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

意大利隊Agnese Arcangeli施行後排進攻，排球直打向中國隊後場中央，被上官柔捕到位救起。球上到網，君灕以左腳起動，與林曉雪作二人走動進攻。意大利的攔網被引開了，呂依雲後托給君灕，君灕在二號位起跳，在一人攔網下扣殺得分。

7比6，第二局，先贏第一局的中國青年軍反超前一分。場邊歡呼聲四起。

「打得好！」呂依雲笑著，與君灕擊掌、擁抱。「再來一球，好嗎？」

「嗯。」君灕回以微笑，又和林曉雪、上官柔擊掌。

場邊，隔了一段距離，李蘭琪能夠清楚看見君灕的臉上，那一閃而過的痛楚神色。

「灕她還好吧？」被上官柔替下，周凝不無擔憂的道。

「我也不知道。」李蘭琪搖頭。「只能希望她沒事吧。」

左腳踝實在是副攻手的『命脈』。起跳、打背飛球，很多戰術球，也需要用左腳單腳起跳。尤其是以右撇子的球員來說，左腳是重心腳，更是非常重要……

扭傷了還要堅持上場，還是在這種絲毫不能留力的青年軍頂峰賽事；很容易一扭再扭的，也很容易因為遷就傷處，而讓身體部位負荷過重。尤其是，灕還是積極參與攻擊、攔網的主力副攻手……

因為同時也是國家隊的主力；灕在青年軍的角色，一向非常吃重。

她看看鐘。5點45分，比賽已經過去45分鐘。

7比6，馮雲詠再次發球。這次意大利青年軍接到球了，自由防守球員Fontana成功把球上網；三人走動戰術隨即起動，Lauretta Pisari從五號位插上。Di Roma的佯攻成功引得君灕和林曉雪跳起；Pisari卻突然後托，給在Di Roma身後起跳的Kaser……

君灕咬了咬牙，向左斜斜起跳攔網。可是已經太遲；Kaser超手進攻，打在君灕的手頂，觸手出界。

6比7，意大利青年軍奪回發球權。

君灕落到地上，左腳踝一陣疼，差點就踉蹌跌倒。

「灕？」呂依雲連忙扶著她的腰。「怎麼，疼嗎？」

「我沒事的。」君灕輕輕微笑，把手放到背後，打出手號。「再來一球吧，嗯？」

意大利青年軍Kaser發球。扣球式發球直插中國右後場死角，被馮雲詠守起。二人走動進攻出現，這次呂依雲給了林曉雪，林曉雪在三、四號位之間起手扣殺，被Fontana救起。

場邊，梁妍教練端坐在長椅上，凝視觀看著賽事。隨隊而來的趙怡則準備了藥箱和護具，坐到梁妍身邊，看著君灕的一舉一動。

『啪！』另一位主攻Tullia Cella的高點強攻球，在上官柔眼前落地。7比7，意大利青年軍追成平手。

「不要緊的。」君灕稍稍用力，強迫自己的左腳起動，走到場中央，和隊友擊掌、擁抱。「我們開後排進攻吧？馮子、靜。」

「好。」馮雲詠和孫靜點頭。

「Erin，前排主力給我吧，直到我們把灕送到後排為止。」林曉雪回頭，牽著呂依雲的手。

呂依雲頓了一下，仰起頭來，看著林曉雪出奇嚴肅的清麗的臉。

林曉雪握了握呂依雲的手，抬起頭來，看著對面剛剛歡慶完畢的意大利青年軍。啡褐的眸定定凝視了半晌，方才回頭，走到自己的站位去。

只要靜能上到前排，那情勢定會好得多。畢竟，自己也未能像靜那樣，可以獨當一面，以一人之力，攻破世界排名第三的青年隊－－意大利的攔網。

灕，實在是這麼重要的存在。

可是，此刻她卻這麼痛……雖然竭力忍耐，但還是看出得她的痛。

在三號位，君灕按了按左邊膝蓋，閉上了眼睛，過了片刻才張開。

已經第二局了，撐得下去、撐得下去的。

只能繼續打下去呀……現在的局勢，中國青年軍不能沒有自己的……

Kaser繼續發球；扣球式發球打向場中央，被上官柔輕易救起。

接下來的比賽，成為了拉鋸戰。孫靜上前排後，缺口暫時被堵起來了；她達到190cm的身高，常常成功施行高點超手強攻，讓意大利青年軍窮於應付。可是，意大利青年軍也並非毫無反擊之力，Kaser在後排仍然保持活躍，後排進攻讓上官柔掌管的中國青年軍後排手忙腳亂。比分在拉鋸中不斷上升；8比7、9比8、9比9……

君灕回到後排，坐倒在長椅上略事休息。

趙怡拿著止痛噴劑走過來，跪到君灕面前。「灕，還好嗎？」

「還好……」君灕看了看趙怡手上的噴霧罐。「我暫時不需要這樣的東西……」

才第二局的中段而已。這麼快就要使用的話……

她閉上眼睛，竭力忍受著一股股讓左腳無力的扯疼。

『啪啪！』周凝的中間快攻得手。排位轉變，周凝下後排發球。上官柔準備下場來，讓君灕替換上去。

君灕站起身，晃了一下，方才站直了身子，拖著開始腫漲的左腳踝，走到場上。

「灕？」呂依雲察覺到君灕的異樣，連忙抓著她的手臂，扶穩了她。

「我還好。」君灕垂頭，無聲喘了幾口，方才抬起頭來。「來，我們繼續吧……三人走動進攻……」

技術暫停快要到了。場邊，林灝一邊和李蘭琪、陳倩等人準備水和毛巾，一邊擔心的頻頻看著場區。

9比9。周凝發球，意大利青年軍穩穩接起。Kaser在二號位強攻過網，球擦過君灕的手頂，稍稍升高了，周凝補位救到。球上到網，三人走動戰術出現。一眼看見意大利副攻被走後的君灕引開了，呂依雲把球托到三號位，馮雲詠突然從後方出現，凌厲的左手『前飛』重扣下去，球重重在意大利青年軍場區中間落地。

10比9，中國青年軍反超前一分。

君灕剛剛落地，左腳一陣劇疼，登時跪了下去。

好疼……撐不住了嗎？

她抬頭，呂依雲就在前方，正在向自己跑過來。「灕！」

依雲……她踉蹌著站了起來，抱上了來人的肩，緊緊的擁著。

「灕，很疼嗎？你還好嗎？」呂依雲焦急的語聲從耳畔傳來。

「依雲……」君灕用只有呂依雲聽見的微弱聲音，在她耳邊輕喃。「依雲……」

好痛、好痛……整條左腿好像脫了力似的，從腳踝不斷不斷的撕扯……

依雲……救我……

平時沉穩的戀人，突然在公眾場合說這樣的話；呂依雲一愕，隨即更擔心的皺起了眉。「灕……你休息一下吧，好嗎？不要再打了……疼痛，就不要再打了……」

君灕甩了甩頭，登時清醒過來。

不要打……有可能嗎？

世青盃的冠軍，是這麼接近啊……

她彷彿可以看見，那閃耀的銀盃，就在眼前……

她抬起頭，在呂依雲的扶持下站直了身子；再伸出左手，撫上戀人微現驚恐之色的臉頰。

不能退；她是依雲的支柱、她是隊上的支柱……

沒有了自己，依雲一定會亂的。

只要心愛的人撐得住，要她做甚麼，也願意的……

「我沒事，不是很痛……我撐得住的，真的。」君灕強迫自己漾出一抹微笑。「暫停有一分鐘啊……我休息一會，就沒事了。」

「灕。」林曉雪也走過來，扶上她的肩，皺著眉看她。

「謝謝你，曉雪。」君灕點頭，在呂依雲和林曉雪的扶持下，慢慢走回後備席。

趙怡走出兩步，扶著君灕的腰，慢慢坐到長椅上，就開始解她的繃帶。梁妍教練則把其他隊友叫過去，交代戰術。

「嗚嗯！……」君灕疼得咬住了下唇，差點痛喊出聲。

「啊！腫得這麼厲害！」繃帶解開，趙怡不禁低喊。「灕，不要打了，下場休息吧！」

「不！……不用。」君灕吃了一驚，連忙抬頭。「我不……不是很疼，怡，請讓我撐到最後……這是我的責任，請讓我打到最後一球。」

「傻瓜，那怎麼可以？」趙怡道。「這是左腳啊！每一下起跳都要用到的……這樣硬撐，很危險啊。」

「我真的跳不起來的話，會下場的。」君灕深深吸了口氣，把痛楚隱藏起來。「請讓我用止痛劑……為了世青盃冠軍，我一定要上場。」

世青盃……趙怡咬牙，拔開了止痛噴劑的罐蓋。「真是的，為甚麼每次大賽，扮演這個隊醫角色的都是我？你們都一個比一個倔，明知道……」

「……對不起。」君灕輕聲道。

讓怡擔心了……

讓隊友擔心了。

讓依雲露出這樣憂心悲傷的神色……

可是，她只能撐到最後！以中國青年軍隊長的身份……

梁妍教練向君灕和趙怡那邊看了一眼，拉起呂依雲的手，小聲吩咐著甚麼。

技術暫停完畢，10比9，中國隊領先一分。周凝繼續發球。

意大利青年軍似乎冷靜下來了，也使出三人走動戰術，Kaser掩護Di Roma在三號位打個人時間差進攻。君灕沒有被騙，單人攔網凶狠的把球攔了回去。Fontana接球失誤，排球一下就過了網，被周凝接起。呂依雲駁腳，林曉雪在四號位打出了凌厲的平拉開，在Di Roma和Kaser的手隙穿過，漂亮落地。

11比9，中國青年軍領先兩分。

與隊友擊掌互勉，Kaser也看著中國青年軍場區，沉吟不語。

Pisari拍了拍Kaser的肩。「君灕她沒事吧。」

「我也不知道……希望她沒事吧。」Kaser嘆了口氣。

可是，現在不是關心、同情的時候。

如果，真的是把君灕當作一個值得尊敬的好對手的話，就只能盡全力的打下去、打下去。

因為，世青盃的冠軍，就是意大利國家隊通往『世界冠軍』的道路……

意大利青年軍換人，由VC Turin的新秀副攻Norina Bonitta入替Di Roma。Bonitta年僅16歲，是第一次入選青年軍。然而，她身高比Di Roma要高（186cm），亦已經是VC Turin成年組的後備副攻手，具備超越年紀的老練打法。她一上場，立刻把局勢拉平；中意二隊再次進入拉鋸戰，排位轉變，卻非常艱難才能取得分數。

12比12，中意兩隊打成平手。

「不容易呢。」陳倩咬牙。「怎麼這幾分這麼難拿？」

坐在陳倩身畔，李蘭琪咬唇不語。

當然不容易了。為了掩護受傷的灕，Erin幾乎都不給球灕攻擊。意大利青年軍也意識到這一點，針對灕的攔網少了很多。另一方面，意大利卻以一個攻擊力強、充滿銳氣的年輕副攻，換下以防守為長的年長副攻。此消彼長之下，雙方的攻擊力當然接近了很多。

該死！可是她們卻真的少不了灕。灕雖然受傷，攔網還是這麼準確，只有她在陣，才可以應付意大利青年軍變幻莫測的戰術……

『啪啪！』周凝的中間快攻得手。中國青年軍奪回發球權，12平手，又是一個輪次過去，周凝下後排發球，意大利青年軍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比起君灕來說，周凝雖然年輕－－14歲，甚至可說是太過年輕，但至少她還有完整的攻擊力；三點進攻也打得人透不過氣來。相比來說，君灕在前排，雖然攔網厲害，但只有兩點進攻，還比較容易應付。

「依雲。」進入場區替下上官柔，君灕第一時間拉上呂依雲的手。

「灕？」呂依雲連忙扶著她，不讓已經拖著傷腳的隊長踉蹌下去。

「給我吧。」君灕道。「趁她們對我的注意力鬆懈，給我打。」

「可是……」呂依雲嚇了一跳。

「依雲！這是唯一的辦法了！」君灕少有的激動起來，但仍然壓低了聲音。「曉雪和靜也讓她們看死了；她的的防守這麼好，高點強攻是無法討好的！你也看得見的，不是嗎？來，依雲，乖，嗯？我會打到的，一定可以成功的。這一局完了，我就可以休息一下，不是嗎？」

呂依雲咬著下唇，過了半晌，方才吃力的點了點頭。

周凝發球。網球式飄忽發球在場中央急墜下去，Fontana救起了球。Kaser在二號位施行強攻，君灕咬牙，與林曉雪一起起跳，攔起了高點強攻球。孫靜在後墊起，呂依雲輕托一個三號位B式快攻，讓君灕在無人攔網下扣到意大利右後場。

13比12，中國青年軍取得關鍵一分。

Pisari咬牙，與隊長擊掌擁抱，小聲商議對策。

周凝再次發球。竭力擋起意大利青年軍的凌厲一攻，呂依雲眼角瞄著意大利青年軍眾人的走向，咬著銀牙，竟然又再托給君灕。在無人看管之下，君灕拖著受傷的左腳在三號位起跳，再次成功打手出界。14比12，中國青年軍先到達set point。

「可惡……這君灕！」在後備席上，Di Roma也忍不住，倏地站起身來。

經過兩年的歷練，她更加成熟了，比17歲的時候更強、更凌厲……

落到地上，君灕跪在地上，按住受傷的腳踝好一會，才能站起來。被林曉雪扶著，她再喘了幾口，站直了身子。

還有一球……還有一球！

周凝第三次發球。這次的發球破壞了意大利青年軍的一傳，Pisari勉強托給Cella打虛攻球。周凝在後輕輕墊起；在君灕迫真的掩護下，呂依雲這次給了四號位，林曉雪在一人攔網之下重扣得手。

15比12，中國青年軍贏下第二局，比局領前至二比零，形勢大好。

在場上場下的歡呼聲之間，君灕跪倒在地。她試著站起來，腳踝卻傳來一陣劇痛，登時支持不住，跌坐回去。

「灕！」呂依雲跪到她身邊，綠眸微微濕了。

「我還好……」君灕扯出一個微笑。「接下來拜託你了……聽曉雪的話，好好托球，好嗎？」

「可是……」呂依雲的語音顫抖起來。

可是，灕是這麼痛、這麼辛苦……

「放心，沒有問題的，嗯？」君灕伸出微涼的手，揉揉她的髮。「和平時一樣打就行了。」

趙怡帶著擔架出來了。小心地把已經開始冒汗喘息的君灕放到擔架上，醫護人員連忙把擔架抬了出去，在後備席讓趙怡為君灕療治傷勢。

還站在場邊，呂依雲抬頭；一剎那間，那球場竟然顯得這麼遼闊，空蕩蕩得讓人心驚。

2024年世青盃準決賽，中國對意大利第二局結束時，中國青年軍隊長兼主力副攻手的君灕，因傷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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