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我被人抓走了。
掳走我的这个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六,修为颇深,在同龄人中算是佼佼者。若不是她法宝傍身,再一股不要命的冲劲,是绝不可能制服左护法的。
打斗之时,此女手段狠辣,对左护法身上的伤一清二楚,招招往伤口处打,这才让后者落了下风。
由此看来,二人早有过节。
待她把我放下,不等我说话,就着昏昏暗暗的月光对我的脸好好端详一番,突然上手一拈,脸上的人皮面具就被揭了下来。
看见我真容的那一瞬间,少女瞳孔微缩,眼光骇人,随后冷森森一笑:
“我说她那时怎么不要命地往外逃,果然是你!”
话落,她从锦囊里拿出一个木盒,取出盒中装的东西——一颗白玉虫卵。
虫卵足足有蚕豆大小,光滑圆润,晶莹剔透,在月华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此虫吸血破卵,食髓为生,若种在体内,则会将人折磨十四日而亡。人死后尸体胀气腐烂,皮落流脓,恶臭不已。
我不动声色地吞了一口唾沫,捆在身后的手从地上抓了一把土。
“呵,这虫专门为你收来。”她细看我的表情,享受道:“知道你死了,本来还觉得可惜,果然恶臭遗千年。今日让我逮住算你走运,灭门之仇……啊!”
话未说完,她被绳索五花大绑吊起来。
不知是什么情况,总之,我暂时得救了。
我松下一口气,看着她在半空中挣扎的滑稽模样,不禁一笑,劝告道:
“小姑娘,下回杀人之前别说这么多废话为好。”
“墨子卿!你个没脸没皮的东西!”她气得面颊涨红,更加用力地挣扎,声音尖锐:
“你这是什么歪门邪……”
“闭嘴吧你!”
一少年匆匆赶来,朝少女施了道噤声术,可修为没有对方高,轻而易举就被冲破。
“你个废物怎在这里!”
少女破口大骂,眸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朝空中大喊:
“师姐!放开我!为什么要捆我,我要杀了她!快把我放下来!”
“萧忘仇,你私自下山,私藏法器,波及无辜,又辱骂同门,不知悔改,是嫌你一条命不够罚的?”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面色凝重地望向远处,果然看见一位熟人。
许久不见,白朝槿还是一副懒散模样。
叫萧忘仇的少女正欲争辩,又被施上噤声术,这次她挣脱不开,只能一脸不服气地盯着这位师姐。
白朝槿的目光投过来,轻飘飘地落在我的脸上,又面无表情地移开,并未将注意力放在我这里。
“忘仇,你好好看看,你抓回来的到底是个修士还是凡人,她连灵根都没有,怎么能是你口中的墨子卿。”
萧忘仇猛地扭头,盯着我看了好一阵,一时羞赧,仍欲争辩:“她的脸……”
“够了。”白朝槿不轻不重地打断她,朝一旁的少年吩咐道:“去禁闭室关一月。”
萧忘仇的身子抖了抖,无可奈何地耷拉下脑袋,被人拽了去。
我见萧忘仇走远了,一脸驯良道:“感谢仙人相助,小人感激不尽。”
“我只是一介修士,算不上仙人。”白朝槿带着和善的微笑说。
“修士还是仙人,都是我等凡人不敢接触的,您在小人眼中,就是仙人般的存在!”
“哦,原来如此。”
“……”
我朝她讪讪一笑,她也笑着看向我。
“那个……”我扭了扭身子:“可否请求仙人再帮一帮,把小人身上的身子解开来?时候不早,再不回去屋里的母亲要担心了。”
白朝槿不接我的话茬,蹲下来,一脸好奇地端详我的脸,问道:
“你本来就长这个样子?”
我点的头,又摇摇头,抿着唇,躲开她的视线。
白朝槿挑起眉头,捏住下巴,将我的脸掰正。
“不能说?”
我怯懦地点头。
“你若是不说,我就把你的脸皮剥下来。”
白朝槿脸上的笑容更深,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
“正巧你长得像我的一位故人,我会把你的脸剥下裱起来,供我借物睹人。”
我一下哽住,酝酿许久的眼泪死活都憋不出来,复杂的神色正巧被她撞见。
压住惊跳的心,我期期艾艾道:“仙人……”
“好了,时间不早了。”
白朝槿大袖一挥,捆在我身上的绳子瞬间脱落。
未等我露出喜色,她接着说:“再晚一点,你那条忠心的狗就要追来了。”
她把手伸到我的耳侧,正在我以为她要把我的脖子拧断时,只觉得耳后一凉,便见她双指夹着摘出一张食指长度的纸人。
我惊恐道:“这是……什么?”
“本准备放你一马,谁知这次居然是真货。”
白朝槿喃喃道,手指一动,纸人被点燃,幽蓝色的火焰在她的指尖燃烧了足足十几秒,纸人才化成黑雾消散在茫茫如水的夜色中。
“若我没猜错,这应该是陆葵贴在你身上的玩意儿。”
白朝槿腰间的檀香扇徐徐展开,在空中半悬,白朝槿轻踏点足其上,一把将我抓进她的乾坤袋里。
我来不及反应,晕头转向之际,听见她的声音透过乾坤袋传来,若即若离,模糊不清,好像是说:
“这回再不走,连陆葵也要找来了。”
白朝槿是我师父的师兄的唯一的徒弟,同时也是他的真传弟子。
换而言之,白朝槿是我师伯的宝贝疙瘩,我应称她为师姐。
听刚才那小丫头喊她师姐,我倒是不知道师伯何时又收了个徒弟,脾气暴躁不说,手段还狠辣。我和她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竟然就要致我于死地,真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