓慢地移动到地窖门口,外面围了一队的卫兵,什么时候觉察到的……她完全不知道。
圆自认为自己把她掩藏的很好,到底是什么时候走漏的消息。
……走漏。
她发现自己用了个卑鄙的字眼。不对,她只是在救人而已,无论那天倒下的是谁她都会救,根本无所谓身份。
她还在思考着完全无关的事时,忽然感到脖颈一痛。
被什么东西划过了——那种发痒的痛楚,很快她意识到那是身后斗篷人手里的匕首,她的脑袋被她拿着匕首的右掌推了一下,与此同时,耳边闪过一阵夹在着白光的剑风。
“被看破了吗。”
身前不远处身着铠甲的骑士咂了咂嘴,收回剑,圆以前根本不知道长剑是有那么长的攻击距离的。
他的语气透着一种自傲,这里已经围满了人,你们只是两只蝼蚁罢了,逃不掉的。
“你刚才要杀她。”
到今天为止相处已经连续有一个星期,但对话的字数几乎一只手都可以数的出来的斗篷人突然开口,她的话实在是太少了,全部用点头或摇头来表示,圆之前都差点以为她是不是哑巴。
也许是因为今天连水都没有来得及饮的缘故,那声音低沉沙哑,听起来和男性无异。
“她是这里的祭司,和我没关系。”她的语调没有起伏,不知是否是错觉,圆隐约感到她的话里带着怒气。
“那又如何?包庇刺杀汉密尔顿公爵的你,她的灵魂已经被你玷污了,她不配做神使。”
“……”
“你逃不掉的,投降吧,然后在牢里把你所知道的供出来,或许能选个不那么痛苦的死法。”
圆感觉自己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进。
事实上这样的事情已经让大脑严重混乱,远处的骑士丛中站着大祭司,他正已一种悲痛又怜悯的表情看着这里,对上圆的视线,他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是说我做错了?我不该救她吗。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圆明明是风暴的当事人之一,却感觉自己被置之度外。
“我投降的话你们会饶过她吗?”
“会。”
骑士说假如斗篷人投降的话会饶过她……她是指?
我吗。
圆的脑子现在很难以思考,他们看起来像是在谈判。
她不知道身后的人在想什么,直到她稍微俯下身来,在她耳边用几乎只有圆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马厩在哪里。
圆在脑子里回想整个修道院的构造,现在自己所处的位置……后转,右拐,直走,再右拐。
连半点预兆都没有的,斗篷人拽住她的手迅速往后方撤退,圆跑了两步,全身戎甲手持长剑的骑士几乎就在眼前,这要怎么突破,她手头能用的武器只有匕——
圆从那银白铠甲的身边经过。
她看到那柄匕首撬开头盔与胸铠之间的缝隙直直扎进去,拔出来的刃上带出血花。
她继续被拽着狂奔,根本无暇害怕,也无暇去看那个人是否死了。
身后的一大群人很快便追上来,相差的距离仅有几米,他们靠着墙奔跑,圆的身边倒下一垛干草、农用器具,斗篷人找着路上所有可用的东西在给后面的追兵制造障碍。
“上去,快。”
圆完全没有骑过马,从小到大一次都没有,她甚至连如何上去都不知道。
斗篷人托着她的腰让她先蹬上马镫,圆好不容易爬上去,回头就看到已经有人追到眼前,那是真剑,就这么带着风往自己的脚边砍过来。目标是马?还是自己?圆无法分辨。
她所看到的仅仅只是那一剑被挡下,作为盾牌用的东西让圆一瞬间认为这个斗篷人是疯了。
那是手臂……吧?
但看起来本人对此毫不在意,在挡下攻击后一刀结束了他的命后她迅速夺走了骑士手里的长剑,斩断束缚马的麻绳。
她翻身上马,一甩缰绳,马匹便仿佛成了她的工具一样越过栅栏飞跃出去。
外面顿时乱成一团,斗篷人清楚地知道铠甲的薄弱部位在何处,顷刻间马匹经过的地方就留下一滩滩血迹。
她朝人最多的地方冲锋,圆的身体几乎被她压得完全贴在了马背上,最后她将手里的剑掷出,狠狠扎进骑士们的马匹,受惊的马和它们的主人一样惨叫嘶鸣起来,完全不受了控制,胡乱蹬着蹄。
圆听到压在身上的人发出阴森森的笑声,从身后顺来的风带着比她最开先遇到她时候更为浓重数倍的血味,她像在浸了血的风中急奔。
停下来是在不知道多久后,大约有一两个小时。
她们进入一片森林,修道院的位置本已就比较偏僻,到镇上即使坐马车也要这么长时间之久,并且是反方向。
这块地方圆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踏入过的,现在她们在一个天然形成的浅洞窟里。
但现在重点不是这个,哪里都无所谓。
她太过震惊,震惊到目睹到这样的惨象她连呕吐的欲望都被吓得没了。
斗篷人把勾住那件棕灰色、现在残破不堪又沾满血污破布的勾针解开——那是当时给她缝针时候用的针,她说可能会用到,因此圆就给她了——她现在得以露出面部,圆看到她简直像从水里捞起来一样大汗淋漓,她脸色苍白,豆大的汗水顺着她面部的轮廓淌至下颚,滴在围着脖子的斗篷上。
“你…你疯了……”
“我没疯。”
她一本正经地反驳,圆想自己的这个只是个感叹词而已。
“对不起,虽然很抱歉,但请帮我拿一下我的手臂。”
斗篷人点了点大片血污的来源,圆没有去接,她已经近乎被吓傻了——那是一支仅剩连着一点点皮肉的断肢,还在一点一点淌着血,风中残叶一样荡在那里摇摇欲坠。
她自行检察了一下,皱了皱眉,太可怕了,她看起来像是在观察别人的手臂一样。
“还是说你要拿刀?”
那道蛇一般的目光透过来,圆被吓得一抖。
“……”
圆颤颤巍巍地去拿起她的断肢,“拉直。”,她说,圆照做。
那应该还是很痛吧……
圆看到她一咬牙,手里的寒光切断了最后那一点联系,那条手臂变成了废肉。
“然后?…”
这已经超出她能够治疗的范围了。
斗篷人——虽然现在她已经不是被斗篷包覆的状态了,但圆还不知道该如何另外称呼她,因此在心里还是这么叫——她从身上皮甲的储物袋里取出一卷绷带一样的东西。
颜色看起来像是修道院的窗帘……而且似乎也确实就是。
“我在地窖找到的窗帘,不能用来当绷带,不过现在死马当活马医,你把这个拧紧,然后绑到我上臂。”
——这句大概是圆目前以来听到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为什么会有这个?”
圆一边帮她绑,一边问。
“我觉得我会用到。”
她闭起眼。
“对不起。”
“嗯?…”
“对不起,连累你。”
“……”
“对不起,但现在我很累,想睡一会。”
“……好。”
她靠着岩壁,一动不动,圆望着她,突然就害怕起来。
虽然很失礼,但她再次把她叫醒。
“你会不会死?”
“我想不会。”,她睁开眼看看她,想了想,又补充了句,“我不容易死。”
那眼神还是让人不舒服,但圆感到不适的程度好像减少了一点。
“晚安。”
斗篷人点点头,第一次对圆这么说道。
圆抱着膝盖坐在离她稍微远一些的地方,盯着地上已经了无生机的断臂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