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kndkuki 于 2012-9-1 11:05 编辑

章之十

飄散在眼前的煙霧，稍稍遮蔽了視線。

在霧氣繚繞的間隙中，依稀可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背對著自己站在不遠處的前方。

一陣微風緩緩驅散了煙霧，讓那道凜然的背影越發清晰。

白上衣配上黃短裙，戴著黑手套的小手，緊握著一隻雕工華麗的鳥銃。

鑲在黑色小帽上的純白羽飾，正與那頭燦金髮絲一同隨風飄揚。

這樣的景象，她已在戰場上見過無數次。

令她既信賴、又牽掛，糾纏的緣分早已難用「戰友」二字概括。

但仔細一看，今天對方似乎與以往有著微妙的差異。

過於嬌小的身型，不存在於記憶中的圓耳朵和大尾巴……怎麼看都有很大的不對勁。

「喂！你到底是…」

被呼喚的對象，轉過頭朝她微微一笑。

那像孩童般頑皮的笑容，好像在哪兒見過……。

煙霧已完全散去，可以清楚看見那傢伙原來站在一塊突起的岩石上，

一腳往前跨出，沒握鳥銃的手隨著身子頃向前方，手肘靠在跨出的那隻腳的膝蓋上。

這種「已經沒有什麼好怕了」的耍帥姿勢，也彷彿似曾相識……。

突然，那小小的身影縱身一躍跳至空中。

隨著這動作，原本垂在身後的橢圓形尾巴很朝氣地飛揚了起來。

小手中的細長鳥銃，不知何時已變幻為如砲台般巨大的型態。

「Tiro Finale !」

充滿元氣的稚嫩嗓音，朝向她吶喊著。

「等、等等！你在幹嘛？不要衝動啊啊啊……」

頭部和背部的瞬間重擊讓佐倉杏子嚇得跳了起來。

蔓延全身的痠痛感，令思考能力短暫當機了一下。

她一邊揉著後腦勺，一邊撐起身子環顧四週。

自己正坐在某個房間的地毯上，從姿勢和旁邊的床緣判斷，應該是剛從床上跌下。

清晨的陽光自窗外灑落。寂靜無聲的房內，方才對自己進行突襲的身影，已然消失無蹤。

剛剛那個…..是夢嗎？

頭…好暈……。

她扶著額頭，努力釐清目前的狀況。

這裡……應該是麻美的房間……。

片段的記憶開始拼湊起來，她記得…麻美昨晚強行把自己抱到床上……變成小狐狸的自己…太沒用了……

咦？

突然意識到某件事，她看向自己的雙手。

……跟記憶中一模一樣，是原本的、人類的手。

她隨即望向自己的身體，

黑色無袖上衣、牛仔短褲、棕色長靴都好好地穿在身上。

除了外套莫名地掉在不遠處的地毯上，自己看起來就跟昨天之前沒什麼兩樣。

我、我變回來了嗎？還是……那也是一場夢？

她有些驚慌地站了起來，轉頭搜尋著。

當瞥見在身旁大床上熟睡的金髮少女時，她彷彿溺水的人見到浮木般，一把抓住對方的肩頭。

「麻美！麻美快醒醒！」

她靠向床鋪，用手拼命搖晃巴麻美的肩膀。

「嗯……佐倉？現在幾點了……」

幾秒後，對方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不重要！你昨晚也有看到那隻小狐狸嗎？是吧！那不是夢對吧？」

一連串的問句，讓剛被激烈搖醒的巴麻美愣了一下。

然後，她睜大了眼睛起身注視著眼前的紅髮少女。

「佐倉？你變回來了嗎？」

太好了！原來那不是夢！

鬆了一口氣後，佐倉杏子才留意到眼前的景象。

剛醒來的麻美坐在床上，仍有些惺忪的金色眼眸正困惑地望著她。

因睡眠而被弄縐的米黃色睡衣，衣領處微微敞開，鎖骨週遭的白嫩肌膚一覽無遺，伴隨呼吸的動作而輕緩起伏著。

被身後陽光照耀得燦燦生輝的金色捲髮，有些凌亂地垂散在肩膀上，幾縷金線般的髮絲正搔著自己搭在麻美肩頭的手背。

「咦咦？唉呀！」

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心慌意亂，佐倉杏子趕緊將手放開，並急速退後兩步，免得劇烈的心跳聲被麻美聽見。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強迫自己把注意力從麻美身上移開，開始推敲目前的狀況。

在無數圈來回踱步之後，她在床邊陡然停住，跟麻美道出自己的推測：

「難道…昨晚有人把那魔女消滅了？」

雖然不太相信會有如此巧合之事，但這似乎是目前最有可能的答案。

仍坐在床上的麻美並沒有馬上回應她的推論，卻頃身向前，伸手放在她那頭紅色長髮上，以很輕柔的力道撫摸著。

白皙手指緩緩滑過焰紅髮絲，這溫柔又親密的動作，令佐倉杏子想起昨晚那手放在小狐狸毛上的感覺。

雖然感到心臟又不控制地加快了跳動的頻率，但她仍任由麻美的手摩搓著自己的頭髮，沒有把身子移開。

「佐倉，先吃個早餐吧！然後慢慢跟我說發生了什麼事好嗎？」

過了好一會，麻美終於將手放回棉被上，笑著對她提議著。

剛才的撫觸，以及此刻的笑容，都像照亮室內的晨曦般和煦溫暖，輕易地安撫了她躁亂的心。

生命會自行尋找出路。

腦中突然浮現某句著名的電影台詞。

也許，心也是這樣吧？

這段時間，她不斷地逃避，用雙腳將自身帶往遙遠的他處、用雙手傷害自己與他人。

但她的心其實始終未曾離去，它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在尋找方向，尋找出口。

直到這一天、這一刻，佐倉杏子突然覺得先前糾結在心中的那些煩惱，都不那麼緊要了。

現在，她跟麻美都還好好地活著，這才是真正重要的事物。

「好啊！先填飽肚子吧！」

咧嘴露出久違的小虎牙，她對眼前的金髮少女伸出掌心，擺出邀請的手勢。

正欲起身下床的麻美，似乎因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而愣了一下。

幾秒後，她露出了有些羞澀的笑容，將手放在那伸出的手心上，借力走下床鋪。

交疊的肌膚傳遞著令人懷念的溫度，讓許多回憶瞬間湧上了心頭。

牽著麻美的手，佐倉杏子在要踏出臥室的前一刻，轉頭瞥了身後的窗戶一眼。

窗外的天空是相當澄澈的湛藍，從這角度幾乎望不見任何雲彩。

吃完早餐後，去會一會那傢伙吧！竟然敢搶我的獵物……。

她在心裡想著，反手關上了臥室的門。

在距離那道窗幾百公尺外的某處，一名少女也正抬頭仰望著藍天。

疾奔在高樓頂端的氣流，吹亂了少女一頭黑緞似的長髮，

柔細髮絲拂過那清冷淡漠的容顏，昨晚曾劃破白皙臉頰的數道傷口，如今已沒留下絲毫痕跡。

少女凝視遠方的天空，那無邊無際的藍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

「這次，結局會有所不同嗎？」

低喃的輕語，在來不及被任何人聽到之前，就被再度颳起的狂風帶往天際。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