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初的一抹腥红自伤口处流下时,滑腻的血液第一次教会了人类对死亡的恐惧,他们开始意识到,这胸腹中湍涌的切身之物,终有一日会干枯而死。
血,那与世界融为一体的物质,世界孕育出一副副血肉之躯,躯体也终会以各种形式的喷薄回馈这个世界,于是便有了战争,当乌泱泱的人海犁过大地,枪炮的烟尘扬起土灰,如注的鲜血最终会以最低劣的方式重回土地之中,以最不情愿的姿态回馈世界,但这还没完,上一个人的血流干了,下一淌腥红就又会赶来,一滴一滴,一汪一汪,一寸一寸的淹没生命的轮廓,逐步消磨它鲜活的外表,层层掩上漠不关心的面纱,于是死亡也可以成为司空见惯的事,鲜血也可以成为甜美的花束,因为伤口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脖颈之上,所以再鲜红的血也仅会使纪念碑上的文字更突出些,让报道文章的阅读量更少些。
荆棘王冠下的大家,只有被架上时才会显得神圣与真实,视若无睹的旁观者,只有血真的溅进眼里了,才会觉得疼──
──校外的屋檐修得有些浅,遇到小雨还好,遇见此时的大风就会有雨滴洒到檐下,漫过脚踝与身子,不由分说的向上淋去,早春的凝寒在雨中化得很开,一滴一滴溅过单薄的校服时,会切实的感受到带电的触感,让人止不住的颤抖,这种细微的颤抖会逐渐随衣服淋湿面积的增大而趋于麻木,唤醒一股基因里头对死的恐惧,但这个时候,我却什么也没感受到……
雨的失态是如此清醒,我的身体自外而内都在被它侵蚀,一点点丧失知觉和温暖,我也如此真切的感受到空荡荡的凉意在大脑中猛得砸开思考,可……这不是因为雨,或者说,不止因为雨……
我控制不住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仿佛第一次感受到它是那么的沉重,发着蓝光的屏幕陈列着无人关顾的资讯,这是被藏起的故事……哪怕是被暴雨漫过,也在不停的溢出鲜红的血,哪怕久久不愿停歇的暴雨要将我的身影连同这些无人在意的新闻一同冲到下水道里,我也再没有理由视而不见了……
「3月23日,我市有三名高中生在课间翻下七楼的走廊,三人自杀身亡,警方现已介入调查」
「4月1日,现已查明原因,三人受长期的霸凌影响,不堪重负,于3月22日决定自杀。警方已依法对涉案人员进行审查」
「4月3日,经警方调解,涉案人员依法赔偿受害者家庭60万元,处以两年保护观察处分,涉案人员公开对受害人家属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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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报道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了,三个生命就这样随风消逝,哗哗的弥散在雨中,汇成一潭烂红,毫无温度……尽管曾有过十七年的流淌,但终归无人问津,而与资讯的冷清不同的是,现在本市最热门的新闻是市长及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会于下午访问我校,对优秀学校进行表彰,以并以我校为榜样对校园霸凌事件进行预防和整改……
嗒、嗒、嗒。
淡漠的文字被雨滴放大的越来越发鲜明,不管我怎样用手划动,也都无法拨到下一条信息了。
──一种与曾认为的公平正义相斥的伪装在我眼前被撕下,劣质的公正塞满吼咙。
我……无法呼吸。
于是我关上了手机,倚靠在学院的围墙边,静静的被打湿,渐渐的溶于熙熙攘攘的大雨中,沉沉的闭上眼睛……
「到底什么才能结束呢?这场大雨。」
在一场被雪藏的案件彻底失去辉光后,有人戴起高帽,有人视若无睹,有人平静的接受,有人死在昨天……
「我该怎么做呢?」
我要么什么也不做,明天乖乖的来上课。
「要么在今天死去,在明天火化,在后天落叶归根……」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我已经决定好了一切,于是扯着身子向雨中走去,原先只是出于病态心理的决定,现在似乎被赋予了正义的性质,就当我是为了正义吧,至少我的确会为此做出牺牲,比如……在明天感冒,比如流下一些无足轻重的血,比如前功尽弃的浪费掉今天……
一个不知所云,充满随机性的计划被不太严谨的思绪画出,又在雨中潮湿,变得愈发杂乱和湿润……
如果非要同你诉说这份决意,那么,我会告诉你,三个人的血很多,却没有一滴能让人看见,而我也将会流血,流的很少,但每一滴,都会在人们的眼睛里干涸……嗯,没时间想太多了,接下来必须要再去确认一下嫌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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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三分,忙碌了许久,我终于将录像全部销毁了,作为一个学校的保安,最初我还会因为那一丁点道德感而坚持一点最基础的责任,现在倒也习惯了,毕竟没有什么是比时薪更重要的,哪怕我曾是一个警察,曾多有道德,也不会有人因我的品行而施舍我,而我很需要这份工作,只有老板而已。
温了杯茶,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挷挷挷,有敲门声盖过了雨声。
是一个外套半湿了的学生,气喘吁吁的朝我递出了一份请假条。
「哪个…您忘了签下时间了」
她把头瞒得很低,像一个卑躬屈膝的小动物,声音透着尖细,似乎想装作一个普通的学生,可我认得她就是先前来找我调监控的女孩,毕竟体态之类的东西,是无法改变的。
没有比固执更适合眼前之人了,无论怎么含糊其词,她都会一直地追问,现在也一样。
她消失的离开校门这段时间里,一定也没有安分下来,她身上散发着一种熏人的臭,以及一种油漆的气味,递来请假条的手指上也压了一层灰。
真是个很有坏心思的女孩子,之前我没有写时间的原因,不也是因为她亲手盖住了吗。
「拿来吧」
我签完了时间,打算就这样放她离开,这对薪酬可没有影响,对吧?
她做不了什么的,不管怎样都改变不了太多,所以我就这样放她离开。
她表现的很窃喜,就要走了,我才发现她没有带伞。
我于是从后屋拿了一把红伞递给了她。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我突然发现这种颜色的伞不太适合一个普通的学生,在这样的场景下,衬得她像一名赴死的刺客……要是再高点就更像了。
而如果一定要有帮助她的理由,可能是突然觉得她很像我女儿小时候的样子吧,不过……这也算不上帮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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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事情进展很顺利,我刚才成功偷溜回到学校的垃圾场,课桌还留在原地,我掰下了一块墨迹浓厚的木板,留作纪念与证据,上面写着绫安同学的名字,但不包含那些恶心的话,然后我扒开了垃圾堡垒,干涸的油漆桶藏的很浅,毕竟这里实在太臭了,没人愿意久留,所以才乱抛在外边。
我或许真的高估了学校做事的效率,学校说是每天九点半就有垃圾车准时来运走废弃物,但真的有吗?
可信度未免太低,但按理来讲,至少今天为了面子工程肯定会有的。
应该会有吧?
我提着红伞走着,向家走去,雨势走向衰落,但依旧有所保留,不大不小,至少能确保下午的直播顺利进行,免得我的计划落空。
一段潮湿的时间过后,依旧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家,家中有许多无用的电话卡,我随手取了一个,向相原凉的帐户发了定时短信。
其实并没有做隐藏身份这么麻烦的事的必要,事情成功后,大人一定可以查到我,但只要我的计划成功了,即便被查到,我也是作为英雄的。
只不过,我并不想让自己站在台前,比起英雄,大家对受害者才更友好。
所以啊,我决定把烂学校的“好学生”这个名头让给佐仓同学。
为了她啊,我可是特意制造了时间差,不久之后生病的我会出现在医院里。
而她会在课间找到证据,并发给相原凉,那时我也只不过是在挂号而已,这样一个病怏子啊,什么都干不了的哦。
嗯,就这样吧,接下来是医院,也就快到下午了。
──挂号期间,我津津有味的看着自己自报姓名式的摊牌。
「咱是佐仓十奈子,这次的事是你们三个做的吧」
然后发出了桌子碎片,空油漆桶的图片
为了防止她怀疑,还特意加上一句
「我已经事先拜托了铃井同学,让她在请假后帮忙查找相关店铺」
「所以我们已经得到了你们买油漆时的录像」
「你知道下午领导来的事吧,老师不希望这件事闹大,老师希望在下午和你们谈谈,具体时间暂定」
「只要你们积极改正,态度良好。大家会帮助你们征求绫安同学原谅的」
我写了一大串短信,大部分是假大空的事。
在我发出这条消息前,一切都留有余地,而现在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回头路了,虽然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现在只是卸了力的瘫在椅上,我好像真的有点不大舒服。
仰望天花板时,总叫我很忐忑,如果她们真的不是犯事的人,咱现在就等于一拳砸在棉花上,绝对会被人当作可悲的小丑啊,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用佐仓同学名义的原因之一。
这种不安与忐忑一直持续了五分钟,而五分钟后。
与我相隔不到五百米的学校里,有一个被刺破秘密的人,想着改过的,向一个无名的帐号。
发出一串文字。
最大的不确定性因素没了,咱彻彻底底的锁定了目标,今天注定不会平凡,翻了翻书包里的小刀,一抹寒光而来,咱会死吗,我会死吗?死了也好,没死也好,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下午的雨停下之前,一切都会结束。
收拾好买来的药品,我提着包向外走去,顺便将印有绫安同学名字的木块藏在了身上,走出门时,我愣了愣,然后不知所以的拿起了它,高高的抬起,将它对准了漏着光的天空,暗淡的黑色字迹就这样蒙上了春意的光影,透出几丝朴实的阳痕。
「你说,咱会是主角还是反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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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鲜亮丽的主角倒悬着舞,不择手段的反派向前着迎,大家都会被注视与期待,只有戏剧性死亡与标准模版下的悲情配角会无人问津。
我叫相原凉,大概算一个普通的人,我的家庭勉强由父母撑起。
除了房租和饮食之外,再多花一分就是罪过。
母亲讨厌我,因为是我的存在才使得她和父亲在一起生活,虽然后来也没在一起生活,但,她没活着真是太好了。
同学不喜欢我,也有喜欢我的,只不过后来就不喜欢,也许是因为我没有爱好,没有价值,没有热情,没有勇气,没有意义,没有姓名,没有出生,他们都觉得我是一个书呆子,不玩手机,不追星,不合群。
我除了读书以外,大概已没有其它消遣。
我考上初中,被人骂了,有人说我偷东西,有人说我妈是妓女,有人说我很恶心,有人用刀割下我的一些地方。
也许,我正如标本一样典型,但父亲还是一直在养着我,虽然很少与他交流,虽然他很常喝酒,但每次都会在晚上煮好饭后出去喝,直到第二天再回来做早餐。
我考上重点高中,爸爸在给我攒学费。
我做了暑假工,有客人往我身上泼水。
可能也并没有那么多坏事,但我只记得这些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大概是在调配一杯生锈的茶,因为杯子不太好,所以怎样也不好喝,但我还是照旧的喝,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我上了高中,同学并不知道我的名字。
一个月后,有人和我说话了,在我读书的时候……
是两个漂亮的女生。
她们教我装扮,和我分享恋爱的故事,送了我一个旧手机,带我追星。
我很开心。
她们朝我借钱,我借了,我还想和她们做朋友。
她们让我传答案,只是传一下而已,我传了;
她们让我帮忙写作业,我写了,写的很开心;
她们让我转账,我转了,听说她们家里很困难,如果是像我这样就太不好了。
我想要过上幸福的生活,就像现在,只要在一起就很棒了。
她们用刀抚触我。
「很舒服」
只要能和千夏、间忧她们在一起。
我可以做任何事。
昨天,小夏和小忧在很晚的时候让我去买油漆,并带到学校里。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我去了。
然后她们让我用刀撕开桌面,用油漆写了很多不太好听的话。
这是一个叫绫安樱的人的桌子,她是个很漂亮的人,只比小夏差一点。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觉得这样可能不好。
我问了小夏。
「因为觉得她很装啊,整天自视清高的坐在那学习,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染头发的臭婊子,怎么会那么受欢迎」
小夏很烦地说。
这样对吗?
一定还有很多其它的理由,只是小夏不想说。
「嗯,一定是这样,小夏不会骗我的,我们是朋友」
所以我做了。
「我做的对吗」
「对了吧」
早上,同学都看见了桌子,绫安樱请假了。
小忧很生气。
铃井班长来了,老师很生气。
老师去找佐仓同学。
铃井织烟在看着我们,好像要杀了我。
铃井织烟从保安室回来,大家在上课。
她请假了,天空下雨了。
「真的对吗」
「也许对了」
我对自己说。
上午,佐仓同学发了短信给我。
她知道了,都知道了。
小忧和小夏很害怕,我想安慰她们。
她们下午决定就去。
会谈地点在离校口很近的厕所里。
下午有很多人来校里。
我们去了。
厕所却只有铃井同学。
小夏很生气,抓住了铃井的肩膀。
铃井同学推开了小夏。
铃井同学拿出了一把刀。
铃井同学的血弄脏了小忧二月七日送我的衣服。
铃井同学跑了出去,小夏和小忧追了出去。
我想擦干污渍,擦不干。
「我做对了吗」
「错了吗」
「对了吧…可我的衣服脏了」
以后还能和她们在一起吗,到底为什么要破坏我现在的生活呢……好讨厌啊。
>>>
现在是一点二七分,校门口已架好了纯黑色的摄像机,天空重拾起面对生活的勇气,却还会在有光来到的庭院里惊惶,如果将时间拨回在医院的时候,就能发现我的flag立错了,没想到下午这么快就几近天晴。
不太常出现的市长今天鲜少地来到了这里,像严密运转的机器里所在中心的齿轮,挟迫着所有人为之旋转。
我躲开他人的视线回身,绕入校口的厕所隔间里,这就是我最终所钦定的地址,也是对于这个计划最稳妥的地址。
厕所有些微寒,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三分钟,就会有三道影子斜射入里头。
而再过十三分钟,马其顿防线一般的伞群便会开始蠕动,最终抵达结局。
今天一切似乎都太顺利,反使咱很不安,现在我衣装下的身体,也许正如纺织机一样运动,彻骨的虚弱从脚下逐渐扎穿身体,织出一副颤抖的身躯。
唯有死亡是那张无可跨越的筛网,生前越是美丽的人生被过滤后只剩下大块大块的残躯,掉下来空空如也的灵魂。
尽管所有心理准备都已经被我压缩在前半天不由喘息的日子做好了,现在却不见得有什么成效。
但当冰冷的刀背抵在尚留有余温的身体里,依旧湍流的血液止不住的逃窜,而当它飞落于土地,凝成烟脂色的碎花时,我是否依旧保留心跳呢……
虽然说的那样释然,但咱好怕痛啊,好怕死。
我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依旧温暖,就算这皮囊寻不见一滴热流时,那也勉强是脱身于我而作的茧覆吧,我还会有曾活过的证明……
有人会在我的墓前献上白花吗,也许会有。
但有人会送上泪水作为告别吗。
虽说我希望绫安同学会,但这肯定也全是脱离现实的自我安慰而已。
啊……不行了,咱的头好乱啊,时间真的不多了。
因为大家都有带伞,所以嘀嗒嘀嗒的声音后总有叭嗒叭嗒响起,又都会迅速被扬起尘灰的脚步带过,像炒饭时锅铲撞击铁锅声音。
雨声和细小的讨论为戏幕的大开作陪衬,校外已经要有人来了。
该来的未来,不该来的已至,按捺不住的脚步声响已践踏大地的宁雅,相机如影随行,如飞鹰追逐鼠患而行。
愈发疯狂的心跳是促使汗水流下的导火线,而时间的迫近是引燃所有的火星。
难道……真的没人来吗?
我依旧在等,等一个未必会来的风,等她们带来供给呼吸的氧气,以及烧却一切的恶果,我的拳头好像……快落空了。
不……
好像没空,她们来了……
门外泥土阻拦着脚步。
天堂与地狱被分割而下,挤出的新光与白云的乌黑混作一团,挑动岁月的琴弦于此时被倒悬下的十字压动,在逾期三分钟五秒后,“阳光”影色绰绰地走入厕所的隔间,约定的人来了。
但兴许是赴约的人只有我的原因,所以她们才眉头紧锁吧,仿佛静止的时间不留下一秒让我喘息的机会。
又是相同的部位,长谷川千夏正快步走来,用手压住我的肩,我还挺讨厌这样的动作的,但不重要了。
此刻孤独的时间正被在场的所有人共享着,在摄像机悬置的一刻中,人群停滞的风声里,雨与伞尚未拥吻的此时。
我推开了她。
不在乎三人的愣神,也并不想说一些可能成为遗言的话。
其实也许在这个时候我应该耍耍帅,说一些像「你们见过血吗」这样的话,让我自己放松一下,但我只想再向前走走。
尽量离门近一点,至少能够抓住一丝光。
我不在乎背后存在指责,只是一直在听门外渐近的脚步声。
皮鞋声与雨声同频,工作人员走进了校门,身后的步伐也已渐渐贴近。
就是现在。
我拿出那把刀,环抱着脖颈,静静地向里压去……
从这一刻开始,我要么声势浩大的死去,被风被鸟被任何事物裹挟着回到故乡,要么一如阳花般笑着活下去,如果真的有这种可能性存在,那我一定要鼓起勇气去让绫安同学认识我……
好了,遗言结束,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吧……
我不留半口喘息地斫下皮肤,划开脖颈
刀锋轻松剥开生命的皮肉,最原始的野性挤出皮肤,纷纷在伤口逃窜,血溢出来了,在毫秒之中。
意料之外的没有太多痛感,只感觉头与身子像分开了一样。
血口处有如蝴蝶在组织层里蠕动般骚痒,几瞬的喘息后那蝴蝶已向外飞去,脱开皮肤,像挣脱茧子一样,血先是一点一点地流下,在指尖滑落,闪着忧郁的光,如同染上朱砂色的夕阳般惨红,然后它沿着手指冲下手臂,在阴影处褪为玄红,触感彻骨寒澈,血蛇蜿蜒着撕咬我的身躯,在小臂垂涎弥着腥臭的毒液,并逐步的染满全身。
它不包含任何生机地枯萎而下,层层游泻,点缀在地面上,弯入光滑的瓷片,仿佛年轻的画家用铲子平抹下颜料,留下血刻的孔洞,镶着红日,大面积的屠杀鲜活的细胞
后悔凝结在说出口的那一刻,但此刻即便捂住伤口也什么也改变不了,血不择手段的喷出手掌,渡鸦衔着夜紫,黑色转作红晶,溢下长虹的眼泪,飘于空荡的厕所中,最终在大腿处安息,粘在我的身上,这就像一计号角,在这之后,血愈发疯狂,成水桶状大肆洒出,在每一秒里,都会使衣装变化。
鲜血溅在空中,哑然的碎开,如长夜里的东风吹散百花,流逝的烟火暗淡飘洒,我纤弱的脖颈中浸满风寒,时间变得好慢,一道风声里流转的赤河在那里拉开,携下千百滴似雨的液珠喷发起来,洒落在厕所外,依旧滚热与鲜活如果足够多的话,来年兴许盛出老去的荆棘……
哗啦呼啦,像被野猫勾破的花洒,我正无可奈何的死去,并滋润着见者的呼喊声,真是的,没必要比我还害怕吧……本来打算用点其它动物的血的,可惜时间不够,我也讨厌腥味……算是有得有失吧,如果……我真的还会活着,咱一定不要再死了……
我放开了捂着脖子的手,掌心积满了血槽,像捞起了行刑场下的岁月,积成了河湖,奔涌巨浪,伤口的血爆破般地喷出,迸裂,再支离。
骚痒压过疼痛在涌出波涛的血口里传颂着死亡之歌。
直到每一个细胞都变得决然赴死。
百花狂乱,赤霞游离。
血疯狂的在胸口舞动,嘲笑心脏的无力。
尼罗河褪出的黑泥里刻下了它的粘稠,老人勺下流转的卡布奇诺映满它回转的痕迹,它如荆棘底下受难的尸体依旧鲜活,波动着丝绸面倒映下月色的幽光。
漫撒下点点暗色在身与心每处。
点缀出片片樱花。
烙下已经变得锈褐的尾迹。
有些鲜血逃窜过雨点的静候,颗颗扩散,似新婚的红纱,风声摧残着铁锈味的腥气,令它……更美了……
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啊。
甚至更像是解脱。
只是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被附予了一种虚幻感,想抓住什么。
眼睛却像是被甜甜圈遮住了一样。
视线模糊又狭窄…
头发是被血粘住了吧。
在迷离的目光里,我看向刀尖。
刀口连着生命的线条,是一条长长的丝线,是日暮与长夜压榨而出泪水,在锋口拉长身影。
血色如霞光呼之欲出。
它嘲笑着,嘶呕着,照告着死亡的白骨森森已喘息着将褐红的镰刀砍下,剁去筋骨,拨去骨肉,将手捅入脖颈,掀开雪白的皮肤,穿过鲜活的血肉,探过血管里,听它湍急地挣扎,一点点的掏空血肉,挖出一簇孔洞,然后用细针轻轻捅入,每进入一厘,心跳便迟钝一分,直到心脏被贯穿。
然后,它连手也全部塞入,像机器一样只要有鲜血滋润,便不会停下。
贪婪地敲碎骨髓,吸食血肉。
在死亡之前,这惊惶永远不会停下,在呐喊都还没生芽时,身体就已由刀片丛生,在我的每一次呼吸里,疼痛螺旋转入双眼,割破眼球,我什么也看不见,连视线也无法抓住,耳朵也听不见嘈杂的声音,只有永恒的黑暗,在视网膜里喧嚣狂舞。
我害怕了,在意识到自己就要死去时,再然后,就没有什么想法了
连空虚也没有,身体渐渐失去了气力。
在眼前的三人还没回过神时,我随手把刀丢在了地上。
拉着自己向外走去。
狼狈地撕扯喉咙求救。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尽全力地跑了出去。
像乞丐一样摇尾乞怜,将自身能流下的每一滴血洒在镜头前,泼在每一位陌生人眼里
是的,这就是一个简单的计划。
不需要太多布局与心机,只要被看见就好……
我的身体在每一个曾抓向的地方留下…
留下黑褐的墨迹。
我的身后会有花开吗?
我会活着吗?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都不重要了……
现在的我真的很恐怖吗?
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扶我?
死亡要如期而至了吧……
我果然太傻…
晚安吧。
如果咱这样的配角也可以有走马灯的话,希望能梦见姐姐……
如果…如果明天的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希望绫安同学可以好好的生活……
如果……我……
当鲜血染下天空的十字时。
所谓生命之重,会使荆棘王冠下的人耸立吗。
当血液成了十字架的主旋律。
会在某时与盼望着太阳落山的教堂顶端有着相像的色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