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botasiki 于 2014-5-29 17:58 编辑
1.
Alchemy。
如同这个姓氏的字面意思,炼金术。无需怀疑对错的绝对忠诚,心狠手辣的杀戮兵器,再加上一具肉体,这是焰的组成成分。
看不到正义也看不到邪恶,对银白长枪从头至尾被染成的猩红熟视无睹,对铁蹄践踏在手无寸铁平民身躯上发出的悲鸣置若罔闻,那些全部与她无关,她仅仅是作为道具一般的存在。
像把尖锐的刀一样被使用,目的仅是扎入敌人的喉管,一旦钝锈折损了,就要被抛弃掉。
这是身而为凶器的宿命。
她翻过一堵围墙,像被折断翅膀的鸟那样直直地跌落。
即使能摒弃掉痛觉,但毕竟这是肉身,逃跑的路上她捏紧拳,呼吸比平时要难以调整数倍,她的手和地上的雪一样冰冷。
现在她开始感到口渴,天色暗到异常,她想自己可能看不清东西。
死不是什么遥远的字眼,就在眼前了。
这个时候该做些什么呢。
首先——这里不安全,即使那些人没有看到她的脸,在这里发现尸体后也会把她和那个刺杀者很容易联系在一起。
但那无所谓,很少很少有人知道焰是谁。在业内她被称为“炼金人”,且同样少有人知道她的性别以及样貌。
她也许会被鞭尸,可能会被吊在城门口示众。但不管怎样,那已经与死去的她的灵魂无关。
然后——
焰想进行下一步,人之将死,她没来由地想思考一点关于自己的事。
随便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喜欢做的事,又或者……
头愈来愈晕,口渴到喉咙快烧起来,她想舔点地上的雪。
脑海突然里浮现出一个前辈的面容打断了烤鸡的联想:他没有嘴唇,露出棕灰色的牙根,仅剩的几颗牙稀松脱落。
因为他整晚上嘴里含着雪。
焰不是很想变成这样。
再很快,她发现自己无法继续思考下去了。
笤帚上的高粱糜触到墙角雪地中的物体后,仍然处于半梦半醒间的圆足足花了有半分钟来理解,她扫到了一个人。
冬日凌晨五点的天还基本是一片漆黑,圆深吸一口气。她现在完全醒了。
裹着棕灰斗篷的人形身上附了薄薄的一层雪,圆把煤油提灯搁在雪地上,蹲下去掀开斗篷查看了她的脸:那是张被深色的东西——圆猜是血——染得惨不忍睹的脸,但从五官看应该是个女性。可喜的是她还活着,圆探到了她微弱的鼻息,这说明她倒在雪里的时间应该并没有特别久,不然这样的雪天在外面倒上一宿一定已经冻死了。
圆觉得应该把发现这个人的事情告诉大祭司,但她没有这么做,直觉对她说不要,别去告诉任何人。
她蹲在原地犹豫了一会,最终顺从了自己的直觉。
她把她拖去了自己负责的贮物地窖,这个人的体重比圆想象的要沉,她没法抱得动她,解开她的斗篷圆才发现体重增加的原因来自于她携带的兵器和身上的皮甲。
这人的腹部附着大面积的血,圆手头什么都没有,她只好把系住内衣用的一条亚麻布料解下来,死马当活马医地在出血位置紧紧缠了几圈。
还有点时间,圆给她找来一条被丢弃在隔壁仓库的毛毯,还有一些昨日剩菜和干面包,顺手倒了一杯热咖啡。
她把毯子给她裹紧,盛在木盘上的食物放在她身边。
圆很想再留一会,但现在她必须得走了,得把雪胡乱再扫一通,而且不参加晨祷会的话会被怀疑。
见习祭司的事务一如平时那样繁忙,圆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有异样,却因为清晨拾到那个重伤者的关系,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能有去看望她的时间已经是傍晚的事了,冬季的夜幕降临的比其余的任何一个季节都要快。
那个人看起来伤的很重,走在去地窖的路上,圆一边来回观察周围有没有人,一边担心她会不会已经死了。
死了的话还得把尸体搬出来…
虽然学习过医术,但圆没有实际碰过尸体,想到这里她一阵背凉。
好在没有发生这样最坏的情况。
那个人已经醒来了。
手里提灯的光照到她脸的时候,她不适应地眯了眯眼,一旦看清楚后,满脸的血迹看起来比清晨发现她时候更为恐怖,她盯着她,双眼带着宛如地狱般幽冥的颜色。
圆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那是让人极度不舒服的视线。
——令她错觉那道视线是来自于蛇、蜥蜴,或是别的什么更为冷血的生物。
地窖特有的潮湿的霉味,现在被冲进鼻腔的甘蔗酒浓郁又辛辣的气味盖过。
焰背靠巨大的酒桶,一动不动地盯紧面前的人。那个救了她的祭司,命令焰说不可以乱动。
刚才她帮忙缝合了腹部以及手臂上的伤口,现在要开始缝合脸上的。
不可以乱动,不然可能会戳到眼睛。她说。
即使焰觉得脸上的伤其实不是那么必要缝合,那边不致命,放着不管也会好,但这位祭司说这句话时候看起来比刚才一下子要强势了许多,严重的伤也许是会造成精神上的脆弱,她平时没有那么好说话的,但现在不由地就点了点头。
离的很近,连对方的呼吸都能感受到的距离。
烛光照着她的脸,焰现在能比较清楚地看清她的模样。
那是张在焰看来年轻到不谙世事的脸,目测可能只有十五六岁,和自己的瞳完全不一样,焰接触过的人极少,通常她都以自身为参考。
金色的瞳湖水般澄澈,很干净,连一道伤疤都不曾有。
明明是那么幼稚,却也因为这样白纸一般的特性,焰从她身上感受不到半点危险气息。
祭司很钝感,又或是做一件事就会心无旁骛,她没有在意到焰正在观察她,她对焰说,会有些痛,所以请忍耐一下。
痛吗。
也许。
总之可以忍耐的程度。
弧形状的细针勾住眼角的皮肉,她感到开裂的皮层被肠线收紧。
焰不太知道该如何用自己匮乏的语言来形容那声音,总之,那听起来比自己的声音要舒服许多,是令人能够心安的声音。
遮掩在斗篷下的手悄悄从匕首上移开了。
弧针在自己的脸颊上游走,穿行,摆在一旁的烛光投下手的阴影不时晃过焰的眼睛,捏着针的手指细腻又白皙。
焰渐渐觉得自己无法再这么直接地与她对视,她把视线不动声色地从她金色的眸子上移开,小心翼翼,她不想让对方觉察出自己现在其实非常紧张。
至于紧张的原因是什么,焰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她没有过这种体验。
心跳的很快。
手心在出汗,似乎也不是因为疼痛的缘故。
脸颊在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