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告白
像在寒冷冬天独自蜷缩的刺猬，明明与同伴相拥就能给彼此温暖，却又害怕那么点伤痛而宁可孤独。
像在风鸣翼对自己伸出双手时，明明握紧就能找到依靠，却又害怕伤害而选择逃开。
玛利亚真真切切地在那一秒松了口气。好像之后被粗鲁地推倒、接触到冰冷的水泥地面，被残暴地撕开衣服、听见布料不断被扯断的声音……全都是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幻觉似的。
真实，只在信息被发出的那一瞬就停止了。
是怎么结束的？
比怎么开始的还要突然。
哪里冲出来的人影，一个简单凌厉的动作，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就被甩出好几步远。完全没看清。
玛利亚坐起来，本能地往后挪着退出一段距离，才惊讶地发现那人影是个比自己还要矮小的女生。
这么一来，好像让几个职高的男生颜面尽失，卯着劲费了好大功夫才把那女生制住。
玛利亚所有听觉都宣告失效，模糊的世界里只剩下剧烈摇晃的剪影。在那女生被迫转过脸来的瞬间，借着苍白的月光看清。
竟然是克里斯。
糟糕，那是比自己被抓住还要严重的事。
如果是因为自己而让雪音克里斯遭到什么不测，不敢想象风鸣翼知道后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玛利亚对危险性的判断刚开始起步，一切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果断地被终结。
冷冽的蓝光在三个男生和克里斯之间闪过，为首的男生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击倒在地。
蓝光一把揽过克里斯置于怀中，瞬间的暂停，倾泻的月光把对方的整张脸全部打亮。
——熟悉到令人窒息。
即使怀中抱着一个人，她的速度也没有丝毫减慢。破空而出的腿带着风声刺耳的尖锐，一一扫过剩下的男生。沉重的抨击声伴随着痛苦的呻吟。不过眨眼间三名混混无一人能再次站起。
湛蓝与淡紫色发丝在空中交缠，风鸣翼小心的护着克里斯，月光笼罩下的画面，美好的让人泄气。
玛利亚默默凝视那道修长的身影许久，接着垂下眼帘，望着反射了凄惨白光的路面发呆。
风鸣翼并没有放过那些男生的打算。轻柔的将克里斯放置一旁，迈开长腿，居高临下伫立在男生面前。
『喂！你没事吧』克里斯急急忙忙跑到玛利亚身边。
此时听觉才开始逐渐恢复。
『为什么救我？』玛利亚没有抬头，面容敛在阴影的灰暗中『不帮我不是更好？你会少了我这么一个敌人。』
克里斯明白对方口中“敌人”的涵义，心跳有些加速。
『胡、胡说什么！我才没有对那家伙有什么想法、』别扭转过头，克里斯反驳『就算是敌人，我也不能放任不管啊。』
『即使赌上自己的清白也要来帮我？』终于使脸袒露在月光下，玛利亚挑衅似的挑起眉毛『如果风鸣翼没有赶到，你要怎么办？』
『别太抬举自己了，我总不能看着你因为被染指而受到那家伙更关注的对待吧，我们应该站在同一起跑线不是吗？』回头看了看那抹蓝色身影，克里斯弯了弯嘴角『更何况我相信那家伙一定会赶来的、一定、』
少见的柔情眼神微微刺痛了玛利亚，似乎风鸣翼一定会来到她身边是再正常的不过的事实，但对于自己来说，却是无法实现的奢望。
风鸣翼在自己被抓住的时候没有来，而在克里斯被抓住的下一秒就出现了，说没有一点嫉妒那是假的。
『刚才是谁说对风鸣翼没有别的想法的？』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倒下，玛利亚会守护自己的骄傲『现在又把我当成敌人了？』
『……切！是你想多了！谁会喜欢那个家伙啊！』
『我可没说你会喜欢她啊……』
越过克里斯身侧，玛利亚的视线触及到的是连滚带爬，落荒而逃的三个男生和逐渐接近的修长身影。
心中隐约带着一丝期待，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由于俯视角度，风鸣翼微低下头，额发略微长过了眼睛，脸上那条狭长的阴影被洇开了，显得面容阴沉的很。
风鸣翼在玛利亚面前蹲下，这才看清她眼底的愤怒。从来没有见过风鸣翼这般模样。幽蓝色眼眸深处，似乎能够看见燃烧着的赤焰。玛利亚的心却不明所以的暖起来。
在反复确认对方只是刚被撕破衣服后，风鸣翼似乎松了口气，皱起的眉毛也有缓和的弧度。
『没事了，都结束了。』风鸣翼弯起眼角，抬手脱下制服外套披在玛利亚肩头，语气柔和。
『我不会说谢谢的。』玛利亚不甘示弱的微微偏过头，右手却搭在左肩悄悄收紧了衣服。
『你没事就好。』风鸣翼也没有在乎什么，直立起身体，向玛利亚伸出右手『能站起来吗？』
『当然可以！不要小看我。』转头再次映入青碧色眼瞳的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熟悉到连掌心的纹路也能准确描绘的那只手掌，玛利亚抬起头，微怔。
仰起脸去看风鸣翼的玛利亚，突然有种身在童话的错觉。她蓝色的头发有点挡眼睛，眉宇间一点少女少有的凛冽，轮廓分明的脸，再退后一些，颀长瘦削的身形。眼里快要盛不下。
那是自己的世界里，唯一的光线。
那光线在耳边缠绕，轻柔地结成茧，声音贮藏心间成为永恒的化石。
于是左手不由自主的就抓住了那只手掌。
风鸣翼轻松借力将女生从地上拉起，半拥入怀中，语气变得不容抗拒『玛利亚，我送你回去。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很危险。』
流入心底的温暖。
就快要点头答应了，风鸣翼的声音却再次响起，她说：
『雪音，一起回家吧。』
「我送你回去。」
和
「一起回家吧。」
半秒暂停，千壑落差。
以为是自己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微薄的光线，却在朝自己奔来的途中突然折转了方向，朝着永远不再相遇的轨迹疾驰而去。
玛利亚瞬间意识到自己和克里斯的差距。
不要这样……
明明……不想要这样子的……
『风鸣翼，你放开我，我没说答应你送我回去，我自己能行！』
为什么开口而出的总是违心的拒绝呢？
『哼，得了吧，你现在站着都成问题，还是让这家伙送你回去吧。』克里斯在一旁睁着半月眼『我正好有点东西想买，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沉思两秒，风鸣翼对克里斯点点头『嗯，路上要小心。遇到危险不要逞强，给我打电话。』
『切！谁会每次都被你救啊。好了好了！你们快走吧！』克里斯双手环胸别过头，脸颊带上淡淡红晕。
『嗯。』
也不管玛利亚是否同意，风鸣翼索性一把横抱起她，往怀中靠近。
玛利亚的思绪还沉浸在方才那两人对话时的场景。风鸣翼提到了手机，玛利亚自然想起那条发出求救的短信。
解开粉蓝相间的屏保，玛利亚凝视着‘发送失败’的提醒字样发呆，然后不着痕迹的将手机收回口袋。
虽然这是自己提出的要求，但在目送风鸣翼抱着玛利亚一起离开时，克里斯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失落感湮没了。
『嗯……看样子真要买些什么东西回去了。』克里斯拍拍脸颊使自己振作起来，接着四处张望，寻找自己感兴趣的目标。
然后视线不免落在广告牌上。
紧靠在一起的广告牌。
带着两张不同笑脸的广告牌。
和刚刚离开的两人无限重合的笑脸。
日本歌姬风鸣翼，世界歌姬玛利亚。
如此般配的无限放大在克里斯眼前。
一时间难以呼吸。
『风鸣翼你放我下来！我说过的吧，我变得怎样都和你没关系！』
『风鸣翼你不要自以为是的很了不起！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更不需要你的同情！』
自知即使是全盛体力，在力气方面自己也不是风鸣翼的对手，玛利亚选择用语言讥讽她。
『就算我被玷污了和你风鸣翼有什么关系！？』
如果说前两句风鸣翼可以当做是对方的任性而选择听不见，可是这句却触到了她的禁忌，莫名的愤怒。
风鸣翼蓦地停下脚步，把玛利亚抱回地面，面容笼罩在发丝投下的阴影中。
就在玛利亚想要开口继续讽刺风鸣翼的前一秒，一股强大的推力使玛利亚背撞上身后不远处的墙壁。
来不及惊呼，风鸣翼干净的气息就带着怒意迎面袭来。
『你非要这么作贱自己才开心？！我是不是不应该赶来你才高兴？！』风鸣翼右手按在玛利亚颊边，愤怒的双眸直直指向玛利亚。
『好啊！这么想作贱自己这么想被玷污的话我陪你！』
下一秒玛利亚才明白这句话中的含义。
头顶的阴影压下，仿佛将所有的光亮都遮挡住了，巷口的昏暗在这一瞬染入玛利亚的眼中。
风鸣翼炙热的唇印上她的，近乎凶狠地咬噬，冷戾近乎惩罚。
青碧色眼瞳带着少有的惊恐瞬间放大，一时间对突如其来的事件无法做出应对，被动承受着粗暴的吻。
口中的空气渐渐被抽离，感官中充斥着风鸣翼味道，舌头被迫与对方肆意纠缠。
这是吻吗？不算吧。
能感受到的只有强烈的怒意，风鸣翼，这就是你所谓的惩罚吗？
如果是，这样的惩罚也未免太轻了不是吗？
玛利亚的挣扎变得越来越微弱，几乎快要融化在风鸣翼连番猛烈的攻势下。
百般挣扎仍无法逃脱之下，玛利亚一时情急，张嘴狠狠地咬在了风鸣翼的嘴唇之上，趁着她睁眼愣神之际用力推开她，扬手就是一耳光，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她们之间。
玛利亚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心里隐隐作痛。感觉心里一阵无力，痛楚源源不断地袭来，快要将她的内心淹没，她虚弱地靠着墙上，急促地喘息着。
风鸣翼直接愣在了原地，幽蓝色双眸中满满的不解。
她并不明白为什么会愤怒，为什么会不受控制的吻下去。只是单纯的不想她对自己自暴自弃。
本意是想保护她的，保护眼前这个坚强到令人心疼的女孩，到最后都会因为自己的笨拙和不成熟而为对方补上一道伤痕。
风鸣翼攥紧双拳，所用力道之大使手臂都带上了颤抖。
『抱歉……玛利亚……是我太冲动了。』最终还是垂下肩膀，敛起锋利的锐气，风鸣翼转过身在玛利亚面前蹲下，柔声道『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都说过了……我自己能行。』话是这么说，玛利亚还是伏在风鸣翼背上。
耳膜轻微鼓动，并不宽厚却温暖的背传来微弱的心跳，一次一次，沉稳而令人安心。
『嗯，我知道你能行，就当做是我非要背你好了。』
不知不觉中，对你的依赖竟累积到这般程度。
包容的话语如一束温暖的夕阳，直接落入遍布皮肤的毛孔，照进流淌的温热血液，灰色的阴暗因子被冲散大半。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下来，鼻子有点发酸。
我只有你能够依靠，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只有你不会伤害我。
放松绷紧的身体，头侧靠在后脑柔软的头发上，仿佛每一寸都沾满甘霖。身体跟着风鸣翼走路的幅度而轻微晃动，玛利亚双手寻找着依靠而大胆地交绕着对方的脖子。
白色校服衬衣，单薄的质感混淆在玛利亚缓慢的呼吸间。微垂眼帘，体温颤颤巍巍地上升了几个刻度，不稳定地停在了某个温热且惬意的临界。
感到背上她一反平常的很安静，风鸣翼好奇的压着下巴斜过眼睛向后看了看。却在视线刚触及玛利亚的侧脸时想起了刚才荒谬的吻，便迅速转回了头。
寂静柔软的月光里，玛利亚清冷却带着犹豫的声线渐渐洇开：『呐，风鸣翼，有件事想告诉你。』
『嗯，说。』
『……听清楚哦，我只说一遍。』
『嗯。』
『……是认真的，不骗你。』
『嗯。』
像个孩子傻傻的反复确认。
原本就深植于心涧的声音，像藤蔓一样破土而出迅速生长，攀附上心室壁的每一个角落，最终温柔又沉静地覆盖了整幢心房。
――呐，我喜欢你。
可是，话到嘴边却完全变了样。
『呐……雪音克里斯好像喜欢你。』
时间像条数轴，只是没有刻度，无法衡量在箭头所指的方向还有多远的未来，也无法衡量距离原点已经走出多长距离。
一旦踏出脚步就无法再回头。
嗯……题外话一句……
我想问问战姬完结了，还有多少人没有放弃手中的翼玛股呢？我是不会放弃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