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faith 于 2012-12-18 17:02 编辑

《6》

米德契爾達首都地面，今日依舊飛雪綿綿。

白衣魔導師佇立於灰濛天色下，飄散四周的櫻**力粒子彷彿溶解冰雪，使她無論髮絲或肩膀都沒沾染絲毫雪花。

與魔導師肅穆神色相合的是，秋楓般的栗紅長髮，在包含世界都變為一片純白的色彩之中，那抹飛揚鮮艷掃去季節應有的霜寒感，然而，本人眼底的蕭瑟隨日子推進而愈見明顯。

魔導師名為高町なのは，以總局最年少的教導官身份，活躍於壯闊戰場，她的每次出擊、每場戰鬥資料，被官方視為同僚與後輩研究學習的優良教材，認識她的人也給予極高評價，為她的人生下了“好上官”“好朋友”“好女兒”，最終也是“好媽媽”與應該符合的“好伴侶”標籤。

只是，最後一點真相為何，無人能確定。因為在高町なのは至此的生命中，與飛向天空次數成反比的，就是愛情領域的經驗。

最親近的朋友們，曾說過她恐怕與愛情無緣、甚至絕緣等玩笑話，但她從不放在心上，生活已被夢想和捍衛的理念佔得滿滿──她就活在為自己打造好的未來藍圖──幼年曾迷惘能做什麼以及想做的事，但像愛情那種難以想像的東西，なのは一次也沒考慮過。

……直到那天，真的，一次也沒想過。

なのは吐出一口大氣，白霧朦朧地籠罩前方視線，一如此時心境，焦躁難安，找不到應有的確實感。

探勘完地形、制定好明日課程計畫後，由於貪戀自由飛翔的感覺，不想立刻回地面，她就這樣繼續站在空中發呆，一邊想著理智上明白再想也沒用處、感情上卻總是如影隨形的事。

那天……六課快要結束的某個午後，她和Fateちゃん連續找了好多家出售的房子，始終沒有達到期望標準，倒楣的是，突然又下起雷陣雨，郊區泥濘浸濕了新買的洋裙與平底涼鞋。

“──沒辦法了。”當兩人躲在屋簷下避雨時，不知道什麼東西吸引注意力，なのは將目光從裙擺髒污的煩惱移開，抬頭望向身旁的Fate。“下次再來看吧？”

那時候的Fateちゃん……即使是一年多後的現在，なのは腦中仍能清楚勾勒出她的模樣。

──因為Fateちゃん是如此美麗──

透明雨滴在薄金色的髮稍間滴落，沾濕的長長眼睫毛讓紅瞳更顯溢彩流光，她身上所穿薄襯衫比なのは的衣料濕多了，所有私密的身形曲線一覽無遺。

由於Fate身高略勝一籌，從小開始就有在下雨時抬手幫なのは遮雨的習慣，那天也是如此，Fate一邊苦笑，一邊擰著襯衫下擺，在腳底擠出了狼狽的水攤。

這位溫柔又美麗的人啊。

某天，與自己的魔法資質一起，出現於生命裡。

不論快樂或悲傷，即使各有困惑和遲疑，始終相伴左右，一同克服考驗的好朋友。

想像不出與她的認識將有盡頭。

なのは第一次如此強烈感受到──在想建立的家中，也必須有這個人在。

即使將來Fateちゃん有喜歡的對象，有另一個家庭，她也會為她留下空間，永遠歡迎她回家。

……不過，這全是一廂情願。

《Fate媽媽》對Fateちゃん而言，只是在特殊環境下最適切的角色扮演。

我充當家人的必要性，已經完成。

她這麼說。

用那道低柔沉穩，なのは非常非常喜歡的聲音，說出了這樣的話。

於是讓人更加惱怒。

為什麼不能明白呢？為什麼無法使那個人明白呢？

解除魔法粒子包圍的なのは，雪花撫過鼻尖，不禁皺起眉頭。

從昨晚開始已連續下了八小時的雪，寒冬中的地面事件就像每年皆有的祭典，不可能迴避得了，光是今天上班途中，なのは就遇到三起擦撞的車禍。

Fateちゃん那邊會變得更忙碌吧。

有好好休息嗎？

每次見到對方，なのは就發現那個人更是消瘦，有種衝動想直接把固執己見卻又讓人放心不下的摯友拉回家，給她溫暖，給她大量而營養的食物，並跟她說，不用再喝咖啡了，因為有なのは在身邊，Fateちゃん可以安心睡覺。

簡直像養了不聽話的貓呢，教導官搖頭地自我解嘲。

「──喂～～！なのは？」底下，另一名長年友人、同時也是隊上副官，穿著教導隊制服的Vita扯開嗓子喊：「玩夠了就該下來了吧？」

「才不是玩呢。」なのは反駁，下一秒落於地面，魔導衣狀態解除，恢復同樣的白色制服。「怎麼沒去吃飯？」

「要拿東西給妳啊。」Vita順手將保溫瓶丟給なのは，後者輕鬆地接個正著。「來自某人冬天的愛心。妳喉嚨不是又在痛了嗎，聽說這個很有效。」

打開一看，是瀰漫水果香味的熱茶，但なのは並沒顯得高興，反而面露為難。「Vitaちゃん，我說過了……不想再接受別人送的禮物。」

這陣子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有好多人向なのは示好，無論是給她或給她女兒的貼心物品，總是能在她離席後就堆滿桌面。

「這可不是“別人”給的，是Teataorssa。」

「哎？」なのは趕緊看往Vita身後，想找出那道熟悉的金色身影。

「她已經走了。」Vita擺出一臉不想多管閒事，但不管又會讓自己非常不爽的表情。「她來部隊做支援聲請的聯絡，本來想找妳，但妳正在訓練學生，她打算等妳結束，但看了幾分鐘訓練就被總局的人叫回去──半小時後，Teatarossa的部下把這東西拿來給我了。」

「支援聲請……是什麼任務？」なのは關心地問，卻得到Vita一個不苟同的瞪視。

「妳不要想插手，這是執務官部門和地面部隊的行政合作，要是有戰技教導隊的人在現場──而且還是像妳這麼有名的傢伙──那些隊員反而會猜疑單純的例行偵查，變得惶惶不安。」

「我知道這種事……」被不客氣地教訓了一頓。

身為指揮官最基礎的判斷力向來不用Vita擔心，但此時強勢的副官對她想做的事並不滿意。

なのは揉著眉間，指頭在握住保溫瓶後稍微暖和。

如果說成為大人，肩負更多責任，有任何讓她不滿之處，就是像現在這樣，像這樣連想幫朋友一臂之力，也得具備正當理由、合法程序與考慮部下們的感受……莫名其妙的處境。

「妳別再想了，如果真有不好的事發生，執務官們再怎麼不想要我們搶功，最後還是得灰頭土臉的來拜託～」Vita揮揮手，準備去吃飯了。「妳最近就是因為跟Testarossa一樣考慮太多，才會老是擺出苦瓜臉，何必幹些不適合自己的事？妳只是個戰鬥狂笨蛋，別忘了自己的角色定位。」

「我才不是戰鬥狂笨蛋……」なのは朝副官小小的背影嘟噥，但口氣很微弱，也有點尷尬。

──Fateちゃん才是。

工作狂笨蛋。Fateちゃん是工作狂笨蛋。

なのは抱著保溫瓶走回休息室，經過的人看到她，都以為她正將某種貴重寶物守護在懷，好奇地猜想會是什麼東西。

獨自坐於沙發的なのは，無言地啜飲熱茶。

兩天前，Vivio問了對“Fateさん”的信賴有多少，自己向女兒說，是足以將生命託付的程度。

這對從事前線工作的なのは而言，其實並不特殊。疾風ちゃん、Vitaちゃん以及那些堅強智慧的同僚，なのは都願意以生命相托，仰賴他們、相信他們在戰場會是最好的夥伴。

可是，世上唯一能讓她安心把Vivio託付的對象，只有Fateちゃん。

只有Fateちゃん是除了なのは以外，最能助Vivio幸福成長的人。

只有Fateちゃん能像なのは一樣愛著Vivio。

儘管與對方數次爭吵，教育Vivio的方式也從六課時期就有些出入，但這份自信絕不動搖。

再一次與Fateちゃん好好談談吧。

這種情況真是太討厭了，不想再繼續下去。

なのは思索時，休息室大門被打開，走進一名女性同僚。「好冷～～！啊、なのはさん？訓練結束了嗎？」

「是的。」なのは立刻恢復平日微笑待人的表情。「下午只有文書工作。」

「太好了呢，不然這種天氣……這場雪也不知何時才會停。」同僚邊說邊走近飲水機，想為自己倒杯熱水，但裡面已沒半滴。「呃啊！到底是哪個沒公德心的傢伙，喝完水都不倒新的沖泡！」

邊抱怨邊在底下櫃子裡，找著地面部隊特有的山泉水，卻發現也一瓶都不剩了。這時，同僚聞到空氣中的水果香味，視線垂涎地盯在散發熱氣的保溫瓶口。

「なのはさん──」請給我喝一杯吧！的請求還沒來得及說，なのは已站起身，蓋緊瓶口，帶著熱茶走到門旁。

「那麼，我先回去辦公了，辛苦妳了。」

「啊……」

跟平常大方、樂於與人分享的なのはさん不同。

教導官丟下身體發冷的同僚，帶著沒喝完的水果茶離開了。

＊＊＊

傍晚，なのは回到家，卻在家門外看到背著書包的Vivio坐在階梯，手臂抱著自己，小臉埋入膝蓋中。

「Vivio？」聽到呼喚，女兒抬起頭，臉上滿佈淚痕，流著淚水的眼睛十分紅腫。

「媽、媽媽……！」Vivio嚎啕大哭，伸出短短小手，想要媽媽抱緊自己。

なのは蹲在面前，一手抱住孩子，一手輕拍她的背。「噓……Vivio、沒事了，沒事了，媽媽在這裡。」

「嗚嗚……不是沒事、不能沒事了……！」Vivio抽抽噎噎地說：「我被安潔莉娜討厭了，從今以後，不能再當朋友了！」

安潔莉娜是這起事件的關係人之一，なのは也很清楚，只是對事情發展摸不清頭緒。「等等，Vivio，妳在說什麼？」

「因為、那個金髮的人、她說、她說──」

「金髮的人？」想到Vivio總這麼稱呼Fateちゃん，なのは對可能引起女兒哭泣的原因，略微沉下了臉。「Vivio，Fateさん跟妳說了什麼？」

事實比所想更諷刺。當Vivio忘記Fate媽媽的存在，當那個人向なのは自稱為高町家的客人後，Fate與Vivio、與這個家的複雜交錯，反而比過去更牽扯不清，更影響著なのは和Vivio的心情。

哽咽的Vivio，把Fate去學校找過她，說服她從安潔莉娜口中問出線索的事，全都告訴媽媽。今天下午，選擇幫助更多孩子的Vivio，向好友詢問可能的情報，而在友誼與對父親的感情左右衝突的安潔莉娜，最終邊哭邊道出紀錄另一半資料的晶片所在地，可是也哭著向Vivio說，兩人不再是朋友。

「……我、我害安潔莉娜失去她爸爸，明明她家裡只有爸爸一個人，明明我都知道的……」Vivio繼續掉著斗大淚珠，有不少都在滑落眼眶時就被媽媽的手指拭去。「可是、可是！我一定得這麼做，其他孩子的生命……也很重要……那個人說，正因為我們是朋友，有時候必須幫朋友做出最艱難的決定……可、可是她沒說，沒說過，幫助朋友做出決定後，朋友就不會再想跟我當朋友了！」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媽媽？

Vivio無助地凝望靜靜傾聽的母親。

「……Vivio，」なのは不再抱住她，轉而將她扶正站好，自己則嚴肅地回望孩子。「在Vivio的心中，認為這麼做是對的嗎？是值得的嗎？即使要失去這段友誼，Vivio也有更需要捍衛的事嗎？不要管Fateさん怎麼說，不要管別人，問問自己的內心──Vivio覺得最重要的是什麼呢？」

Vivio咬緊唇，淚水沒有止住，反而隨清晰浮現心裡、將要說出口的答案而更是墜下。「……我、我覺得……其他的孩子很可憐，我想要……想要跟媽媽一樣，就像媽媽當初幫助我一樣，我……我也想、幫他們……」

安潔莉娜只有爸爸一個家人，Vivio知道，但是，Vivio不能放下那些需要幫助的孩子不管。

對不起，對不起。

なのは再度抱住女兒，讓她在自己懷裡道歉和發洩。

這是Vivio的選擇，是儘管痛苦，儘管悲傷，也下定決心要去做的事。

身為母親，只能在她落淚時如此抱著她……而已。

但是，對另一個人，なのは有不同作法。

把哭過後疲倦的孩子哄上床，確定Vivio已經熟睡，高町家的新手媽媽隨即奔往總局執務官部門。

＊＊＊

Fate走在回辦公室的路上，覺得有些反胃，同僚們對終於能找到剩下一半的晶片資料，興高彩烈地歡呼慶賀，沒有人如她一樣，從頭到尾都在監控室，看著那兩個孩子的哭泣與互動。

可是，最初說服Vivio做這種事的，不就是自己嗎？

現在卻排斥同僚們的歡喜，是最不要臉的偽善。

──為什麼妳會變成這樣狡猾的人呢──

なのは說得沒錯。Fate愧疚而鄙夷地想著，真的很狡猾。

「Fateさん，」辦公室外秘書桌值勤的某個部下，向她報告：「高町教導官來找您，正在裡面。」

「高町教導官……？」為什麼在這種時間？Fate看著手錶，下班回家的なのは應該會在家陪Vivio才對。

不管如何，與其站在門外天馬行空猜想，不如趕快進去詢問來意，別讓必須照顧家庭的なのは浪費太多時間。

用ID卡打開辦公室的大門後，看到なのは背對她，迎向窗戶，靠著桌後，低頭審視手中所拿的某份相框，是Fate執務官放在桌上的照片。

那道白色背影在燈光下有些迷幻，栗紅的髮比幼年感覺更豔麗，Fate發現自己時常會這樣看著她，忘了上一秒想說的話。

教導隊大衣隨意放在沙發椅背，在擺設整齊、近乎潔癖的辦公環境中，意外地給人某種煽情聯想，就如那位光是背影就能讓Fate讚嘆的女性──堂堂昭告著“女人”與“親密”，這兩種絕不該與辦公室連結的詞語。

「……なのは？」

なのは放下相框，轉過頭，是一張許久未見、溫柔微笑的容顏。「Fateちゃん。」

Fate懷念地望著她，想把那在自己位於遙遠世界、在次元艦上的每天夜裡睡前，最是思念的模樣，牢牢印在心裡。

「怎、怎麼了？為什麼會來……」

「我從Vitaちゃん那裡收到了。」なのは並沒站直身面對Fate，依然是背臀靠著桌沿，側身抬起右手的保溫瓶。「謝謝妳。在六課時也是，都是Fateちゃん在為我準備這些東西呢。」

「只是舉手之勞。」Fate搖頭，用謙虛包裝自己的關心。「而且妳有太多需要操心的事，我希望能至少……當我在妳身邊時，至少，能幫上妳一些忙。」

「我知道妳一直把我和大家放在心上。」輕柔甘美的聲音，就如她潤澤純粹的瞳。「我知道妳，一直以來……想回饋給我們大家、給這個世界，最多的愛。」

因為妳比誰都溫柔，比誰都敏感而纖細。

所以妳的心，比誰都容易為他人傷痛而落淚。

「──我喜歡這樣的Fateちゃん。」微笑時，なのは的眼睛瞇成親切線條。「也很尊敬妳。能認識妳當朋友，是我的榮幸。」

如果是以前的Fate，絕對會在讚美中脹紅臉，特別是面對なのは的誇獎，她總是很難冷靜回應，但是……腦中有某種不安預感，警告著她事情不對勁。

「なのは，妳……」

「Fateちゃん，不拿回去嗎？」なのは保持笑容，晃晃手中的保溫瓶，人畜無害的友善。

Fate在遲疑幾秒後，邁步走往那個人──竟覺得有種走向盛怒野獸的錯覺──她抬手想接過保溫瓶，卻反而被なのは握住手腕。

「“身為朋友，有時必須幫助朋友做出最艱難的決定”……這是、Fateちゃん跟Vivio說過的話嗎？」なのは柔聲問，手腕力道卻不輕，Fate知道這不是能輕易甩開的力量。「是嗎，Fateちゃん？」

……看來Vivio告訴她的媽媽了。Fate深吸一口氣，按耐劇烈心跳，回答：「沒錯，我是這麼說過。」

「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我是這麼想的……」

「這就是原因嗎？」對方猛然把Fate拉了過去，Fate踉蹌幾步，差點跌往なのは懷裡前，左手掌心壓往桌面，勉強止住自己。兩人的臉相當接近，經由室內溫差調節過的呼吸氣息，輕輕撫過彼此鼻尖。「當我跟妳說Vivio忘記了Fate媽媽，當妳跟我說，將來我可以邀請妳到家裡作客──這就是原因嗎？因為妳認為，妳必須幫助我做出最艱難的決定？」

「なのは──」不再任由なのは主導場面，Fate相信自己的經驗和判斷，凜然地注視那雙如深海礦石、堅毅卻銳利的沉藍雙眸。「妳在扶養Vivio最初，什麼都不知道，妳問我該怎麼做，我告訴妳我的想法，我把過去與那些孩子們的相處、與Carol和Erio面對的問題，一一向妳說明。妳那時相信我的經驗，所以我成為妳和Vivio的後見人，為了妳的信賴和我的責任，我現在也必須這麼做。」

「……我只想問妳最後一次。」なのは放開Fate的手腕，從容淺笑從她臉上消失。「妳真的不想當Vivio的Fate媽媽？」

Fate很努力壓抑語氣，不讓悲傷洩漏在聲調間。「Vivio已經忘了Fate媽媽，沒必要再逼她想起來。」

「──我明白了。」總算站直身，なのは正面朝著Fate，先前有些陰暗混濁的幽沉退去，如今是與那雙石板藍眼睛相同的清凜氣韻。「那麼，請妳不要再隨便接觸Vivio。」

Fate往後退了一步，瞪大眼看著なのは，無法回話。

「請妳不要再把自己的想法、自認為正確的觀念，灌輸給Vivio，請妳不要一面說自己不是Fate媽媽，又一面教育Vivio該怎麼做出選擇──請妳不要用自大影響Vivio──既然不想當Fate媽媽，就離我女兒遠一點。」なのは走到沙發旁，拿起大衣穿上。「恭喜妳的任務成功，執務官閣下。」

なのは說完就走了。

Fate甚至做不出任何反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盯著被放在桌上的保溫瓶，以及……被放平的相框，握緊雙手。

照片裡滿面笑容的なのは與Vivio，就像在嘲弄此時結局。

那位總能精準指出學生缺點的教導官，也冷酷地指責了Fate的相互矛盾。

不是Fate媽媽，卻灌輸Vivio自己的想法。

不是なのは的家人，卻不知羞恥地左右高町家的未來。

我究竟在做什麼……。Fate一手捂住臉，垂下頭，被無地自容的慚愧所淹沒。

但下一秒，她衝出辦公室，往なのは走離的方向奔跑。

「──なのは！」

教導官在等電梯，聽到這道呼喊，肩膀與背脊明顯更加挺直，彷彿藉此命令自己不要轉頭。

叮──電梯門開了，三五名總局人員魚貫走出，剛才Fate的大喊已將一些人引過來，なのは不想理她，打算直接進到電梯內。

「慢著！」但是，右手被往後抓住，是驚慌到沒心思注意力道的強勁，Fate那隻指節細長的掌心，完整地包住なのは的手腕。

「放開我……！」なのは想甩開箝制，想快點離開，想趕快躲入電梯那個機器箱子裡，因為不這麼做的話，強忍的淚水就會在這個人面前滑落。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容易心軟的對方只因自己掉淚，就繼續勉強自身“充當高町なのは的家人”。

「我不放！」Fate更大聲、更固執地拒絕。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不知道能向なのは說什麼，可是，不能讓這個人走開。「拜託妳了，なのは──不要就這樣子……這樣走掉。我──」

四周圍觀者越來越多，他們都在“什麼、什麼、發生什麼事了？”低聲問著彼此。

“那不是高町教導官嗎……”

“另一個人是……Fate執務官啊？”

“在吵架嗎？”

“不會吧──”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眾人又嘖嘖猜測的時候，威爾從人群中跑出來。

「Fate、住手！」他拉住Fate的手臂，小聲說：「快放開高町教導官，大家都在看了！」

「跟你沒關係！」第一次，Fate嚴厲地斥責旁人。事實上，她根本沒發現這個人是誰，只知道有人正試圖阻止她。

威爾愣住了，但咬牙再次懇勸：「妳至少要為高町教導官的名聲著想，繼續鬧下去太難看了！」

為なのは著想。

這句話如咒語般，具有致命的極強魔力，瞬間就讓Fate放開なのは的手。

「啊……我……」稍微回神了，周圍的流言緩緩灌進耳中。「對、對不起，我──」

なのは沒多說什麼，也不想再多留片刻，轉頭走入電梯。

“叮”──盡職的門，幾乎不會出錯的機械，為所有人結束這場難堪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