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約定
犯罪通常伴隨著戲劇性的要素,可以說是人生中的一齣戲碼。
但是這類戲碼常因為導演(兇手)的主導使得觀眾看不到前因和中間經過,而被迫直接觀看最後一幕,檢察官就是那不幸的觀眾。
現在不只是觀眾,而且還身處其中。前檢察官小宮有紗坐在床邊,對面就是馬桶,狹小的單人牢房。
被算計了啊。把愛愛推開,裝作毫無關係甚至關係很差勁,只靠自己去找證據還是無法避免被暗算嗎?
她明白的,這是兇手的警告,就像她一開始抓逢田只不過是為了迷惑兇手一樣,兇手如今也如此對她,將愛愛的死推到她頭上。
法醫說愛愛是被踢死的,或許就是昨晚吧?
她摸著自己被打昏而疼痛的脖子,果然昨晚將她打昏無法提出不在場證明就是要嫁禍,還以有仇恨為理由加強這方面的證據論述。
但說那麼多有什麼用呢?事實上她輸了,降幡愛也是她害死的沒錯,她的無能,造成無力保護妹妹。
降幡是小宮的妹妹,實際上沒有血緣關係,只是小宮擔任警察的父母身亡之後就被父母好友降幡家收養,從小就在一起從沒分開過。降幡跟小宮雖然不是真正的姐妹,關係卻勝似姐妹,那是她拚命想保護也不想連累的家人。
直到小宮她自己親手推開了降幡,她以為自己這樣就能夠保護對方不讓人覬覦染指,但沒想到卻將雙方都推進深淵。
「小宮,探監!」
門另一頭的小空間中間是以玻璃隔開,只有一張椅子等著她。
逢田上前坐下,等著令一頭開門的小宮。
「唷。」
逢田舉手打招呼,小宮看到來人立刻回頭,打算回牢裡待著。
「喂喂喂為嘛啊,別走!」
小宮忍住不笑逢田那突然的關西腔吐槽,慢吞吞地坐到對面。
「逢田組長,你想幹嘛呢?已經不是律師,就不要隨便用律師的權限。」
「我只是報答降幡律師罷了,你只是順便。」
「可是我不需要你幫助。」
逢田雙手撐住桌子站起來,盯著小宮的眼神深情款款,「可是我需要你──」
怎麼講這個?聽到這小宮忽然一陣心跳加快。
「一輩子記得這份恩情。」逢田憋不住,忍不住笑出聲。
原來,還是那樣總是講一些讓人誤會的話,不過這也是她的作風啊。
「我不會拜託你當我的律師,就這樣回去吧……讓法院安排律師。」
「你傻了嗎?你在看守所裡面能做什麼,你想輸嘛?」
「就算是那樣也沒關係,這是她……對我的處罰。」小宮貌似放棄了,「如果就這樣輸掉也沒關係,還想好好生活就不要管我。你就保持這樣就好──」
天真,可是不讓人討厭的那份直白與坦率,有時還會自爆,一切的一切都令人感到可愛。
「混帳東西,你以為愛愛是為了誰才當律師的!」
逢田用力敲著窗戶,被獄警警告又坐了回去。
「我知道……但我害了她。」
小宮怎麼會不知道?降幡她對於法律其實沒什麼特別的興趣,她是為了幫助她,想要跟她並肩而行才會成為律師的啊。
「你忘記了嗎?愛愛她說過的,她認為你從來沒有輸。結果你現在才剛進去牢裡,就要認輸了搞屁喔!」
「那只能說是她一片真心錯付了。」
軟的不行是吧。那換一種方式引起她的罪惡感,逢田稍微整理一下思緒,「說真的,其實我知道你起訴我,是有理由的。」
小宮震驚的瞪大雙眼,然只是一瞬,她又恢復以前那樣波瀾不驚的神色。
「你想太多了,那是你有重大嫌疑,我只是大義滅親。」
什麼大義滅親啊喂,才不是這樣用的。逢田忍住吐槽,「我在想你是不是太急躁了。還沒追查清楚就起訴,不像你的作風。你不惜犧牲功績,破壞你自己的尊嚴,也要達成的是什麼?我想……是保護。」
是保護嗎?小宮苦笑,「……我沒有那麼好,只是不想讓你們妨礙我查案。」
「你總是這樣獨自逞強,明明可以更依靠我們一點。」
我想啊,可是沒有辦法。這件事真的不是你們可以涉入的,小宮想,保持沉默是金。
「我告訴你別想要怕麻煩我,你被我盯上了,我就是要硬纏上你!」
不知道為何,小宮在那率直的言語中,與那數年前她們在街道上你來我往打架的身影重合,她感到一絲懷念心底的城牆也開始瓦解。
經過一陣攻防戰。
「你怎麼軟硬不吃啊,好煩喔!」
怎麼搞的這女人軟硬不吃,早知道不要管她了。想是這麼想但想想不做,想想好煩喔!逢田知道,她無法丟下小宮不管。
然而心底煩躁的要命都開始胡言亂語了,又不能破壞公物只能在椅子那邊走來走去,最後拍著桌子。
「喂喂喂,我可是願意只當你的律師喔?你還不感激涕零!」
「是啊,謝謝你律師退休之後願意再度重操舊業。」
其實小宮已經開始動搖了,但理智卻一直在阻止她的思緒,感性與理性之間掙扎。
「但是我……哪裡有資格請你?」
聲如蚊蚋,直至無聲,甚至連獄警都將她的聲音覆蓋住,只顧著通知探監時間到,逢田急急忙忙衝過去幾乎貼到牆上,臉全部擠在一起看起來有點滑稽。
「喂你要怎樣才願意讓我當你的委任律師。」
「……如果你有辦法拼湊出一點真相,我就勉強答應你。」
嘖嘖還是那麼囂張,但逢田梨香子才不會那麼容易失敗,以我媽媽之名起誓,真相永遠只有一個!
「你看著啊,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洗乾淨脖子等著!」
「你會成功的……嘛實際上逢田姐,我一直很尊敬你。」
「我總覺得你想使壞……」
好懷念的稱呼啊,儘管每次稱她姐都是想要陷害她一番,但這次就勉強讓她稱呼吧。在逢田看來,這時候的小宮才有一點以前坦率的影子,她轉念一想小宮根本從來沒有變過,只是在偽裝自己,果然又再獨自逞強了。
「……什麼嘛講的跟真的似的。」
逢田與她對視,忍不住嘴角上揚。
「哼哼還不是嘴硬。」
逢田離開看守所,手中拿著熱騰騰新鮮的小宮有紗律師委託狀。於是開始想第一個地方應該去哪調查,拿著跟警方要來的資料太過簡陋。
──只寫著降幡愛是被人踢死的,沒錯眾所周知她是被人一腳踢死的。
這啥啊摔,完全沒有人懷疑這玩笑般的死法是鬧哪樣。怎麼不是被人踢一腳,頭撞到地板失血過多之類,還合理的多了。
有人有如此大的踢力可以殺人嗎?好像真的有欸,逢田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總之,還是先從降幡死前的行動開始查探吧。