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面

trade08

惨败，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只是对方的随手一击，身体就完全失去了控制，在空中翻滚。飓风中的稻草能够击穿棕榈，而自己也被如字面上的意思深深的嵌入了一幢半损毁大楼的水泥墙里，被扭曲成难看的形状，身体没有从原本就脆弱的连接点处断裂完全是运气所致，自己的头骨凹陷，脊椎和肋骨也都断成十多节，更不要说已经彻底粉碎的四肢。虽然没有彻底遮断自己的痛觉，但她却并没有感觉到痛苦，不知道是因为大脑分泌了过多麻醉物质还是主管痛觉的中枢神经已经因为头部的损伤而彻底失去作用，此刻的她没有兴趣知道。但就算这样她还是没有死。因为颈骨的断裂已经无法透过神经来作出动作，但是已经被彻底改造过，成为了“魔法少女”的身体被添加了在这种时候才会被启动的机能，简单的说，就是将自己运转所需要的能源短时间内由三磷酸腺苷的分解变成成分并不明了的魔力的散发。挣扎着从墙缝中钻出，因为两边的耳膜都在初速足以造成音爆的重击下被撕烂，因此听不见瓦砾掉落的声音。身体一恢复自由，魔法少女的自我修复机能就被启动，粉碎的骨头进行了重构，被撕裂的肌肉开始恢复原状，虽然听觉还没恢复，但是身体内部的振动本来就不需要耳膜来传递，就这么非自愿的收听到了身体内部传来的瘆人的杂音。神经和软组织的修复放在最后进行，渐渐的能听到周围的声音，大楼倒塌的声音，预先设置好的陷阱触发所产生的巨大爆破声，等到晓美焰走到大楼的外墙边，凝视着远处的魔女之夜继续无休止的施展着她的淫威时，她的身上已经看不到一丝的伤痕，甚至服装也贴心的被彻底修复，没有一点褶皱。但是外表的光鲜亮丽所带来的是难以想象的魔力消耗，晓美焰从怀里取出一枚Grief Seed，从其上的纹路辨认应该是取自志筑仁美的那一个，没有能用来浪费在缅怀死者上的时间，迅速贴近自己的Soul Gem吸取污秽然后熟练的在上面绑上炸药，丢向离自己最近的几个落单的使魔所在的区域，这一连串的动作只用去了她三秒的时间，她也只有这种不是作为魔法少女就完全没有用处的技能。因为这次的居民避难地点与上次位于相反的方向，而魔女之夜的行动轨迹相较上次也没有大的出入，所以应该不会造成本市大量的平民伤亡。但这并不代表着就能放任她不管，如果不能将她阻止，最糟糕的情况是她将在几天后抵达临市，虽然保全了本地，但实际只是让临市的人代替遭受噩运而已。

而且，如果不对这个世界本身做点什么，应该会如incubator口中所说的一样，彻底的、不留痕迹的消失掉吧。如果不能解决这一点，就算能在这里消灭魔女也毫无意义。巴麻美应该是唯一的方法。

“我说过我之前提出的假说存在着纰漏。”

一个影子从大楼的深处缓缓的走向了晓美焰。完全不需要费精力去辨认，因为她所认识的用四条腿走路的家伙只有一个。

“这个世界很显然并没有被圆环之理所修正，那么也就不会出现过去你解救巴麻美的诱因，但现在的她作为一名普通人类却是确凿无疑的‘事实’。也就是说我推测的理论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晓美焰。这个世界并不是被‘创造的’，而是名副其实的‘被废弃的’。”

incubator稍稍停顿了一下，让晓美焰有时间消化它所说的话。但是因为内容太过于支离破碎，晓美焰只能从几个名词推敲它所想表达的意思。

“早就该想到的。魔法少女系统已经运转了数千年了，竟然还能保持这种程度的稳定性本身就让人生疑。虽然无法观测到，但是之前就有与鹿目圆香同等级资质的少女许下改写宇宙法则规模的愿望的可能性并不是零。只存在着主线世界里的鹿目圆香这唯一一个特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姑且就把与鹿目圆香有类似或以上规模的因缘而且也许下了修改宇宙常数的魔法少女称为超越者（Over All）。”

言语越来越晦涩，甚至还加入了生造的词汇。原本是为了简化描述却带来了完全相反的效果。

“这些OA级别的魔法少女前赴后继的追加着法则，想要让这个世界向着更加美好的方向运转，不断累加的胡来的规则不可避免的会产生一件东西——错误（bug）。这就是鹿目圆香的法则与某个更为古老的OA所创立的法则冲突的地方。照理来说这里并不应该存在，无法用因果律所推演的物质和能量应该回归到一切的起点，抹去所有信息后被再造为全新的宇宙才对，但是由于你的存在，才勉强维持在两条法则的夹缝之间。简而言之，是由于你的记忆可以不受圆环之理（madoka theory）干涉的特性守护了这个乱来的世界。”

稍稍理解了它想说明的问题，不过接下来马上就必须要接受一个冲击性的事实。

“不过，这个作用也到此为止了。因为你对这个宇宙的正面作用已经完全失去了，你的存在既不能由因果律推出，也无法受其干涉修正，无计可施的宇宙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难道……”

好容易跟上了它的步调，却不得不接受这道证明题的唯一解答。

“——主动地消灭自身来维护因果律的正确性。”

“！”

“既存在与宇宙中又不受宇宙法则支配的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虽然从你们的道德观来说我们可能是可怖的存在，但是不管怎么想，还是你那边比较接近‘怪物’的定义。”

硬生生的吃下incubator的质问，是啊，自己就是名为“bug”的存在，所有问题的根源也统统指向了自己。

“而且，还有第二个不幸的消息——被‘我们’当成解决一切的王牌来使用的巴麻美，大概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真是个残虐的家伙，就连一点希望都不愿意留给我吗。晓美焰诅咒着incubator，尽管她根本不存在这个资本。但就像那些最后绝望了的魔法少女一样，诅咒着自己的希望。

“即使巴麻美能够许下阻止这个世界崩解的愿望也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徒增让这个世界更加支离破碎的诱因。结果是无法接受希望和现实的落差的她变成毁灭宇宙级别的魔女，加速这里的破灭而已。”

“那到底要怎么办！”

扼住了incubator的脖颈，反正这无碍于它的发声，自己也只是想寻求一个宣泄感情的出口而已。一想到这里稍稍的将自己代入了它，在数千年的岁月间，一定也有其他的魔法少女认为自己受到了它的背叛，她们是不是也在用着这种对于现实毫无助益的方法抒发着心中的郁结，失去最后的希望呢？想到这里，晓美焰松开了手。

“请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才好……在你眼里这样的我应该不剩下任何被欺骗的价值吧？”

“有一个值得尝试的方法，那就是抹销掉晓美焰的存在，没有了你这个规格外的存在，至少宇宙的自坏行为会停止下来，至于之后这个世界是因为圆环之理和古老之理（elder theory）的冲突而回归于无，亦或是逐渐的相容，变为更加稳定的世界。这些全部都是未知数。”

没想到听到这个结论的时候自己竟然能如此平静。大约是一开始就有了类似的觉悟了吧，晓美焰回想着自己还在病床上时，每晚每晚都会感受到的枕下的“L”型物体的触感。

“真是个多灾多难的宇宙啊……如果这个世界是由某个‘神’的愿望创造出来的话，它一定是个疯子。”

最后，incubator以一句充满个人情感的话作为长篇大论的结束语。也许是因为无数个宇宙的长达数千年的“自己”的记忆一口气涌入了它的脑海才让它得上了在它口中所说的名为“情感”的精神性疾病吧？

不论如何，如果它是正确的，那么自己就有践行的必要。能做的和需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已经再也！

没有什么好怕——的吗？

举起枪的左手被身后的人死死的钳住，那只手不大，也很细腻，是女孩的手，准确的说是自己熟悉的女孩的手。自己的手被蛮力向反方向掰折，不一会儿就失去了力气，金属制的手枪掉落在水泥地板上，发出了第一声有些沉闷的响声。之所以说是第一声，是因为它迅速的被身后的女孩踢开，飞入了大楼深处，撞击到最近的墙壁，第二声由此而发出。

“不可以！不可以！小焰！”

达到目的的少女改变了行为模式，放开了自己麻痹的左手，身体迅速贴近，从后边抱住了自己。

“那种听起来就很可疑的事情，绝对！绝对不可以！”

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是自己和incubator的谈话中途？还是出现时？或者干脆是在一开始？一想到自己非人的一面可能已经在麻美的眼前曝光，自己的内心又掀起了一层涟漪。

“反正我都已经不是人了。不配得到你的关心。”

自暴自弃的摊牌，美树沙耶加的心情自己一瞬间就体会了。

“对不起，说是想要保护你却没办法做到，到最后还是有想过要依靠你的力量，这是我应得的结局。”

自己是个只会说谎的烂人。不断的凭着一时的热诚许下没办法践行的诺言，对妈妈，对圆香，对麻美都是，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却想要让所有人幸福，为什么这样的自己却不断的得到她们的注视、关心，明明没有这个资格。

“‘不要妄图牺牲自己，因为会因此难过的人就在这里。’，你当初是这么对我这么说的吧？小焰！”

是啊，明明是自己说的话却完全没办法作数。

“对不起。骗了你。”

已经能听出麻美的哭腔，而她的双臂依旧没有松开的征兆。挣扎着想要逃脱，身体却使不上力气。说完我最后的，于事无补的道歉后，我启动了手上装置的暗格，一个棒形物体从中掉落下来，那是防暴用的催泪瓦斯。随着那其中有效物质的弥散，麻美开始剧烈的咳嗽，流泪。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钳制住他人，遮断了除视觉和听觉外的全部知觉的我迅速拨开麻美的手臂，冲向了手枪所处的方位。捡起枪，打开保险，瞄准，射击。

眼见着位于右手上的Soul Gem彻底破碎，我终于进入了彻底的长眠。不过，我还是犯下了错误。听见枪声时的麻美发出的撕心裂肺的惨叫成为了我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看来神并没有眷顾我们。”

晓美焰死亡的下一个瞬间，构成她尸体的物质就被进行了正确的修正，归入了附近的乱石堆中。几乎在同时，天空撕裂开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光景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世界向着虚无的方向迈进了一大步，而incubator则从头到尾的见证了这一切，因为瓦斯而丧失了行动能力的麻美则在20分钟后才从它的口中得知。

“我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但是我已经将这么做可能造成的风险告知了晓美焰。即使如此她还是愿意尝试，如果硬要说是什么的过错的话，只能说是她的运气不太好吧。”

“晓美焰？谁？”

从incubator口中得知前因后果的巴麻美唯独对这其中提到的一个人名失去了印象，世界的修正作用立竿见影。

“曾经存在与此的法则外的存在。不久前自我毁灭。之后有关她的一切信息都被彻底抹去。顺便，她曾是你的挚友。”

incubator少见的做着无用功。

“是这样吗……丘比。”

巴麻美依旧是一脸茫然，虽然很令人难过，但巴麻美因为在之前的宇宙里并没有与晓美焰有很深的羁绊，因而无从得到来自其他世界的记忆，自然不会记得有关与她的任何事。但是——

“总觉得她是对于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

强风早已将刺鼻的瓦斯彻底吹散，然后，麻美的眼泪却没能就此止住。如果这是电影里的故事发展的话，一定会被打上“情节老套”之类的标签吧？

“还没有结束。”

如同蹩脚的剧本里设计的一样，鹿目圆香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出现在阴影中，接着缓缓的移动到光线更为充足的近处。

“请问你是？”

巴麻美拭去泪水，一脸状况外的询问着眼前的粉色头发的少女。

“我是晓美焰的同班同学，也是她‘曾经’最好的朋友。”

提到某个词语时，圆香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至于这落寞背后内心的复杂纠葛，没有人能够明白。

“鹿目圆香……你怎么？”

就连incubator也诧异于圆香的出现。

“丘比先生最后还是分析错了呢。”

“！”

虽然还是无法读出incubator的表情，不过现在它应该是在惊讶没错。

“因为，‘我’还站在这里。”

“什……原来如此。”

就在麻美还一脸茫然的来回注视丘比和圆香的时候，在场的智能最高的生物已经从短暂的迷失中回归，重新掌握了事态。

“‘圆环之理’主导下的世界里，‘鹿目圆香’不会存在，而你还鲜活的存在于此，那就代表着……”

“那就代表着，我所创造的规则并没有干涉这个世界，因此‘我’才能在此存在，将‘鹿目圆香的意志（madoka theory）’不加隐瞒的表达出来。”

“原来晓美焰的没有依据的期望竟然是真的。已经彻底高次元化的鹿目圆香竟然还拥有知性，甚至还能重新将神格化的自己在这个位面投影。这就是无所不能的神的力量吗？”

“不是的。就算是我，也有办不到的事情。焰的宿命，麻美家人的悲剧，沙耶加的爱情，杏子的家庭。不管哪一件我都没办法帮上忙。即使达到了全知，也只是明白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无法计数而已。”

“鹿目……”

卸下了名为“最强最凶的魔法少女or魔女”的因缘枷锁之后，却跳入了名为“全知而全能的神明”的更为牢固的枷锁。正是因为现在的她还拥有人类的身体和情感才会对此产生迷惘吧。不管是神还是incubator比起人类来都更加的优越，但正是这份不完美才让人类产生那令人畏惧的足以改写宇宙的“希望之力”吧？

“稍微回忆起了一些东西……”

圆香轻轻叹了口气，知道了宇宙从起始到终点的神是无所谓回忆的，这是一个病句。但当下明显已经不是吐槽这一点的时候了。

“回归正题。这辆在中途暴走的列车，必须要有人来停下它。”

重新打起精神的她，一字一顿的这么说着。

“incubator。我。要与你签订契约。”

“我明白了。那么——鹿目圆香，我问你。你的愿望是什么？”

绝对不能放弃希望。不管现实如何窘迫，也决不能放弃。不管是谁，问多少次，鹿目圆香也一定会这样回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