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轉眼到了春天,寧海的工作上了軌道,開始忙碌起來。她事業心非常強,說實話回到家鄉這個城市實在有點屈才,我知道她一切都是因為我,一年來,她的時間和精力很大一部分都被我占用,很是影響了她的事業發展。現在,我消停下來,她也應該專心的忙忙工作上的事情了。
堂姐結婚,我被拖去做伴娘。真是一級郁悶,我從初中開始就沒穿過裙子了,倒不是因為心理上的什麼問題,而是游泳的時候腿經常磕在在池壁台階上,搞得大小疤痕遍布。陳湛和克克同樣不穿裙子,也是為了相同的原因。
可是伴娘必須穿跟新娘配套的小禮服,還是那種修身的裁剪,讓我很不自在。幸虧因為夠高而不用穿高跟鞋,要不然我真能從樓上一路崴下去。老媽幫我挑了kiss cat那種很可愛的平底小皮鞋,白色的鞋面上有個粉紅色的小蝴蝶結,再配上白色的禮服,這樣的造型穿起來,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結果我很煞風景的在鏡子前面擺了個摸下巴的流氓姿勢,被我老媽一劍劈過來。
她退休以后擔任市太極協會的二級指導員,精通數套太極劍法,雖然經常使用的是那種能伸縮的道具劍,但是一旦發威,后果也是很慘烈的。我抱著頭撒丫子就跑,卻因為剛穿裙子不習慣被絆倒在沙發前邊的方毯上。幸虧不是在婚禮現場,這要是在婚禮上被絆倒,我看我在親戚朋友之間也甭想混了。
現在我跟堂妹一起,坐在花車后面的奧迪上玩“你拍一,我拍一,一個小孩兒坐飛機”,我們不是不想玩更高級一點的游戲,實在是苦於缺少道具。這個游戲只要帶手就可以玩,所以成了我們消磨時間的最好方式。
不能怪我們,前邊光錄影就錄了有兩個多小時了,我一塊手機械和電器池已經玩得沒電,怕另一塊電也告窯別人找不到我耽誤事兒,只好使用這樣綠色節能的娛樂方式。副駕駛座上一個伴郎回過頭來看我們,堂妹跟他笑笑。
“你們很有童心啊?”嗯,臉長得還算不討厭,否則我一定當場鄙視他!就因為他這句隱含諷刺的話。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我也玩一局吧?”
我和堂妹拍在一起的手停在半空中,一起轉頭去看他,“怎麼了?就許你們有童心,不準我溫習一下童年啊?”笑起來兩個眼睛彎彎的。這是準姐夫的什麼朋友?怎麼以前都沒見過的。
“你會玩麼?”我揚眉毛。
“試試看嘍。”說著,他把兩只手從座椅前邊伸過來,豎在那擺好姿勢。我有點懷疑的慢慢伸出我的手,游戲開始。
結果他玩得比我們有興致多了,那些一套一套的童謠記得可清楚,三個人鬧的興高採烈的。開車的師傅無奈的搖搖頭,笑嘆我們還都是孩子。
整個婚禮還算順利,我只需要在堂姐身后站著,再就是被賓客灌了幾杯酒。雖然著裝讓我不怎麼舒服,可是就一天,怎麼著也能堅持下來。晚宴結束的時候我們陪著新郎新娘走出酒店,頭有點暈,我下台階的時候差點一腳踩空。旁邊一個人扶住了我,抬頭一看,跟我們玩“你拍一”的家伙。
“謝謝。”
“不客氣。”依然是眼睛彎彎的笑容,“酒喝得有點多了吧?”
“呵,還好。”
“你是新娘子的妹妹?”
“嗯,”我因為只穿了沒袖的禮服而凍得瑟瑟發抖,指指他身上藍灰色的西裝,“你衣服借我穿一下吧?反正你里面還有襯衣。”
他一愣,馬上脫下來外套遞給我,“應該我先主動給你的,不好意思。”
我看他一眼,呲了呲我的不很白的門牙。沒辦法,皮膚比較白的人牙齒少有很白的,也許是對比因素吧。
我們的交流僅限於此,隨后他隨男賓們去鬧洞房,我怕被灌酒提前溜了。衣服還是托大伯母還給他的。
可是在他看來,似乎事情還有發展下去的必要。如果知道后面的麻煩我當時打死都不會多看他一眼,可是誰也沒有前后眼。這位兄台不知哪根筋打錯了,婚禮結束后的第三天,居然上班時間把電話打到我手機上來。我對著天花板思考了足足半分鐘才想起他是誰,“哦,你是你拍一啊!”
電話里沉默片刻,“其實我叫王者,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叫我小王。”
我右半邊顴骨上的肌肉被神經帶領抽動了幾下。這個名字已經夠驚人的了,還小王。
“呵呵……呵呵……”我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了幾聲,“你有什麼事麼?”
“你別緊張啊,我是跟你姐夫要的電話。沒什麼惡意的,想問問你有時間出來吃頓飯嗎?”
我緊張個頭啊,你又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在21世紀的今天,還有人採取這麼老套的方式邀請異性,而且這樣的人還被我碰上了,真不知是該為自己一大哭呢還是仰面哈哈笑三聲。
“呵呵……沒時間哦。”
“這樣啊,那我明天再打電話給你好了。你現在在辦公室嗎?工作很忙啊?我聽你姐說你在報社做編輯啊?”
我缺乏對敵斗爭經驗,因為他后面一長串問題,居然忘了去駁回他明天還要打電話給我的說法。眼瞅著他有把電話粥煲下去的打算,我趕緊打斷,“不好意思哈,我現在工作很忙,先不聊了啊,拜拜!”
掛了電話,我撇撇嘴,馬上撥給正在麗江度蜜月的姐夫,質問他為什麼不經允許隨便把我的電話告訴別人。結果遭到我那比我老媽還啰嗦的表姐的深刻教育,從三皇五帝講到社會主義的初級階段,從我降生不會哭到她結婚那天我砸了個酒瓶子,其談話主要中心思想就是我的人生怎麼失敗,現在已經25歲,是時候談場戀愛彌補一下了。
倒了八輩子霉,明明是你老公造孽在前,現在反而成了我的批斗會了。
“停!你的話我會考慮的。現在我要掛了,你不心疼漫游費,我還肉疼長途費呢。新婚快樂!”
一怒之下,不小心把改了很久的稿子沒保存就關閉,立時就瘋了。
誰知道這事還沒完,我老媽當晚就打來電話絮叨,經過她全方位立體式的打聽和判斷,我得出這樣一個王老五檔案。
王者,男,26歲,知名大學資訊工程專業畢業,IT精英,目前有自己的公司,雖然小,但是極有發展前途。身高1米80,體重75公斤,擅長羽毛球運動,12歲鋼琴過八級,業余愛好聽交響樂。父母為高級知識分子,其本人擁有本市高檔社區住宅200平米豪華裝修住房一套,本田雅閣一輛,存款若干。
雖然不是鉆石,可是就我本身條件來說,在我老媽看來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金龜婿。對於我不耐煩地態度出離憤怒,警告我要是膽敢給人家難堪就揭了我的皮。為了讓飽受摧殘的耳朵能脫離苦海,我只好答應等他再來電話的時候不得無故拒絕見面。不過我很納悶,在世代如此開放,眾多女性同仁們勇於倒貼的今天,這樣條件的男人居然還掛單麼?
剛掛電話寧海就從浴室里出來,拿毛巾擦著頭發上的水,看我一張苦瓜臉拉到三千丈,笑著問我,“有人欠你三百吊啊?”
我跪在沙發上,頭抵著膝蓋,蜷成一只蝸牛,“寧海……怎麼辦啊?……我媽逼我相親啦!”聲音悶悶的傳出去。
寧海坐到了我旁邊,摸著我的頭發,輕輕嘆口氣,“總會有這麼一天的。”
我抬起頭來,“那我怎麼辦啊?”
“什麼你怎麼辦?是我們怎麼辦。我估計我也跑不了。”
“那我們怎麼辦啊?”
“實話實說嘍,出柜。”寧海很平靜。
“嗯?”我睜大了眼睛。
“你敢嗎?”探尋的目光過來。
“不敢。”我老實不撒謊。
“那就能拖則拖,瞞一天算一天啦。其實我也有點擔心。”
我又把頭埋下去,重新做蝸牛。
“這個時候就會想,要是自己是個孤兒就好了啊……”
寧海打我一下,“呸呸呸!別胡說八道的!見個面而已嘛,回來就說沒看上好了。”
“問題是見過面了,資源很不錯,沒有看不上的理由啊。”
“嗯???”
寧海抓著我睡衣的后領子就把我揪起來,“什麼時候見面的?我怎麼不知道?”
“寧海你皮膚好白哦,還很香呢,讓我親親……”我說著就想湊上去。寧海抬另一只手堵在我嘴上,
“少轉移話題,快說!什麼時候見面的?資源不錯?看來你是很滿意嘍?”
“哪有啊!還不是我姐結婚了,他是伴郎之一,說了不過幾句話,我哪知道會有這樣的麻煩!”
“肯定是你去勾引人家了。”
“寧海,講話要憑良心的哦,勾引這個詞用在我身上,跟張飛穿旗袍一樣不靠譜哦。”我垮著臉說。
“那可難說了,不知道有種人叫做悶騷型嗎?我看你很符合。”
“那現在讓我悶騷一下好了。”我把臉埋進寧海有些敞開的睡袍領子里,她哆嗦了一下,不過沒把我推開。
管他什麼王者王子的,還是寧海最重要,其他的,等我忙完眼前這事再說吧……
第二天下班的時候我發現那輛車牌號是很顯眼的** 3333的雅閣停在我們報社大樓下面的時候,很不顧形象的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花壇上。現在不要說一輛雅閣,就是奔馳寶馬大街上跑得也很多,別人看了不過羡慕兩眼。可是要是進了這種很特殊車牌號的車里,明天我就會成為整個大樓的談資。
畢竟,買好車有錢就行了,可弄到好號,除了錢,還要有足夠硬的關係網。現在不像當年講究什麼8和6,現在流行金3銀4,這下好,全市最牛車牌號出現在了本單位,遠遠都看到幾個八卦男女圍在那參觀了。王者那張自以為很陽光其實布滿虛榮的臉在那不知道怎麼得瑟,典型的暴發戶品行!對他還算不錯的印象一掃而光!
“下班了?今天有空嗎?一起吃飯吧?”
“啊!王先生啊!好巧你來我們單位辦事啊?”為了讓別人聽見我們的對話,我特意放大了音量,倒嚇了王者一跳。
“呵呵,是啊,你不用這麼大聲的,我聽得見。”
“那你快忙吧!我下班了不打擾你了啊!再見啊!”說完我就大踏步離開,去騎我的小紅驢。
小紅驢是輛鮮紅色的捷安特山地車,我剛工作的時候買的。每天騎它上班安全、經濟、環保還健康,有的時候陳湛或者寧海來接我下班,后備箱里一放,從來不礙事。我特別喜歡它,特賜小紅驢名號。
結果在我拐到另外一條路上以后,那輛該死的雅閣居然跟了上來。見過煩人的,沒見過這麼煩人的。好在他還沒打開車窗招呼我,只是慢慢騰騰跟在我后面。要不然我就把車筐里的香蕉皮扔他車上。嗯?這是誰把香蕉皮放我車筐里的?
當然我不能回家,寧海說今天晚上有事,讓我自行解決晚飯。本來打算回我媽那兒蹭一頓,這下更不能去了,這要讓我媽看見了我會被包吧包吧直接送到雅閣上的。一邊騎一邊轉眼珠子,200米之后,我調轉方向,直奔城東。
嗯,不怕死的還跟著我。我一路騎進了陳湛的單位——市公安局大院,在門口停住,一條腿踩在地上,跟傳達室保安大爺說,
“有輛車老跟著我!就那輛,看見沒?幫我問問他干嗎的吧?可嚇死我了。”
我來過這里幾次,大爺知道我是陳湛的朋友。又因為長年在公安局看門,做夢都想跟警察一樣很威風的盤問人家,然后破個大案什麼的。這下我可給大爺創造了百年不遇的好機會。只見大爺60歲的年齡20歲的身姿,一溜小跑奔到雅閣前面,啪的一聲就拍在了車前蓋上。我露了個狡猾的笑容,吹著口哨蹬著我的小紅驢回去吃飯了。
可是,天不遂人願。王者沒有因為我的捉弄知難而退,反而激起了他昂揚的斗志,擺出了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姿態。因為他是姐夫的朋友,我不敢告訴他我喜歡女人而且有女朋友的事實,這要是傳到我媽耳朵里,我和寧海就得提前上斷頭台。只好絞盡腦汁跟他周旋,搞得我焦頭爛額疲於應付。寧海自己的事情還忙得不可開交,沒工夫關心我這些破事。也是,她很清楚地知道我對男人的態度問題,絲毫不用擔心的。
好不容易盼到禮拜天放假。大清早,我在春日的暖陽中呼呼大睡,突然被一陣手機鈴聲驚醒。是寧海的手機,我自己是不會給任何人打擾我睡眠的機會的。房間門關著,寧海不在屋里。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接起來,里面是個有些沙啞的男聲,“嗨!親愛的小公主,起床了沒有?”
我一愣。還會有人,這樣稱呼寧海?我還沒這樣叫過她呢。
“哦,等一下。”我小聲地嘟囔了一聲句,隨即扯開嗓門大叫:“寧海——!!電話!!”
小海穿著睡衣,脖子上搭著條毛巾進來,額前幾縷頭發還是濕的,接過電話,轉身走出去,還順手關上了門。
我眨眨眼睛,繼續躺下去。可是,卻沒有再睡著。剛翻了幾個身,寧海進來了,換好了衣服,還化了淡妝。
“樂易我要出去,午飯在桌子上,你起來自己熱了吃。這兩天上火,你少喝點酸奶吧。冰箱里有西瓜,你看電視的時候吃。衣服我洗上了,一會好了你晾起來,聽見沒?”
“大禮拜天的要去哪啊?”我懶洋洋的說,“這麼好的天氣都不陪我。”
“整天陪你月底喝西北風啊?再說你睡覺我陪什麼?”
抓住她語言的空當,我爬起來扑過去,色迷迷的抱住她,“陪我睡覺啊……”
寧海推我,“給我把衣服弄皺了!好了好了,10點多了,快起來吧。剛才說的事別忘了啊?我走了。”
寧海往外走,我拉住她衣角,“晚飯怎麼辦?”
她停下,想一想,“我盡量趕回來,實在回不來你去外面吃。聽話,真乖!”
說完親了我一下,走了。
我又躺回到床上去,琢磨了一會那個電話里的人,搖搖頭決定不去鉆牛角尖。兩個人在一起,信任還是很重要的,這個我知道。
翻個身,再睡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